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也是,怎么会有人喝醉了,还有清醒的意识冲上来的?
不过是借醉行凶罢了。
裴宣后退三步,向他行礼:“王爷,失礼了。”
敬王被他摔了一下,衣裳散了,头发也散了,看起来狼狈得很。
他垂了垂眼睛,掩去眼底阴翳的神色:“裴宣,好久不见。”
裴宣微微颔首:“今日王府宴会,想是王爷醉了,我喊人来扶王爷下去休息。”
裴宣刚准备走,就被敬王拽住了衣袖。
“阿宣,你扶我回去。”
裴宣微微皱眉。
“阿宣”是他的小名,只有母亲和夫子可以喊的。
再说了€€€€
“王爷醉了,我并非王
爷的奴仆,更不能随意进出王府,我只是来送酒的。”
“本王没醉。”敬王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撒手,“阿宣,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近来你与本王似乎疏远了许多。”
裴宣:?
敬王继续道:“自从祝夫子收了你做学生,你有了其他同窗,本王与你便生疏了,可是他们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裴宣:??
“祝夫子是陛下亲信,他风寒那回,陛下给他送了十枝山参。陛下忌惮我,因此祝夫子也不喜欢我,你别听他们说的,我本无意招惹他们,只求安稳度日。”
裴宣:???
他瞟了一眼远处,那儿的朝廷官员,可还在寻欢作乐呢。
敬王顺着衣袖,握住了他的手:“明日便是殿试,你家离得远,本王已经叫人收拾了屋子出来,你暂且住下,明日一早入宫殿试。”
“至于你母亲那边,本王也会派人去说的。”
倘若是从前的裴宣,恐怕早就被他这一番话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了。
只可惜,裴宣不是从前的裴宣了。
他把手收回来,正色道:“多谢王爷,不过王爷多虑了,我已然打点好了一切,就不劳烦王爷了。”
裴宣行了礼,便要绕过他,朝外走去。
敬王也没想到他油盐不进,一把拽住他:“裴宣!”
裴宣转过头:“王爷还有吩咐?”
“本王平素照顾你家生意,若是没有本王,你早就要饿死了,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敬王恼羞成怒,终于是把心底话说出来了。
在他心里,裴宣永远是依附着他生存的那个人,和王府里的仆从奴婢没有两样。
裴宣拂开他的手,正色道:“王爷疯了不成?我与母亲开的是酒坊,我们堂堂正正做生意,除了王爷,也有其他客人,怎么就成了王爷养着我,我没有王爷就要饿死了?”
裴宣正气凛然地看着他:“照王爷的说法,冬日里王爷不打猎,从来不来酒坊,我与母亲怎么没有饿死?”
“王爷付了钱,我帮王爷处理猎物,烹煮食物,提供酒水,凭什么是王爷养着我?倘若如此,从王府出去,永安城里的商铺,王爷去过一家,他们就
是王爷的铺子了?”
“我感激王爷照顾酒坊生意,但我也是规规矩矩地做生意,从不短斤缺两,我欠王爷什么了?”
裴宣从来笨笨的,这还是头一回说这样多的话。
敬王被他说得脸色几变,顿了顿,又道:“不谈银钱,你我相识这么久,总该有些情分罢?本王也是为了你好,怎么就不能留在王府住一夜?”
裴宣睁大眼睛:“我只是感激王爷,又不是卖身给了王爷,王爷一声招呼不打,上来便动手动脚,还想叫我留下,我为何不能拒绝?”
他又不傻!
敬王见他说不通,有些恼了,上前要抓住他。
裴宣侧身闪开:“王爷自重。”
敬王彻底被他惹恼了,猛地抓住他的手,厉声道:“你以为王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裴宣抬眼,正色道:“这里是王府,不是天牢,我只是来送酒的,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敬王醉了,记得明日将银钱补给酒坊。”
纠缠无益,裴宣转过头,刚准备把敬王府的小厮给喊过来,让他们把敬王扶下去。
只是他才张口,还没喊出声音,敬王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欲行不轨。
裴宣转过头,一拳挥了上去。
所幸夫子从前叫他多多锻炼,他这一拳的力度,可比从前重了不少。
敬王挨了他一拳,整个人都往后退了半步。
他反应过来,也给了裴宣一拳。
敬王时常在外游猎,也是有点力气的,他也没有给裴宣留余地,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打得裴宣脑瓜子嗡嗡的。
他把裴宣按在花墙上,竟然伸手去解他的衣裳。
裴宣“嗡”地一下反应过来,重重地给了他一脚,将他踹出去老远。
两个人在走廊上扭打起来。
裴宣再也不是只会被压着打的瘦弱文人,更不是被人打了一拳就晕过去,只能躺在床上流泪的怯懦学生。
敬王揪着裴宣的衣领,裴宣也揪着他的衣领。
忽然,裴宣看见敬王身上衣裳散了,露出一封礼单,“振威将军”四个大字,赫然在目。
难不成……
裴宣猛地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花墙那边,一拳砸在敬王脸上,趁着他不注意,把礼单偷过来,揣进自己怀里。
敬王被他一拳打得恼羞成怒,大吼道:“来人!快来人!按住他!”!
第18章 殿试被毁(18)
太阳落山,风也渐渐凉了。
陈娘子站在酒坊柜前,点起蜡烛,时不时朝外面张望。
裴宣怎么还不回来?
都去了快半个时辰了,今日要送的地方也不多。
小厮也觉着不太对劲,放下手里的抹布,对陈娘子说:“我去前面看看。”
“好。”
小厮顺着进城的路往前跑了一段,不远处的城门,始终没有驴车的影子。
他找了个路过的邻居,请他去酒坊里带个话,让陈娘子守好酒坊,自己去柳府告诉柳岸。
柳岸已然吃完晚饭,正在挑灯夜读,为殿试做最后的准备。
小厮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公子,裴公子不见了。”
“什么?”柳岸猛地转过头,丢开书册,“不见了?你仔细说说。”
“裴公子每日傍晚进城送酒,没有两盏茶功夫就回来了,但是今日,都半个时辰了,他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柳岸霍然起身,“他去哪些地方送酒?”
小厮拿出陈娘子抄录的另一份订货单子。
柳岸瞧了一眼,便丢给他:“去前院清点侍从,一家一家去找。”
“是。”
小厮刚要领命下去,柳岸忽然看见什么,把他手里的单子给抢回来。
柳岸定睛一看,果然,敬王府。
柳岸松了口气,是敬王的话,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敬王的手段他都清楚,不过是缠着裴宣说两句话,或是硬要他留下吃晚饭。
裴宣如今已有功名在身,谅敬王也不敢做过分的事情。
“走,点几个人,去敬王府。”
柳岸大步朝外走去,小厮点了几个侍从,一行人还没走出府门,柳家家主、柳岸的父亲就拄着拐杖,健步如飞地从走廊上过来。
“岸儿,这么晚了,你点人要去哪里?”
“去敬王府。”
柳家主瞧了一眼小厮,知道他是柳岸派到裴宣身边的,一目了然:“可是那个酒坊的裴宣出事了?”
“对。”柳岸点头,“我带人过去看看,把他弄回来。”“你……”柳家主握着拐杖,狠狠地在地上顿了两下,“明日就是殿试,你为了个酒坊的学生,夜闯敬王府,你疯了不成?!”
柳岸正色道:“没有那么厉害。那敬王总是缠着裴宣说话,今日大概也是被敬王留下来吃饭了。只是他母亲担心,这才求到我面前。”
“裴宣脸皮薄,人又傻,家中并无权势,所以不敢回绝敬王。我去敬王府接裴宣回来,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半盏茶工夫便回来了。”
“夫子入宫之前,曾经叮嘱我照看好几个师弟,我身为兄长,岂能眼见裴宣受难?爹你也说了,明日就是殿试,我怎么能……”
柳家主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懂什么?!这事情真要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那敬王哪里是你看见的那样,他……”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柳岸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家主没有再跟他解释,大手一挥:“来人,把公子送回房里!盯着他,让他温书,他若是不想看书,就让他洗洗睡!谁都不准放他出来,明日殿试我亲自压送他去!”
四个侍从迅速上前,分别抓住柳岸的手脚,毫不费力。
柳岸清瘦,几乎没怎么挣扎,就被扛起来了。
“爹?你把话说清楚,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柳岸挣脱不开,朝外面喊道,“小张,去找夫子!进宫去找夫子!”
其他同窗,家世比他的高的,几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