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沉默少言,还是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袒露内心,不免有些羞涩。
只是一想到记忆里另一个自己大胆的挑逗,顾东亭就没有了顾忌,看向沈妄的眼神大胆又直白,唯有眼角透露出一丝生涩的浅红。
沈妄摸了摸鼻子:“行……吧。”
被顾东亭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沈妄强行转移话题:“这几个人本来打算对我出手,现在被我困在了阵法里,怎么处理他们?”
视线从沈妄身上挪开的一刹那,顾东亭所有的柔情全数褪去,只余冰冷:“我会带他们回特殊部门,按玄学界的规矩处理。”
沈妄点点头,再看向因为阵法反噬而动弹不得的唐久时,他嘴角微勾,不怀好意的说道:“这人就跟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实在让人烦不胜烦……”
顾东亭偏头看向沈妄,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正当防卫,只要留他一条命就可以了对吧?”沈妄上前一步,微笑着问道。
顾东亭目光一闪:“防卫过当也可以。”
沈妄当然想‘防卫过当’杀了唐久,但这人是气运之子,杀是杀不死的……沈妄上前一步,在唐久惊恐的目光中,朝他体内输了一道灵力。
唐久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自己,强撑着镇定,色厉内荏道:“沈妄!你要做什么!杀人可是犯法的,你不能……”
话还没说完,他猛地发出一道凄厉的哀嚎。
唐久只感觉到体内每一寸经脉都如同刀割一般,痛不欲生,这股剧痛一寸寸向下蔓延,最后直至丹田中。
唐久痛得神智模糊,但下意识感觉到了不对,泪眼迷离中,他只觉得腹中一道尖锐的疼痛,体内灵气顿时像漏了气的气球一般,丝丝缕缕的从伤口处逸散。
“怎、怎么回事!”唐久心中一阵恐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能感觉到,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你对我做了什么!”
与此同时,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格外阴沉,无形的雷电正在酝酿一般。
沈妄抬眼看了看天,他说:“我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震碎了你的奇经八脉,在你丹田里戳了个洞而已。”
这种毁人修为的行为不可谓不阴毒,沈妄对生死大敌是痛下杀手,其他敌人也用不上这种手段,也就是唐久,杀又杀不死,只能这么处理了。
唐久瞳孔一缩,连身上的剧痛都忘记了,他捂着自己腹部漏灵气的地方,脸色惨白:“不可能!不可能!我是救世主,我是预言的救世之人,不可能成为一个废人……”
无论他怎么用力捂紧腹部,丝丝缕缕的灵气还是从指缝间倾泻而出,唐久心神巨震,体内灵气越发乱窜,激得他又突出一口鲜血,痛得惨叫连连。
沈妄居高临下的看着痛得满地打滚的唐久,轻描淡写的道歉:“这还是我第一次毁别人修为,下手不知轻重,可能有点痛,对不起了。”
在这种情景下,轻飘飘的道歉也显得格外可恶。
沈妄想到自己在原文中的结局,被抽干了每一滴鲜血痛苦而死,唐家那些人将他的尸体运到唐家老宅,以千年槐木为棺材,在他身上打了十八颗镇魂钉,眉心、胸口、四肢、双手双脚……硬生生将他灵魂困在体内。
在撕裂灵魂的极端痛苦中,唐久就站在棺材外,轻飘飘的道歉:“沈妄,对不起了,不小心占据了你的身份,既然你死都死了,你的尸体我就拿来一用,就当还了爸爸妈妈的生身之恩……”
现在,唐久可还活着呢。沈妄淡淡的想。
这时候,天空中终于劈下了一道天雷,顾东亭一惊,猛地将沈妄扑倒在地,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下一秒,那道天雷就劈在了二人身旁。
沈妄直接抛出了五把本命小剑,五彩斑斓的五行剑在天雷的映衬下都显得黯淡无光,他一把推开顾东亭,急急后退几步。
天雷也紧随着他的步伐,一连劈了九道天雷。
顾东亭心急如焚,目眦欲裂:“沈妄!!!”
沈妄却哈哈大笑,他抬头看着天空,大声说道:“这种东西你也护着?我看你这天道根本就是瞎子吧!”
“来啊,我倒要看看,是我命硬,还是你命硬!”
这时候还敢挑衅天道!顾东亭瞳孔一缩,顾不得其他,直接飞到了身旁:“沈妄!”
沈妄笑看他一眼:“这可是天罚,你不怕吗?”
这么多年来,他情绪第一次如此激烈,又急又怒,一张脸气的通红,他说:“你觉得呢。”
沈妄又笑了。
自从回到玄学界,沈妄一直收敛着自己的脾气,一改修真界肆无忌惮、百无禁忌的行事作风,差点以为自己被现代社会磨平了棱角,活像个鸡妈妈一样护着那群玄学界的小崽子。
直到此时此刻,他终于露出了自己狂妄而肆意的本性,眉目间全是潇洒,俊美的面容宛如擦拭了尘土的宝石,熠熠生辉,令人无法挪开目光。
“去他妈的天命之子,去他妈的天道。”
沈妄朝着天空竖起了中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在沈妄冲着天空竖起中指后,周围短暂寂静了几秒,而后又是一连串的天雷劈头盖脸的打下来。
沈妄与顾东亭二人早有准备,急忙祭起本命武器抵抗。
天雷来得又快又多,其中一道天雷突破了沈妄的防护,正好劈在了他头顶!
顾东亭心里一紧,脑子一片空白:“沈妄!”
沈妄直直站在原地,身上是被雷劈过的焦黑,头发更是炸成了海胆,根根分明。
顾东亭直接扑过去,在他身上摸索:“你怎么样?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沈妄嘿嘿笑了两声,抬起头,脸上也是一片焦黑,唯有两只眼睛清亮无比:“我没事,没受伤。”
说话时,口中还喷出了一道烟雾。
顾东亭仔细摸索了好几遍,还极不礼貌的把灵力探入沈妄体内转了一圈,见他确实没有受伤,这才如释重负,狠狠松了口气。
在顾东亭做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沈妄就乖乖站在原地,任他动作,连顾东亭的灵力探入身体,他也克制住了反抗的欲望,约束好自己的灵力,给对方的灵力让出一条道路。
沈妄独来独往习惯了,骤然被这么关心一次……
感觉还挺不错的。
心里微妙的美了两秒,沈妄很快回过神,正色道:“这天罚的威力,不强啊。”
顾东亭这才发现,二人耽误的这几分钟,天上一直没用动静,他抬头看去,只见天空乌云尽散,澄碧如洗。
“这就……结束了?”顾东亭怔楞道。
“结束了。”沈妄拍拍自己身上的黑色焦灰,若有所思。
如今沈妄不过是一个筑基期的小萌新,贸贸然毁了一个天命之子,他是做好了要付出极大代价的心理准备的,结果天道就降下了十八道天雷惩罚,威力还不怎么样。
他甚至怀疑,要不是自己刚才的挑衅,天道甚至不会降下后续的九道罚雷。
再将目光落在唐久身上,沈妄眼神中多了些意味深长:“这个天命之子,不像是亲生的啊……”
沈妄心里闪过了几个想法,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转头看了看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唐久,又看了看阵法中的几个长老,眼中闪过了一丝光芒,正想开口,突然想到什么,开口说了一句:“顾曼灵也在阵法里。”
顾东亭一愣,他看向阵法,这才发现顾曼灵的身影。
不知道在幻阵中看到了什么,顾曼灵失去了往日的平淡,眼睛微红,表情微微狰狞,不知是气还是悲。
顾东亭垂下眼睛沉默几秒。
如果没有未来那个自己的记忆,顾曼灵的背叛会让他愤怒和不解,甚至会试图挽回这个妹妹……但在得到了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后,顾东亭心里只剩下了冰冷。
沈妄看了顾东亭一眼,他走到阵法旁,无视了那几个还在互相残杀的长老,手中操控着阵法:“我给你开个后门,你可以直接进去和她对话。”
顾东亭一愣,眼中露出些许柔软,没有推辞:“多谢。”
一踏进阵法,顾东亭好像突破了一层无形的隔阂,周围环境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但沈妄、唐久、那几个长老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他对面的顾曼灵。
在看到顾东亭后,顾曼灵居然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她表情恨恨,咬牙道:“看到我如今的样子,你是不是就开心了?”
顾东亭没有答话,他想起沈妄对这个阵法的介绍:幻阵,一般会幻化出阵中人的执念和心魔。
他倒是没有想到,顾曼灵的心魔居然是自己。
顾东亭扪心自问,这么多年以来,他究竟对顾曼灵做了什么恶事,令她如此耿耿于怀?
苦思许久,顾东亭都一无所获,所以他决定直接问出口:“顾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让你想也不想就背叛了亲人?我又哪里对不起你,让你恨我欲死?”
这句话好像打开了什么突破口一样,顾曼灵表情猛地一变:“要不是你,顾家怎么会忽视我到如此地步!”
“明明我的实力天赋都不低,顾家那些人却只看得到你,玄学界那些人也只知道你……我凭什么一直活在你的阴影里?”
“要不是你占据了顾家绝大部分的资源,我的修为又怎么会落后于你!”
随着顾曼灵的话,周遭的环境也逐渐发生了改变,变成了顾家老宅的画面,顾东亭终于看到了她的欲望。
幻境中,如果没有顾东亭,她才是顾家的年轻一辈的老大,她获得了顾家倾尽全力的栽培,人人都夸她资质出众,夸她年少有为。
而玄学界中,她也会那个受人敬仰的大师姐,所过之处无不是夸赞。
看着幻境中一袭白衣的顾曼灵被众人层层包围,高高在上又清冷出尘,顾东亭嗤笑一声,那些幻境便如水波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是嫉妒。”顾东亭淡淡开口。
顾曼灵嫉妒顾东亭。
顾三则嫉妒自己的亲生哥哥。
他们一家被嫉妒蒙蔽了心智,最后选择联合外人,覆灭了整个顾家,让他们嫉妒的顾东亭、顾大顾二两兄弟都彻底消失,他们才心满意足。
顾东亭没有了深究的心思,他不想知道顾三几人的心理变化,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引导他们改邪归正,他拔出了自己的长剑:“顾曼灵,我代表顾家宣告,你被逐出顾家。”
“你修习的术法来自顾家传承,理应废除。”
顾曼灵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这句话,她浑身一震:“不!你不能这么做!你以为你是谁,你能代表爷爷,能代表大伯吗!他们最宠我,要是知道你伤害了我,肯定绕不了你!”
这时候知道他们最宠你了。顾东亭神情冷淡。
见威胁没有用,顾曼灵眼中含着泪,又开始苦苦哀求,试图唤起顾东亭心里的兄妹情:“大哥,大哥我错了,我是你的妹妹,你不能……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身为玄门中人,修为就代表了一切,如果失去了修为,就成为了她最看不起的普通凡人,这让自命清高的顾曼灵如何甘心!
偏偏顾东亭实力强过她太多,此时二人单独对战,她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顾东亭向自己逼近。
“看在你曾是我妹妹的份上,不会让你很痛。”顾东亭直视着顾曼灵的双眼,轻声开口。
下一秒,顾曼灵腹部一痛,她骇然低头,感受到体内丹田破损,她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她双手捂着肚子,惊恐不已:“不要,不可能,不可能!”
痛苦和绝望充满了她的内心,让她泪如雨下,她一边恨顾东亭的狠心和绝情,一边又忍不住后悔,如果她没有被嫉妒冲昏头脑,她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任由她再怎么愤恨后悔,都已经无济于事。
沈妄没等多久,就看到顾东亭走出了阵法。
顾东亭神色淡淡:“我废了她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