末世生存系统在敷衍了他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了,怒道:“你不知道我就知道了?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自己想去。”
“……不要说得么恶心巴拉的,”姬往想到那种恶心的生物,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委委屈屈地说,“但是你不是比我聪明吗,我就想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你是怎么认为的?”
末世生存系统反问道:“你希望他是什么意思?”
姬往一下子被问住了,顿了一会儿,才抓住系统话语中的漏洞追问:“但是我希望他是什么意思,和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有什么关系呢?”
末世生存系统丝毫没有被他问倒,反驳道:“可是如果你不是真的希望他有什么意思,那么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姬往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些底气不足,脑内申辩的声音变得小了起来:“……就算我没希望他对我有什么意思,我就不能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吗?”
“你属于强词夺理,”末世生存系统无情地戳穿道,“如果你真的都没想过他可能有什么特殊意思,你根本都想不到来问我个问题。”
“你……”
姬往还准备继续辩解,蓦地听到房门开了,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
是时霆。
时霆还是像往常一样,把衣服很随意地披在肩膀上,开关门时带起的风从他的大衣下穿过,鼓起一张熟悉的船帆。他的腰后依然别着一把枪,闪着银色的光芒,只是比起初见时,略微显得有些空荡。
他瘦了。
姬往条件反射般地想道。
距离时霆住院已经过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在爆炸中碎裂的骨头已经一点一点长了回来,可怖的伤痕也在医疗舱的作用下愈合,结痂的地方自然脱落,露出柔软的新生皮肤。只要再过上半个月,些曾经深可见骨的伤口就将形成淡淡的伤疤,与曾经的那些疤痕一起,成为见证时霆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功勋章。
段经历看似与时霆之前的受伤经历没有什么两样,普通得不值一提,甚至可能连被时霆本人云淡风轻地提起的资格都没有,但姬往知道一切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轻松。
姬往自己也曾经受过伤,知道个年代的医疗水平之高,而时霆居然用了么久才从重伤中恢复过来,可见他的伤势之重。可这么重的伤,姬往甚至没有听过时霆痛呼一声。为了不至成瘾,时霆也没有使用过任何镇痛剂,生生熬得整个人都比受伤之前瘦了一圈,那股精气神却是越熬越狠,让人意识到受伤的虎豹也依然是猛兽,不可小觑。
眼看着时霆越走越近,姬往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慌,猛地闭上了眼睛。
“掩耳盗铃。”末世生存系统十分无语,“你以为他没看见?还装什么打坐。”
姬往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波心虚来得实在很没有道理,索性放弃挣扎,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随后猛地向后一蹿。
“你走路怎么都不出声啊!”姬往一睁开眼,就看见时霆那张全方位无死角的脸怼在自己面前,吓得他差点没背过气,“你属猫的吗,脚底下长着肉垫?”
“是你自己胆小。”时霆才直起身,站在病床前,低头看着他,尽管笑了笑,眼神却深邃又沉静。
他沉默了好久,才淡淡开口,言语间听不出任何情绪:“我就那么可怕吗?”
姬往没想到,时霆憋了半天居然憋出这么一句话,无论他平时再怎么傻,此时也能感觉出时霆超乎寻常的低落,于是赶紧摇了摇头。
“那就好。”时霆盯着他了眼睛看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再去追究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很平淡地开门见山道,“我马上就要出院了。”
“好好好,出院是好事。”姬往被他的表情吓住,立刻连连点头,仿佛小鸡啄米,下一秒才猛地反应过来时霆刚刚说了什么,心底的话还没来得及过滤,便脱口而出,“嗯?么快?”
“怎么?”时霆怔了怔,才有了一点面部表情变化,惊讶地一扬眉毛,“你之前不还在嫌自己在医院住得太久了吗?”
姬往的话刚一出口,就后悔自己嘴上没有把门了,此时此刻更是尴尬无比:“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在医院就住了么短的时间,能不能……能不能休养好……”
姬往的声音越说越低,他其实不想显得自己好像很关注时霆的身体,但又确实是他此时此刻最关注的话题和最想问的话。
他是心怀天下,悲悯苍生,为卡托城的生灵尽心竭力……
姬往努力说服着自己。
没曾想,时霆却忽然笑了:“你在关心我吗?”
姬往一愣,下意识地按照系统反问自己的方式反问时霆:“你希望我在关心你吗?”
时霆也跟着愣了一瞬,笑容又褪去了,懒散地靠在墙边,摆摆手:“我不过是问问。”
姬往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生怕自己哪句话又惹这位爷不高兴了,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一边在内心和系统吐槽:“男的怎么样,反复无常,弄得人怪害怕的。”
末世生存系统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真傻,忍无可忍:“还不是因为人家在意你!”
“再怎么在意我,我也不过就是个血包。”姬往倒不领个情,嘟嘟囔囔的,有些烦闷地一拳一拳砸在被子上,“有话不直说,就知道给人使眼色摆脸色,也不知道谁才是哑巴……”
“姬往。”时霆忽然叫了一声。
姬往一个激灵,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才没直接脱口而出“我错了大佬我才是哑巴”,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发现时霆就站在他身后,离他的耳朵不到半米。
他次是真的被时霆吓得蹦了起来,一把捂住了变得通红的耳朵,一双眼睛猝不及防抬起,水澈透亮地看着时霆,仿佛刚受了不少惊吓和委屈:“你吓我干什么!”
“我没吓你。”时霆很是无辜地说。
“你没吓我你动作€€放那么轻干什么,”姬往看着他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只感觉自己被吓成那样很没面子,于是一边气呼呼地慢慢挪回时霆身边,一边振振有词地给自己伸冤,“你说大点声,离我远点我也能听见,我是说不出,不是听不见。”
“但是很巧,即便你说不出,我也能听得见。”时霆的声音很低沉,被烟草熏出的嗓音像浸过蜜,他的手指隔着病房的睡衣,在姬往的胸口点了点,“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我的异能是读心术?”
一阵酥麻过电般在姬往被触碰到的皮肤上炸起。
姬往来不及细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样,当即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不可能!”
件事属实涉及到了姬往的知识盲区。穿越进来这么久,就没人在姬往面前提过件事,毕竟普通人是不会€€把一加一等于二种常识挂在嘴边传授给别人的,同理,自然也没人会想到姬往居然不知道他们城主大人的异能究竟是什么。
但姬往知道的是,他是通过脑电波和系统搭上话的。如果时霆真的会读心术,那么他可以肯定,哪怕时霆不能捕捉到系统的信号,至少也可以捕捉到他的心理活动,那么他在时霆眼里,不就成了一个没事就和自己自言自语唠一宿的神经病了吗?
还有那些他在内心深处时不时蹦出的“时霆个角度看起来有点帅啊”“卧槽时霆真的有点帅啊”“不是有点帅是确实很帅啊”的奇怪念头,岂不是也会被时霆全盘发现!
直觉告诉姬往,时霆不可能在发现他身上么多怪异之处之后还可以如此淡定,但当他偷眼看向时霆时,却又实实在在地被对方眉宇间的坦然唬住,完全不敢去猜测对方说的是真是假,额头都开始隐隐冒汗,不祥的预感从心底蹿了出来,压都压不下去。
时霆站在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姬往副又羞又恼又急又慌的神情,一瞬间笑了出来,很是轻佻地单手插兜,柔声道:“逗你的。”
已经快相信事实,闭上眼睛准备迎接社会性死亡的姬往:“……”
“他有病吧?他真的有病吧?”姬往的恐慌一瞬间转化为了愤怒,他气得都快抓狂了,无比震惊地问着系统,“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时霆是这种级别的神经病?逗我有意思吗?”
随后,他就感觉自己的头发上按压下了一只熟悉的手,种愤怒又转化为了懵逼。
姬往转过头去,时霆似乎从他刚刚的紧张和此时的呆愣中会错了意,此时已经收住了笑容,很是郑重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我会妥善安排的。”
你都知道什么了?
你又打算安排什么啊?
姬往恨不得揪住时霆的领子问个明白,却又没那个胆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霆就和发现了浮力定律的阿基米德一样,心情大好地大步离开了病房。
末世生存系统则像一个看到女儿终于出嫁的妈妈,差点喜极而泣,一边感谢着各路神仙,保佑宿主和攻略对象中终于至少有一个人开窍了,一边在姬往脑内欢天喜地点播了一首《好日子》。
“不是,什么开窍了?”姬往不敢揪住时霆,但抓着系统不放他还是敢的,一下子急了,“你别放这么吵的歌!我听不见你说话了!”
末世生存系统从善如流,切歌完毕,下一首,姬往一听,《明天你要嫁给我》。
再切一首,《婚礼进行曲》。
“……切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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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霆说出院就出院,绝不含糊,当天下午,姬往就回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文史馆里。
经此一役,在城主时霆的亲自宣传下,所有人都知道是姬往救了时霆的性命,之前有关他血统的风言风语减少了一些。同时,克莱拉出于报恩的心理,暗箱操作,将姬往奉为“神使”,除城主时霆本人外,所有人都将样称呼他,意思是,他是神明派来保佑整个卡托城的使者,也算是给他正名了。
姬往的地位猛然被抬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在他本人的强烈要求下,他的工作和住所仍然不变,十分靠近阿曼达和西伦所在的动物研究所,而不是搬到时霆所在的城主府附近。
姬往的日子又恢复到了无所事事的三点一线,只是时霆来看猫的频率明显增多了。有时候姬往听见窗外传来巨大的猫叫声,跑到窗口去看,阿曼达正努力将粉红色的鼻子拱进窗口,他就费劲地抱住猫咪的嘴巴,给它挠挠下巴。
阿曼达幸福地眯起眼睛,挪开窗口的空挡,姬往就能听见规律的毛刷声从楼下传来。
他往下张望时,十有八|九是时霆取代西伦站在那儿,耐心地给阿曼达梳毛。大团大团的毛絮从巨猫的身上掉下来,滚雪球一般堆在时霆的身边,姬往觉得有趣,就老是去看,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他托着腮趴在窗口,心想时霆的身材是真不错,结果时霆就像是头顶长了眼睛似的,偏偏在这时候探照灯一般抬眼看过来,姬往一愣,欲盖弥彰般缩回脑袋,过了好久再探出头时,还能看到时霆在闷声失笑。
样做的直接结果就是原本负责照顾阿曼达的西伦慌了,他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都逼得€€大亲自上阵照顾猫了,连夜跑到城主府负荆请罪,被哭笑不得的时霆安慰一番送出来之后,又跑到姬往儿来,小心翼翼地希望他能在时霆面前替自己求求情。
姬往看着他满怀期冀的眼神,只得点点头,问道:“时霆是怎么跟你说的?”
现在全卡托城估计也只有姬往一个人敢对时霆直呼其名,但在时霆明里暗里的纵容下,多数人都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西伦也没有在意,急着一五一十地复述了时霆的话:“他说,‘你是小孩儿,还不懂大人的事’,我就问,那你是要和神使大人讨论大人的话题,所以才来天天找他吗?他愣了一下,然后说是的。”
姬往:“……”
“并且他还让我最后一句话不用告诉你了。”西伦很担忧地说,“呀,可是我好像说漏嘴了。”
“……没关系,他得知你说漏嘴,他会很开心的。”姬往自暴自弃地把脸埋在阿曼达厚厚的毛里,“相信我,因为大人们都是口是心非的。”
西伦略微放下心来,末世生存系统冷不丁插了句嘴:“也包括你吗?”
“不,”姬往无力地说,“我不是,我只是一只无辜的小猫咪。”
阿曼达被他蹭得痒痒,忍不住抬起后脚来挠,爪尖蹬了他一下。
“你看看,连猫都看不下去了。”系统啧啧出声。
姬往哀嚎了一声,把脸埋得更深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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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个月,就到了卡托城一年一度的城邦庆典。
在这一个月间,时霆锲而不舍来看猫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不少人都在关注着离猫最近的西伦和姬往,随后又在综合年龄相貌等因素考虑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姬往身上。
在后星际时代,性别早就不是阻挡真爱的原因之一了,但总有一些原因可以。
比如姬往在时霆那天拿读心术吓唬自己之后,马不停蹄地就去了解了时霆真正的异能,随后得知此人人如其名,掌握的是有驱雷掣电之力的雷系异能,但相应的,他也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其中最为麻烦的就是尖端放电。
作为一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并且没有逃学的合格大学生,姬往知道,尖端放电是指在强电场作用下,物体尖锐部分产生的放电现象,例如手指相对于手臂是尖端,头发相对于头部是尖端,所以某不可说部位相对于全身……也是尖端。
要是在平时,时霆状态比较稳定,还算可以控制,但当时霆本人情绪激动无法自控的时候,电荷就会外溢,从而造成尖端放电现象。
因此那天姬往感觉自己被触碰到的皮肤酥麻一片,并不真的是因为他那么不经事,被时霆碰一下都受不了,纯粹是因为时霆的手指带电,他被活生生电麻了一瞬间……
也就是为什么,时霆也€€大不小了,又么有地位,却始终看起来没有什么追求者,也很少有人和他主动搭讪。
毕竟时霆的异能强到逆天,漏电这谁顶得住啊,还是狗命要紧。
当姬往得知时霆就这么被迫单身了么多年,不由得感到了一种由衷的好笑和心酸。
但不得不说,其他人怕被电,他自己也怕,他也不明白时霆那天所说的“我知道了”究竟是知道什么了,“妥善安排”又是想安排什么,难不成时霆是误认为自己喜欢他,随后就去想办法,处理所谓的尖端放电去了?
姬往想不清楚,但日子总还是要过,就当他在城邦庆典这一普天同庆的日子再次溜达进动物研究所时,他迎面撞见了此时并不是很想见到的时霆。
城邦庆典类似姬往以前经历过的国庆,是一年中的大长假,但由于卡托城近年来纷争不断,属于战时,所以并不能完全地举城欢庆。庆典有,同时也有一部分人一直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姬往的工作很闲,职位又很低,加上和战事也没什么关系,所以就收到了休假的通知。
对于是否休假,姬往其实完全无所谓,反正他上班的时候也很闲,不上班的时候又没有地方可以去,文史馆的馆长强行让他放假之后,他就只能抱着去猫咖的心理,来动物研究所看阿曼达了。
而当看到时霆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姬往瞬间就回想起了馆长让他放假时那殷切的神情。
……合着都是串通好的!
姬往转身就想走,却被时霆叫住了:“怎么,刚来了就要走?打算去哪儿啊?”
虽然理智告诉姬往,时霆是个稳重的成年人,但他居然从时霆的口气中听出了“你去哪儿我就把哪儿给炸了”的意味,当即一咬舌尖,把所有的话全部吞回肚子里,深呼吸,调整好面部表情,故作轻松地和时霆打招呼:“来了?我以为你要亲自督战的,怎么你也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