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血液迅速染红了众人的视野，左棠的头发和白衬衫迅速淌红，四周惊恐的尖叫还在继续。
受惊的小女孩儿也在左棠怀里哇哇大哭，“呜呜，大哥哥，你不要死……”
她的哭声让人群反应过来，然后是呼啸而来的警车和救护车。
一个小时后，得到通知的京城大学在职院长左彦博和妇科主任的左母叶玉君赶到。
病房外除了跟来的霍衍和席获外，还有小女孩父母的康氏夫妇。
康氏夫妇对左彦博和叶玉君千恩万谢又道歉，他们已经在联络相熟的专家团队，一起参与治疗，一定和医院、左家人一起把左棠救回来。
“爸，妈，我没想到……”
霍衍的话被打断，医生和护士拿着病危通知书等来给左父左母签署，左母的面色即刻苍白了。
【系统智能01提……提示：意识海……滋啦……遭遇……滋啦，滋……关……】
小女孩康雅的妈妈穆诗立刻打电话给自己的亲弟弟，再一番安排，京城最好医院的医生团队直接接手了左棠的治疗。
一天一.夜后医生团队宣布左棠的命暂时稳住了，但什么时候能醒，醒来后有无后遗症都等都要进一步等待治疗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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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5月6号，商场广告牌事故发生的四个月后的清晨，左棠在恍恍惚惚看不清的光影里醒来，他眨眼又眨眼后，眼前依旧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白雾。
而比看不见更糟糕的是，他脑袋里一片混乱，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一个偏低悦耳的成年男声响起，再是充满惊喜的清脆小女孩的声音传来，
“左棠哥哥，你终于醒了，啊，太好了，谢谢你救了小雅，小雅每天来看你！”康雅叭叭说完又抬头看向一眨不眨盯着左棠的小舅舅。
“小雅陪你左哥哥在这里等着，我去喊医生。”
康雅的舅舅穆晟宁收回目光，快步往套间病房门口走去。
脚步一顿，他回头看来，那个不知何时醒来，未曾惊动任何人的青年，依旧眨着那双过于瑰丽透亮的眸子，非常缓慢地看来他离去的方向，再空茫又失落地眨眨眼睛。
医生很快到来，叽叽喳喳和左棠说话的康雅被穆晟宁带到边上，十人的医生团队到来给左棠进行全面的检查。
脑损伤导致的失忆和失明，左棠一想事情头就疼，然后就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漂亮哥哥别哭。”
康雅想给左棠擦眼泪，蹦了几下都没够到，她手上的纸巾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成年男性右手接过。
俯下身来，穆晟宁动作生硬又轻柔地给左棠擦眼泪，“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我告诉你。”
这四个月时间也够他知道救了他外甥女儿的青年是谁了，左家刚认回来不到一年的三房幺子，原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阴差阳错在霍家那无比复杂的家庭里长大。
即便现在错误得到纠正，各归各位了，有些东西也回不去了，比如左家人付出给霍衍的情感和教育，比如霍家复杂家庭情况对左棠性情的影响。
但左棠能那危急情况下不顾自身性命选择救人，作为被救之人的家属，他愿意帮一帮左棠，彻底从霍家那泥潭里脱身出来。
这是三个月前，康氏夫妇没空，穆晟宁陪康雅来看望左棠路上时所想，在那之后每天送康雅来看望左棠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现在，不，是挺早之前……穆晟宁就有些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左棠手往前摸了一会儿才抓住穆晟宁的手，他小声地说明，“除了医生姐姐告诉我的名字有一点熟悉外，其他都想不起来了，你和小雅是我的家人吗？”
非常明显的雏鸟效应，左棠把醒来第一个听到声音的穆晟宁当做他眼下唯一能信任的人，不等回应，左棠抓着那只手到脸颊上蹭蹭。
穆晟宁的瞳孔一瞬放大，康雅也是惊恐地捂住嘴，她小舅舅最讨厌被她和弟弟哭一手眼泪和鼻涕了。
“不是，”穆晟宁非常遗憾地告诉左棠这个事实，他和康雅并非左棠此刻最需要在身边的亲人。
穆晟宁言语精炼地讲述了左棠在商场救了康雅的事情，“……你是康雅的救命恩人，也是康家和穆家的恩人。”
“你放心，一直到你痊愈前，我和康雅的爸妈都会负责到底。”
“小舅舅……”
小康雅感动得快哭了，原来她小舅舅这么喜欢疼爱她呢。为了她，忍下左棠拿他手擦眼泪的举动，还包揽下回报左棠恩情的事情。
“漂亮哥哥放心，我小舅舅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定对你负责到底，我小舅舅超级有钱的，你让他给你买一屋子的糖果吧！”
“我很漂亮吗？我看不见你，也看不见我自己……”左棠继续眨着眼睛，思路跟着被小康雅带歪，“糖果好吃吗？”
“等你痊愈了，我就带你吃，想买一屋子也可以。”
穆晟宁感觉自己被左棠握着的右手，连带半边身体和思绪都僵麻了，但不同于沾了不明液.体的洁癖发作不适。
他更多是不敢过多碰触这张美丽到他头晕目眩的脸，同时也怕自己冒犯或吓到左棠，这才不可避免地引发了僵硬。
“好，”左棠轻轻点头，终于肯抓着穆晟宁的手缓缓放下，再继续牢牢抓住了穆晟宁的几根指头，“我现在有点害怕，不想让你走，可以吗？”
左棠试探着行使他作为恩人的特权，他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想不起来，胸口里淤积奇奇怪怪又难受的情绪，他是真的很害怕很害怕。
“可以可以！”康雅替自己和小舅舅给了左棠回答，“小雅陪着你，小雅以后还要每天都来看望你，小舅舅好不好嘛？”
左棠没醒之前，她磨着穆晟宁每天送她来，左棠醒了后，她还想每天来。
穆晟宁看一眼康雅，再看向红着眼睛非常努力在忍着害怕的左棠，轻轻点了头，又想起左棠根本看不见，“好。我不走，我会陪小雅每天来看望你。”
“好耶！”康雅高兴地晃脑袋。
“嗯，”左棠脸上终于露出害怕之外，松一口气的表情，“我记住好听声音的小雅了，你叫什么，还没告诉我。”
穆晟宁目光落在左棠因为紧张无意识对他手指捏来捏去的小动作，他主动握住左棠触感柔.软细腻的手，在左棠手心缓缓写下自己的名字。
“宁？”左棠第一个认出这个字，他偏了偏头继续认真感受，在穆晟宁写到第四遍时，左棠终于把字认全了，“穆晟宁！”
穆晟宁忍住想要夸奖地摸一摸左棠头发的冲动，轻轻点头，“嗯。”
“没大没小的，要喊穆叔叔……穆先生不要见怪，谢谢你们来看阿棠。”
左棠昏迷了四个月的现在，左母叶玉君每天下午会来医院病房里陪一会儿，左棠日常的照顾有医院护士和更专业的陪护人员。
除了她和隔一天会来的左彦博外，坚持每天来看望左棠的只有康雅和这个负责把康雅送来的穆晟宁了。
她最开始惊讶于日理万机的穆晟宁，能如此宠爱外甥女儿，现在也渐渐习惯穆晟宁每日送小康雅来时，也会进病房看望左棠。
左棠再次摸索着要去抓回穆晟宁的手，他对来人女性的声音完全陌生，本能就想躲起来或者抓住什么。
穆晟宁的手轻轻按在左棠的肩膀上拍了拍，他看去叶玉君提醒道，“医生给左棠看过了，他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看不见。左夫人进来前，我正告诉左棠我的名字。”
比起关心左棠的教养问题，叶玉君原应该更关心左棠的身体情况，这是她九死一生、昏迷整整四个月的亲生儿子。
第63章 现代真少爷vs首富01
“左妈妈,漂亮哥哥的眼睛看不见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都是小雅不好，小雅不听话偷偷躲起来吃糖果,小雅连累漂亮哥哥了……”
康雅已经是知事儿的年纪了，她知道是左棠救了她的命,没有左棠奋不顾身的保护,她不可能一点事儿都没有,还能吃糖果,还能穿漂亮裙子。
“小雅不要哭,你没有连累我,我也没有怪你，”左棠手往康雅声音传来的方向试探着摸了摸，康雅自己把脑袋凑给左棠摸摸。
左棠又抬头看向应该是叶玉君的方向,“你是我的……妈妈？对不起,我暂时什么都没想起来。”
左棠蹙起眉头,又立刻因为头疼红了眼眶,而他所朝的方向完全是错的。
左母不敢置信地走到病床右侧,手试探地在左棠的眼前招了招。
穆晟宁轻轻在左棠的头发上抚了抚,“王医生说你刚醒过来,不用勉强自己去记起什么。我答应你,今天到你睡着前,都不会走。”
左棠立刻听话地不想了，他抬起手准确地摸到穆晟宁的手腕，再带着它多停留一会儿，“我头好疼。”
穆晟宁听明白左棠话里意犹未尽的意思,左棠想他多摸一会儿。
穆晟宁和叶玉君歉意地一笑后,继续按左棠的意思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安抚。
“麻烦穆先生和小雅了,”叶玉君顾不上追究穆晟宁今日待左棠格外的友善和体贴，她转身去找左棠的主治医师问情况。
在穆晟宁和康雅陪伴左棠的时间里，那些检查结果也全部出来了，左棠的情况有坏有好，坏消息是左棠的失忆和失明可能是永久性的。
好消息是原本要担心左棠脑袋里损伤会导致的瘫痪、半身不遂等可以排除。
但躺了四个月的现在，左棠也需要一段恢复期才能行走。
叶玉君听没多久医生的说明，左父左彦博也赶到了，两个人一起听完后，齐齐叹了口气。
对于自己亲生儿子遭遇如此变故，他们不可能不心痛。
但左棠和他们相认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左棠在病床上躺了四个月，剩余六个多月里，他们实际相处的时间一样少之又少。
靠他们自己唤醒左棠的记忆，估计没那么容易。
左彦博宽慰地拍拍叶玉君的手背后，神情一顿，他有一个提议，“或许这是一个让阿棠真正接受我们的机会！”
不好找霍家人帮忙，也不好再打扰霍衍的新生活外，他们还可以选择一个善意的谎言。
让左棠真正把自己当做左家人，从未被换错，只是因为一个“见义勇为”的事故伤到了脑袋，导致自己失明和失忆了。
“好！正好能把阿棠的性子掰回来，”叶玉君轻轻点头，她对左棠最不满的就是他被养母丁宇萱带出来的刻薄、偏激和爱耍小心机小聪明。
左彦博和叶玉君回到病房里时，左棠已经给穆晟宁摸睡着了，但他的手依旧无法从左棠头发上立刻，只要一离开，左棠就颤动着眼睫，要有惊醒的意思。
和左父左母一起到来的，还有医生护士，穆晟宁收起那点无端的失落，拉着沉浸在左棠盛世美颜里的康雅退到边上。
换点滴，注射药剂，左棠从不安的浅眠陷入药物带来的沉眠中。
在王医生的要求下，众人从病房主卧退到了外头的小会客室里。
左彦博也得空和穆晟宁寒暄，“晟宁，谢谢你们每天都过来，阿棠的情况还需要时间恢复。”
作为被救之人的家属，康家和穆晟宁已经做得非常可以了，救人是左棠自己的选择，左家不会去怨恨康雅和康家。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穆晟宁微微点头回应，他再看去左彦博和叶玉君，“我答应了左棠和小雅，每天陪她来看望，希望左三哥和叶医生不要嫌我们打扰。”
“哪里会！你看他以前的那些……现在还有哪个记得来看他。”
叶玉君说的是一部分实情，左棠原本不愿割舍的那些狐朋狗友们，在他毫无醒来迹象的一个月后，已经没人过来了。
包括那商场监控视频里，推搡了她儿子一下的席获！
据她知道席获是她儿子左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前男友，两个人分手不到半年，这里头还得算上左棠躺医院里的四个月。
而她之所以没有去追究席获推左棠的那一下，是因为视频里，席获保护了她另一个儿子，她的情感理智价值观在这个事故里被各种割裂和撕扯。
她放下工作每天来陪伴左棠，是作为母亲的责任外，也有一部分愧疚的情绪在里头。
“我想请穆先生帮个忙，我和彦博不希望阿棠再想起过去的那些人、那些事儿，如果阿棠问起，请不要告诉他。”
被要求帮忙的穆晟宁眉心微微一蹙，缓慢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