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被怪物大佬饲养了 第120章

迟年被养在那里好几年,所有因为恐惧、难受、寂寞的哭闹都被锁在门内。在白天和黑夜的某个时段,门会被打开,男人骂骂咧咧的把从没洗过的塑料碗拿走,又端回来一些混着剩菜汤汁随便熬煮的糊糊,就这么搁在门口,再重新给门上锁。

人类的幼崽再笨拙,到底还是存在觅食的本能。瘦小的迟年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闻到食物的味道,就会从某个角落钻出来,浑身脏乱得不成形,像个小脏狗一样,手脚并用的朝门口爬。

地砖上有很多他的排泄物,有垃圾,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蠕虫......他几乎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所以所有的生理现象也都被封锁在在这片狭小的天地内€€€€后来味道实在太大,那个男人弄来了一些枯草铺在地上,环境才勉强能看得过去。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没有自由,没有尊严,被剥夺了本能以外的所有权力,连被拴在门口的狗都比他活得像个人。

不过幼崽对此并没有明确的认知,在他狭隘的认知里,世界就是这样€€€€狭小、昏暗、孤独、肮脏且恶臭,间或能等来‘天赐’的食物让他不至于饿死,墙角成堆的衣服堆成的‘巢穴’也在严冬为他提供了足够的暖意。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命真的很大,在父亲无异于虐待的放养行为下,瘦弱的身体透支了所有的能量与运气,让他不至于在无人问津的情况下病死。

卡伦王静静听着,缠抱住伴侣手掌的触手,忍不住收紧了力道。

作为一个自然演化出来的物种,€€没有父母,更不存在被‘抚养’、‘教育’的概念,无法切身的理解人类的社会性生存模式。

但€€可以感同身受伴侣的哀恸与隐怒,甚至于说比他还要憎恶他的生父。

在卡伦星人眼中,人类娇弱又矜贵,即便生存在完全无害的环境下,都有可能因为自身的基因缺陷罹患恶疾,面临病痛与死亡的折磨。

人类幼崽显然比成年人类还要更脆弱,对成年人而言只会难受几天的小病小灾,换作幼崽,基本上都是能要人命的大病。

曾经有卡伦星人拍到过一只十岁左右的雌性人类幼崽,幼崽胆子很小,一直在哭,哭到昏厥,醒过来还会继续哭,最后不得不酌情注射了定量的镇定剂才让她安静下来。

人类幼崽很难养,比成年人要难养得多,对环境的要求更苛刻,自身的清洁程度也很重要,脏乱的环境与身体会导致免疫力下降,造成口鼻眼的感染。

除此以外,着凉了、热狠了、饿着、撑着、甚至于说无聊寂寞的哭久了都会生病,一病就是必须要去医疗院接受治疗的大病,稍有不慎就会一命呜呼。

难以想象,€€当宝贝一样保护、投喂的伴侣,最脆弱的幼年期竟然是这样九死一生熬过来的。

“年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伴侣,那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难以共情的安慰未免显得高高在上,而且过分苍白。

€€没能在伴侣最需要保护与关爱的时候出现,也没有资格让他忘却那段痛苦的回忆,只能尽可能去讨他开心:“你想杀掉他吗?”

€€能感觉到,迟年情绪里的‘难过’占比不多,更多的是‘愤怒’与‘仇视’。

“以前被家暴的时候想过,”迟年温柔的笑了一下:“不过现在我不想杀他,他得活着,就这样贫困、痛苦又绝望的的苟延残喘下去,在几年后,十几年后病死,老死最好。”

死亡对于活得足够艰难痛苦的人类来说,无异于解脱。像他自己,就曾经无数次渴望过干脆利落的解脱。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父亲’,除了这条他自己捡回来的命,迟年自认自己根本不欠他什么,而为数不多的对‘父爱’的渴望,也早就在无数次的殴打、辱骂中消失殆尽,转变为无尽的恐惧与仇恨。

很长一段时间,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是‘逃离父亲’,‘逃离老家’,孤身一人去到谁也不认识他的地方,重启人生。

“好吧。”卡伦王抑制住磅礴杀意,温柔的抚摸他的手背。€€尊重伴侣的一切决定。

迟年轻戳€€绒软的身体,低头用脸颊去蹭€€,轻叹道:“好软。”

卡伦王没什么眼力见,摸了摸他的脸颊,见他情绪还算稳定,又忍不住问道:“年年后来怎么从那个小房间逃出来的?”

迟年能逃出来吗?

当然不可能。那个时候的他跟条被圈养的猪狗没什么差别,只会爬行,不会直立行走,不会说人话,喉咙里哼哼呜呜的什么都表达不出来。

他甚至不太会哭,因为在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哭’是无法博取关注的€€€€父亲白天大部分时候都在外面鬼混,家里没有人,他幼猫一样细弱的哭叫完全是在浪费力气。等他无数次哭到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之后,他学乖了,开始有意识的节省体力。

他一天只能有两顿饭,男人出门前跟回来后都会随便给他弄些吃的......有的时候也会忘记,那他就得饿着,不过一般不会忘两顿以上,不至于把他饿死,或是饿到去碰那些散发着恶臭的排泄物。

迟年自己也没办法准确说出他在那个小房间里待了多久,只记得在一个热得满屋子都是腐烂臭味的白天,一些陌生人趁父亲不在的时候撬开了房门,他被嘈杂的哄闹声吓得钻进了床底,然后被捂着鼻子的人拽出来。

那些人穿着统一的制服,有男有女(后来他知道那些是警察,因为新搬来的邻居闻到了从房间通风管逸散的恶臭,不堪其扰才以‘味道跟尸体腐烂了一样臭’的理由报了警),他们在看到他的时候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然后把他带离了那个狭窄的世界。

迟年到现在都记得抱他的那个人身上香香的味道€€€€他从出生起就只能闻到各种让人生理不适的臭味,习惯之后其实也不觉得怎样了,不过在呼吸到新鲜空气之后,他就没办法再忍受那些臭味了。

人类真的是很贪婪,很不知足的生物。

那些陌生人把他拽进了一个与他认知中完全不同的世界,他看到了很多跟父亲一样高大的、会站立的同类,听到了很多从未听过的声音,然后被带到了一个陌生又干净的房子里。

那些人把他从头到脚清洁过几次,带他理了头发,买了身合体的新衣服,还有一些会动会响玩具€€€€那个时候的他不知道那是玩具,在玩偶说话的时候被吓得缩成一团,就像是缩在自己脏乱温暖的巢穴里一样。

那些人看着他,看他瘦骨嶙峋的身体接连叹惋,又很愤怒,找来了他正在赌场喝着酒大杀四方的父亲。

其实就差那么一点,他就可以摆脱这一切,迎接一个绝对不会更差的新人生。

那些警察给了父亲两个选项€€€€放弃抚养权,把他送到孤儿院去;或者真正承担起当父亲的职责,接受半年一次的‘家访’调研。

迟年无数次想质问他,如果他觉得他是个拖油瓶,是没什么用的吞金兽,为什么不把他送到孤儿院去,而是据理力争的留下他,一定要把他困在这个地狱。

但他从没敢问出口过,直到他真的逃跑了,远离了这里,也没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幸运的是,即便他被强制留了下来,一切也没有太糟,有了热心警察的监督,那个男人好歹会做做表面功夫,稍微重视起他的教育问题。

让那个人牺牲自己的娱乐时间来教他走路、说话是肯定不可能的,他想了个歪主意€€€€把曾经关押他的房间低价租赁出去,要求租客承担起对他的常识教育,一直到他能够接受义务教育为止。€€

第一百六十章 迟年的成长日记(下)

迟年偶尔也会觉得,其实自己的运气并没有那么糟糕,甚至在触及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时,还会由衷的感慨一声€€€€

我还挺难杀的。

“直到被警察接出来,我才算是正式与社会接轨。”

迟年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后颈,站起身掸了灰,乘着夜色往别墅的方向走€€€€人类的夜视能力很差,但有烙印的辅助加持,黑夜几乎不会对他的视物能力造成什么影响,甚至因为少了复杂的光线干扰,视力反而有所提高。

他将伴侣搁置在肩头,任由€€勾缠着他的头发爬到脑袋上去,感受着那一团温热柔软,慢吞吞打了个哈欠:“现在想起来,也就只有年幼无知的时候能在那种环境里活下去。”

幼崽时期的迟年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对环境的要求不高,对精神上的消遣娱乐需求量也不大,给口饭吃就行,比现在好养活得多。

要是现在让他回到那样脏乱封闭的地方,估计待不了一周,身体、心理、精神状态都得出问题。

“可能是因为时来运转吧,至少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感觉自己都蛮幸运的。”

父亲挂牌出租的房间很快迎来了租客,兴许是为了尽快找到能接盘侠带孩子,他定下的房租价格低到谷底€€€€不包水电费,每个月五百块。

贫民窟虽然环境拥挤屋宅老旧,地理位置却不差,紧挨着市区,再加上房产溢价,一个十几平的房间一个月至少一千五左右,五百的房租简直跟白送没什么差别,消息一放出去就引来无数租客。

但其中绝大多数人在得知需要自己动手打扫房屋,还要花时间帮人带孩子之后,都选择了退却,只有一对外地来的年迈夫妻最终决定租下房子。

老两口也是可怜人,唯一的儿子外出打工的时候意外身亡,被瞒了几个月,千里迢迢赶过来才知道包工头跑了,连抚恤金都没捞到。老两口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就打算暂时在这个城市住下来,一定要亲眼看到包工头落网才行。

他们积蓄不多,上了年纪也很难找到工作,靠低保过活,能找到五百月租的房子属实不易,哪还有挑拣的余地?

夫妻俩花了半个星期清理完屋子,添了些锅碗瓢盆,缴了一个月20块的‘厕所费’,凑合着住了下来。

迟年也在他们正式定居的时候,被警察送回了家。

老两口虽然没什么钱,但闲工夫多,老爷子高中辍学,奶奶小学文凭,学历不高,但教导一个心智单纯如婴儿的小孩绰绰有余。

迟年小时候瘦巴巴的,但常年不怎么见太阳,白嫩嫩的一小只,眼睛跟猫崽似的又大又亮,还算讨人喜欢,再加上他不爱哭闹,学东西也快,老两口还挺喜欢他,把他当孙子养着。

在老两口的悉心照顾下,迟年很快赶上了同龄人的进度,每天就跟着老两口后面一口一个‘爷爷’,‘奶奶’,能跑会跳,认了不少字,还学会了乘法表,不比花钱进幼儿园的同龄人差。

值得一提的是,或许知道自己没办法陪迟年太久,怕他们离开后迟年无法跟自己的亲生父亲正常相处,老两口并没有刻意给他灌输‘父亲失责’相关的认知,也正是因此,幼年期的迟年很长一段时间都对‘父爱’存有不切实际的渴望。

他甚至一直以为父亲真的只是因为‘工作忙’才没有空关心他,并没有因此怨恨过他,还会在父亲把剩饭打包回来丢给他的时候感到惊喜,会扑上去抱住他的腿,乖巧的说一声‘谢谢爸爸’。

印象中,父亲永远都是醉醺醺的状态,赢了钱心情好的时候,会破天荒的摸两下他的脑袋,掏五块十块丢给他当零花钱,输了钱......输了钱的时候迟年根本不敢上前€€€€被踢开过几次后他就学乖了。

能靠赌博赚到钱的,永远都是庄家。像迟父这样一头莽进去的赌懵子,大多输多赢少,脾气臭得街坊邻居都不敢招惹他,迟年也是有多远躲多远,连沙发都不敢睡,天气热就抱着小被子,去老两口的小房子挤一挤打地铺。

老两口觉少,以往睡觉前总要聊上好一会的天,迟年来了,就把地上杂七杂八的家具收到一边,给他腾个地儿放凉席,翻一些以往的有趣故事讲给他听。

老年人说话慢吞吞的,一件事能絮絮叨叨念很久,有的时候讲过就忘了,隔几分钟还能再讲一回,迟年也不觉得无聊,兴致勃勃的听着,对贫民窟以外的世界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他们总让我好好学习,”迟年踩着枯枝落叶,抬头看向漫天繁星,轻叹口气:“只有考上大学,才有机会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才能找到一份能坐办公室的工作,不用像他们的儿子一样在危险的工地卖力气。”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他毕业后的工作确实是蹲办公室。工作不如想象中轻松,同事不友好,老板没道德,事多钱少,但确实不需要在严寒酷暑的时候在外奔波。

老两口没文化水平不高,却坚信‘知识改变命运’的说法,时常在他耳边念叨。

迟年很听劝,自然而然将‘考大学’作为自己的第一目标。

卡伦王静静趴在他脑袋上,充当一位合格的倾听者。

“可惜他们没能陪我太久。”迟年叹了口气。

卡伦王问他:“他们死掉了吗?”

人类步入老年期,身体各方面机能都会迅速衰败,很容易就会死掉。

迟年愣了愣:“......那倒也没有。”

不到两年,在逃包工头落网了€€€€准确来说,他是自己自首的,这家伙无妻无子,父母也早早离世了,一个人挥霍完了所有的钱,逃不下去了,想给自己找个包吃包住有编制的工作。

包工头穷得叮当响,老两口也索要不到抚恤金,不过他们看到这家伙能落网就已经很高兴了,亲自参与了庭审后,回来就要收拾东西离开了。

他们有自己的家,家里还有田地要照看,心愿已了,不可能一直留在外乡。

再就是迟父觉得迟年不需要人教了,在几个月前将租金翻了个倍,老两口承担不起,就算舍不得迟年,也没办法再硬着头皮住下去。

迟年为此第一次去求过父亲,男人那段时间刚好输了钱,输了不少,脾气暴躁,不由分说的抽了皮带狠狠揍了他一顿,年幼体弱的小孩儿当场昏死过去,醒来的时候人在黑诊所,强忍着疼跑回家的时候,老两口已经被迫搬离了。

他们没留下具体地址,就此一别,十几年没再见过,迟年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还在不在人世。

后来租客换了一批又一批,多是些来城市打工的穷困年轻人,隔几个月换一张新面孔,大多早出晚归或是闭门不出,平日里那扇门总是锁死的,迟年从此再也没有进过那个房间。

再不过两年,父亲中了‘兄弟’的套,欠了一大赌债,不得不卖房还贷,父子俩跟那些打工仔一样蜗居在十几平米的小房子里。父亲睡单人床,迟年打地铺,一睡就是十几年。

“后面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迟年看到别墅的轮廓,加快了步伐:“背了巨额赌债,他还在一直不停的赌,有的时候能赢,但大部分情况下都输得一塌糊涂,经常被讨债的人堵上门。”

“他不敢跟那些人硬刚,转头就把火气撒到我身上,一开始还只是拳脚相加,后来只要用得顺手的东西,都往我身上招呼。”

太多的债务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父亲为了还债也干过一些苦力活,甚至还跟着赌场的庄家做过非法勾当,等能还上一部分钱,堵了讨债人的口,又故态复萌去赌。

“从义务教育结束后,我所有的学费都是我自己打工赚来的,”迟年叹了口气:“还好我们那个地方治安不严,可怜我的人也多,我在餐馆后厨帮帮忙,去奶茶店打工也能挣到一点钱......那些钱我从来不敢往家里藏,否则要不了几天就会被那个男人翻出来拿走。”

钱一拿到手,他就往饭卡里充口粮费,剩下的交给班主任保管,算是提前把下一年的学杂费交上。即便回去父亲找不到钱会揍他,也总比辛苦赚来的学费全都流到其他赌客的口袋里要好。

“说起来,我做饭的手艺,好像也是那个时候学的......虽然没动手实操过,但多看几眼也就会了,我是不是超级聪明?”迟年拍了拍脑袋上默不作声的伴侣,试图得到肯定的回答。

“年年一直都很聪明。”卡伦王不吝夸赞,怜惜的抚蹭他的脸颊。

“那当然,”迟年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被绒软的爪爪摸了摸,有些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抬手揉了揉:“后来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在我高考后没多久,他又欠了笔巨额赌债,小几百万,他打一辈子工都还不上的那种。”

“他把我高价转卖给了赌馆,我逃了出来,在野外躲了两三天,才趁他不在的时候回家拿了身份证,带了两百不到,连夜赶车离开了老家。”€€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小型地震

军区占地面很广,迟年胡乱溜达了一下午,早就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不过他根本不用担心迷路。卡伦王对方向的感知比卫星定位都要准,而且可以通过烙印反馈给他,即便他心不在焉的絮叨着陈年旧事,身体也不自觉地朝着别墅的方向前进。

等他回忆完自己是如何靠着一百多块钱,在连呼吸都要收费的S市苟活一个星期,最终找到一份包吃包住的低薪工作并攒够学费时,周身的空间已经开阔了不少,不远处就是将别墅与军区隔离开来的铁丝网。

别墅安静的溺在黑暗里,在他投注以视线的下一秒,缓慢亮起了柔和的光线,漆黑的落地窗重又恢复透明,窗后成堆的触手们盘曲交叠成黑色的浪潮,朝着他的方向寂寞的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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