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反派战神后 第75章

季允一怔,顿住脚步。

徐朴因为在焦山之战中的功劳,回京后便升为侍郎。当时季允即将与临川侯成婚的消息传出来,云佐便说“季将军成家了属下才好成家”,说的就是他已到徐家提亲,要娶徐侍郎的姐姐。

如此说来,徐家与中军关系匪浅,徐朴本人见临川侯并不奇怪。可听着帐中传来阵阵欢笑,季允还是难免多心。

他强迫自己不许乱想,就当从未来过,离开了营地。

之后几日,他总会有意无意地路过临川侯的营帐,徐朴却时常在帐中,二人交谈甚欢。

见到此情此景,季允难免想起,越国未亡时侯爷就与徐朴颇多交集,后来行军途中,他们更是常在一起。

若说他们什么都没做过,季允相信。可若说什么都没想过,却是不信的。

还有一次恰好碰见徐朴从里头出来,徐朴看见他,又讶异又惊慌,匆忙朝他行礼,仿佛要掩藏什么秘密似的。

而帐里的侯爷则是一贯的从容,抿唇问他:“季将军可为本侯准备了什么新婚礼物?”

季允一时无言,然后听见侯爷的轻笑,“谅你也没有。还不快去?”

“……好。”

随后季允想了很多。若说从前侯爷养美人是为了逼他发疯,其实并不喜欢他们,可侯爷却能自如地调戏他们,尽显媚态,前几日还管皇帝要百名美人……说明侯爷本性风流。

所以侯爷不碰别人,不是因为不想,只是因为怕他不高兴。

想至此,季允又是感动又是难过。感动侯爷为了自己的心情而压抑本性,难过无论自己对侯爷多好,对方却永远想要更多。

€€€€侯爷委身于他已是莫大的恩赐,他身为正室,又岂能如此小气?

于是季允回到府上,遣散了后院那些倚红楼的美人,命魏清重新去南风馆找一些回来。

魏清大为吃惊,自家侯爷和自家将军都要成亲了,哪有这时候买美人的?

可季将军态度坚决,魏清只好问:“您想要什么样的?”

季允想了一会儿。侯爷之前从南风馆买的美人,全都肖似他,但那是为了让他觉得自己是替身。而侯爷从倚红楼买的美人,则各式各样都有,唯独没有肖似侯爷自己的,是为了让他忘记过去€€€€所以侯爷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季允只好说:“各种都买几个,漂亮的就好。”

别的不知道,但他知道侯爷喜欢漂亮的。

大婚当日,临国公府上下被清扫一新,季允知道侯爷爱干净,务必使各处都一尘不染。每间屋子挂了大红的喜联与绢花,才发出新芽的树枝上垂着条条红绸,写满新婚祝词。接亲的道路铺上了红毯,隔三五步就摆一盏桃花地灯,灯罩朝外一面贴了剪纸“€€”字,其余三面则是鸳鸯、连理枝等吉祥图案。

完婚的时间在夜晚,但侯爷发出的请帖太多,下午府门口就车水马龙。正门前挂着两串彩珠,中间用木棍相连,一只大红大绿的鸟儿头戴喜冠,爪子扒着木棍像荡秋千一样晃动,冲每个进门的宾客喳喳叫着。

季允让买来的美人在无心阁耳房更衣梳妆,打扮得艳丽喜庆又各不相同。还有人随身携带工具包,里头装满伺候人的用具。

天色渐暗,府上已来了不少人。季允按照先前的安排,胸前戴一朵大红花,跨上骏马,在热闹的锣鼓声中前往营地接亲。

营地外,喜轿早已等候多时,季将军下马行亲迎礼,随后与那轿子一同回府。

一路围观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都在瞻仰这位传闻中的战神。季允紧抿双唇,努力使自己显得平静,眼中却始终笼罩一层似有若无的心绪。

到了临国公府门外,轿帘掀开,一个戴着盖头的颀长身形走出来,围观的百姓纷纷看呆了。

他们久闻临川侯风华绝代,却第一次见到身形看如此勾魂的男人。喜服宽大的衣摆随他步态摆动,其下若隐若现的窄腰令人遐想不已。

百姓们原以为,镇国将军与临川侯的婚姻是一场权力的合作,可直至今日才发现,也只有侯爷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声名赫赫的大将军。

新人入府,大门将百姓的喧闹关在外面。此时夜色降临,下人点亮红毯两旁的地灯,映出一对新人的身形。

他们挽着同一条系着红花的绸缎,在宾客祝贺中上前行礼。拜过天地高堂,拜过彼此,遂正式结为连理。

按照规矩,即便娶的是男子,嫁来的一方也该先入洞房等候,由其丈夫在外招待宾客。可程放鹤是闲不住的,开宴时便命季允当场挑起他的盖头,然后端了酒杯走入席间。

在场众人从未见过如此夺目的临川侯,他身穿繁复的朱色喜服,眼尾刻意染出大片艳红,浅笑间风华流转,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每一个人,偶然的对视间,无数呼吸为他而凝滞。

可大家又无不清楚,如此令人心醉神迷的侯爷,从今往后只属于季将军一人。

今夜院中来了几百名宾客,坐了三四十桌。程放鹤拉着季允挨桌敬酒,有人敬他就喝,偶有不长眼的要敬季将军,都被他一人挡下。反正他酒量过人,一圈下来,只眼尾愈发红了,步态却无半分摇晃。

经过徐朴所在的桌子时,程放鹤见徐朴目光躲闪,便刻意支开季允,给徐朴满上一杯酒,悄悄贴在他耳边说:“徐侍郎是羡慕了?你姐姐很快也要出嫁,你一个人难免寂寞,也该成亲了吧?”

“属下终生不娶。”徐朴话音微僵。

程放鹤歪着头盯了他一会儿,轻笑,“你也就现在说说。十年二十年后,你会改变想法的。”

说罢,他饮尽自己杯中酒,从容转身而去。

夜渐深,灯火阑珊,喜宴终场,宾客三三两两散去。程放鹤回到无心阁打算安享新婚之夜,见季允静立在门口等他。

其实程放鹤只是微醺,却故作站立不稳,勾着季允的脖子,让人搀进屋里。

撒帐,交杯,剪烛,系发。季允一丝不苟地做完礼数,还要时不时扶一下歪到自己身前的醉美人。

红烛火光于美人颊边跃动,交杯酒渍沾在他唇角,他松松握着装有二人青丝的香囊,在季允耳垂上咬了一口,声儿动人极了:“季郎……给本侯准备了什么礼物?”

季允望着心心念念的新婚夫君,心跳得极快,恨不得现在就去撕侯爷的喜服,却握紧拳强自镇定,朝外唤了声:“带人上来。”

门外魏清得令,片刻之后,竟带上来十余名衣着鲜艳、涂脂抹粉的漂亮公子。他们一齐朝侯爷下拜,盈盈行礼。

季允道:“这些美人是季允送给侯爷的,以后好在侯爷身边伺候。”

当时程放鹤提出送礼物这个主意,就没对季允抱什么期望,毕竟大将军本不是浪漫的人。所以看到这奇奇怪怪的礼物,程放鹤也不失望,反而轻佻道:“这么多美人,季郎果然懂本侯的喜好。这下无心阁伺候的人手够了,本侯一睁眼就能见着他们,心情也变好了。”

他对季允的心意表达了肯定,却听季允压抑着话音问:“可今夜毕竟是侯爷与季允的新婚之夜,就先让季允一个人伺候侯爷,好不好?”

“什么?”程放鹤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些美人不是端茶倒水的吗?

季允挥手命众人下去,从身后抱住呆立的临川侯,用下巴蹭他肩窝。这会儿程放鹤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一股恼怒油然而生,一把推开他。

程放鹤别过头,抱起双臂轻哼,“你的意思是,本侯与你成婚后,还要再养一个后院?季允,你心真大啊,是觉得自己满足不了本侯么?”

被推到一旁的季允没敢再走近,他垂头站着,长睫遮住眸中波澜,“季允……白天忙于公务,恐怕无法时刻满足侯爷。侯爷留他们在身边伺候,兴致上来就随时宠幸,季允只当不知道€€€€只要季允晚上回来时,侯爷还在就好。”

程放鹤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望着他,“本侯不是说过么?本侯从来只有你……”

“可侯爷想要更多,对吗?”

程放鹤嘴角一抽。这家伙一天到晚在想什么鬼东西?

“季允听见侯爷与徐侍郎交谈甚欢,就觉得侯爷一定想要更多,可碍于季允的情面,不好意思下手。那徐侍郎毕竟是朝廷命官,传出去影响不好,侯爷若爱美人,不如自家养上一些……”

程放鹤再听不下去,两步上前,与季允面对面贴得极尽。他抓起对方一只手臂,圈在自己腰间,又握住人另一只手腕,“季郎可知,本侯要送你什么礼物?”

他攥着人手腕,伸入自己衣襟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裹红布的物件。

季允拆开,发现是一个埙€€€€不是寻常的陶制,而是石头做的,表面雕了鱼纹。

“本侯前些天找徐侍郎,说季郎曾找本侯学埙,本侯当时没让,这会儿想送他个军中常用的上品陶埙,请他出主意。”

“徐侍郎却说,军中吹埙多是临时起意,荒郊野外买不到烧陶的埙,便拣块圆润的石头钻孔来吹,且石埙音色更为苍凉,这才是军中风骨。”

“本侯就命他弄些适合制埙的石头来,亲自挑了块漂亮的,又盯着他钻孔。起先失败了两个,不是音高不准就是音色太哑,第三次才做成。上头的鱼纹是本侯亲手所刻,这样季郎行军在外,也能记起本侯的思念。”

季允紧握那石埙的双手微颤,愣愣听他说完,许久,手指小心抚过埙孔和鱼纹,像是捧着极为爱重的珍宝。

他薄唇轻启,话音几不可察地发抖:“所以,侯爷与徐侍郎共处一间营帐,只是在为季允准备礼物?”

“不然呢?”程放鹤一手搭着他肩膀,一手抚上他脸颊,拇指细细描着他英俊的眉目,“季郎啊季郎,你也不想想,本侯连你都尝过了,哪还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

“侯爷……对季允真好。”季允喉咙发干,一口咬上对方不安分的指尖,牙齿磨着娇弱的指腹,让人有些疼,又禁不住想要更疼。

程放鹤快速狠啄一下季允的唇角作为报复,“季郎是有勇有谋的大将军,又对本侯如此贴心,本侯合该对你好。”

“本侯已是你明媒正娶的人了,到底要怎样做你才会相信,本侯从此只属于你一人?”

说着,他要去拥吻对方,却先被季允躲开,“怎样都不信。”

季允回到方才众公子跪的地方,那里有人落了个包裹,他拿过来解开,里头露出的东西令程放鹤瞳孔一紧。

€€€€这年头买人就一定得附点赠品是么?!

接着,季允从中挑了根麻绳,一手将还在吃惊的程放鹤箍在怀里,用绳子在人脖颈绕了个圈。

“……除非,将侯爷绑起来。”

那夜程放鹤始终穿着新婚的大红喜服,麻绳把华丽的衣料勒出褶皱,在他身前打了紧致漂亮的结,将他双手固定在背后。他头顶的玉冠银钗原本系得严实,却因为过度晃动而耷拉到耳边,微卷的发丝和着汗水黏在鬓角脸颊。

喜烛熄得只剩一根,微弱的光亮正好映出临川侯被欺负后诱人的模样。细软的和粗低的呼吸彼此融合,配上季将军强势狠厉的一句又一句“侯爷永远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令人彻底失控,沉沦。

婚假原本只有一日,可程放鹤拖了整整三日才去工部衙门。主要是浑身酸痛,尤其走路时最为剧烈,根本不敢下地。而且脖颈和下颌满是红痕,出门实在太过丢人。

第三日也没好全,可程放鹤的大炼钢铁改革计划正在如火如荼地施行,离不得他。于是他坐轿来到衙门里,跪坐着和众人一起开了一天会,时不时拢拢衣领,动作大了还要倒抽一口凉气,引得官员们不住地偷看。

回到府上,程放鹤说一套做一套,仍把一众南风馆的公子留在身边伺候。虽然只是端茶倒水,并没什么进一步的欲望,但看看美人养眼也不错。

还有一个用处,就是若程放鹤某天夜里百无聊赖,却赶上季将军公务繁忙,深夜回来也满脑子正事,程放鹤就故意叫个漂亮公子。他让那公子带着工具包进来,命人喂饭或者洗脚,顺便挑起对方的下巴,找准季允刚好走到门口的时机,夸面前公子的容貌。

然后他就会等到季将军骤然的愤怒,漂亮公子被扔出去,工具包却留下,里面的东西一一发挥用处。

时间长了,程放鹤发现自家府上有很多有趣的场景。比如无心阁里他最喜欢侧殿的衣柜,他命季允在里面挂些贴身穿的衣裳,生气时就关他进去锁上门,晾个把时辰,听得他开始边砸门边哭,就打开柜门将他按进一堆衣物之间,俯身上去,让他在逼仄狭小的衣柜中被自己的气味包围。

书房里程放鹤最喜欢内室,那个曾经挂过纪垂碧画像的墙下。他逼着完全不懂浪漫的季将军每天给他写一首情诗,当着他的面念出来,若不够缠绵悱恻,就罚人多写十首。很快攒了一盒子,尽数铺撒在那面墙下,再把他自己放上去,最后是季将军。

后来季允让他这招折腾得狠了,干脆备两坛酒在书房内室,趁他动情时淋他一身,欣赏他湿漉漉的狼狈模样。程放鹤在酒气中被吻到窒息查到昏死,他知道季允是想给他点苦头让他放弃,可他偏偏爱极了这种任人欺负的被掌控感。

还有园中的水池,程放鹤喜欢垂散湿发趴在岸边的石块上,于遍身冰凉中等待灼烫;在季允曾被关押的牢房,程放鹤喜欢刑床、锁链和笞杖;逍遥殿里,议事后不换冠冕礼服而只除去内里,貌似雍容的程放鹤喜欢季允穿着朴素的随从衣裳,在殿内主座上肆意玷诬他这个尊贵的侯爷……

若哪天季将军从营中回来得晚,程放鹤干脆只穿纤薄衣衫去门口等他。待季允下车后看见他,顿时明白了侯爷的意图,一言不发就将那楚楚可怜的身影抓回车上查,丝毫不顾周围守卫们的讶异目光。

最后是程放鹤自己身子吃不消,如今可以尽情放纵,他才知道季允从前的频率有多克制。

于是他主动将南风馆的公子们送去后院做杂役,换了一批相貌平平的随从,才不至动辄惹到愤怒的大将军。

……

夜风拂过山谷,程放鹤离开烧满热炉的铸铁厂,站在山上吹了一会儿凉风,欣赏着才建好的炼铁流水线与质检车间。

他原本的想法是脱离朝廷掌控独立办厂,但那样是从零开始,若无官方支持,不可能短时间内有这么大成果。最重要的是,现在他已对季允完全信任。

忽然,耳边传来悠远宛转的乐声,逐渐清晰。程放鹤耳朵尖,立刻听出是埙,音色又不像普通的埙,而更为大气苍凉。

他顺着乐声望去,熟悉的高大身形正缓缓走向他,双手放在唇边按动音孔,分明是石埙的音色,流出的曲调却并不悲凉,而是轻慢温柔,似有无尽情意萦绕在音符间。

程放鹤唇角不自觉勾起,亦走向对方,直到二人贴得很近才停下。他慢慢圈上大将军的腰,侧身靠在他肩膀,仰头看着那如削的下颌线与英俊的五官。

他就这么抱着他,静静等待一曲奏完。季允移开唇边石埙,揽住面前之人,轻声开口:“上次的新婚贺礼送得不好,季允用这一曲补上,侯爷可满意?”

“这是什么曲子?”

“民间古曲,亦有填词。”

听说还有词,程放鹤就夺过那鱼纹石埙。他乐感很好,听过一遍的曲子就能记下,于是自己吹出方才的曲调,让季允给他唱词。

指间石埙冰凉,流泻出悠长乐声,伴着耳边低哼:“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季将军哼起歌时,音调全无阴骘之气,相反却带有几分昔年的青涩执着。那份执着似乎这些年来从未改变,似乎用尽了自己整整一生的温柔,倾注在这首乐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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