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
祝青臣握了一下他的手,淡淡道:“敬王疯了,你别在意。”
敬王胡言乱语,今日是不能再审讯了。
等太医过来把他带走,几个人便离开了。
一行人离开大理寺时,日头正好,艳阳高照,和殿试那天一模一样。
裴宣伸出手,感受了一下照在脸上的日光。
干燥炙热。
昨夜那场梦,好像过了好些年,他好些年没有见到这样好的日光了。
裴宣转过头,看向夫子,轻声问:“夫子可会觉得我太狠毒?”
“不会。”祝青臣瞧了他一眼,“这不叫狠毒。”
裴宣今日所为,不及敬王万分之一。
原书里,敬王玷污学子、毁人殿试,叫做“杀伐决断”、“不拘小节”、“帝王霸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裴宣被逼到跳楼,被救回来之后心如死灰,就是“矫情什么”、“不懂体谅”。
仿佛他二人不是活在同一个地方,用的不是同一套标准。
如今裴宣奉旨查案、审判一个逆贼而已,逆贼拒不配合、屡屡口出狂言,不用刑,难道还要裴宣好言好语地哄着不成?
“这叫‘朝臣霸气’!”祝青臣一手叉着腰,一手揽住裴宣的肩膀,“就这样办案!”
“好。”
柳岸站在他们旁边,祝青臣不好厚此薄彼,也伸出手,揽住他的肩膀,坚定地拍了拍:“你也一样。”!
第23章 殿试被毁(23)
23
审讯进展得很顺利。
裴宣借由搜检出来的书信,将平日与敬王勾结的朝臣都挖了出来,从敬王口中审出了他们的交往细节。
该抓捕的抓捕,该下狱的下狱。
一个月后,谋逆案审讯完毕,震惊朝野。
裴宣与柳岸将卷宗整理好,入宫呈给皇帝。
皇帝简单翻了一下,便推到一边,他抬眼看向底下的两个年轻朝臣:“办得不错,如今论功行赏,你二人可有什么想要的?”
两人连忙俯身行礼,正色道:“此乃臣等分内职责,不敢居功自大。”
正巧这时,杨公公把祝青臣也带过来了。
皇帝又问他:“祝卿,论功行赏,你是头号功臣,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祝青臣也道:“臣别无所求。”
“你尽管说。”
“那臣就不客气了。”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认真地看着他,“臣想要陛下书房里那幅老鸦寒塘图。”
皇帝微微颔首:“嗯,还有吗?”
“还可以提吗?”
“自然。”
“那我还想要陛下书案上那支狼毫,还有撒金纸,还有那两张带香气的花笺,还有李容山的孤本。”
旁边的裴宣和柳岸:?
这样是可以的吗?
皇帝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了,才问他:“提完了?”
“嗯。”祝青臣认真地点了点头,“可以吗?”
皇帝站起身来:“跟朕来。”
“来啦!”祝青臣脚步轻快,欢天喜地的。
皇帝把他带到书房里,把他方才说的东西都拿给他,还添了许多。
祝青臣笑容灿烂,朝他张开手臂:“多谢陛下。”
一刻钟后,祝青臣抱着一堆书画纸笔,喜气洋洋地送自己的两个学生出宫。
柳岸和裴宣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不是说忠臣都要两袖清风的吗?夫子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夫子是不是把皇宫都给搬空了?
祝青臣眼睛弯弯地看着他们,看看他的两个笨蛋学生,辛辛苦苦半个月,什么赏赐都没拿到,现在跟两头呆鹅一样看着他。
好惨哦。
走出宫门,柳岸终于忍不住,问道:“夫子,这样是可以的吗?”
“可以啊。”祝青臣把满怀的赏赐往上抱了抱,“这是陛下要给我的。陛下的赏赐可以拿,百姓的银钱不能。”
两个学生看起来闷闷的:“夫子没跟我们说过。”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忠臣不必自苦,想要什么赏赐就跟皇帝说,帮他做了事情,难不成还不配么?”
“是。”
两个学生看着他手里的寒塘图,欲言又止:“夫子,我们也想……”
祝青臣把画往前送了送,两个学生受宠若惊:“夫子!”
“借你们看一天,一人看半天,轮流看,不是送给你们的。”祝青臣正色道,“看完了记得还给我。”
“是。”两个学生瘪了瘪嘴,从他手里接过画卷,“夫子送到这里就好了,我们先回去了。”
“嗯。”祝青臣轻声道,“这是夫子教给你们的最后一课。不要自苦,想要什么东西,不违背道义礼法,就大大方方地去要,不要憋在心里。”
“不要把自己架得太高,做一个寻常有七情六欲的臣子就很好,不要强求自己可以变成无欲无求的神仙,不仅做不到,反倒容易被反噬。”
“是。”裴宣与柳岸俯身行礼,“多谢夫子指教。”
祝青臣笑了笑,看着他们离开,抱着东西,转身回去。
系统问:“任务完成了,生命值也到账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去下一个世界,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祝青臣想了想:“我忽然消失不见,不会吓到别人吗?”
“世界逻辑会帮忙圆上的,大家会以为你是辞官游历去了。”
“那……至少等到他们两个真的能独当一面吧?现在就走,我不太放心。”
系统无语:“那不得等个几十年?”
“……”祝青臣顿了顿,“那就等到他俩都成亲。”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裴宣打定主意不成亲。你等他成亲,实际上是等他给你养老吧?”
“那就……”祝青臣想了想,“最起码等到敬王被砍头吧?你也很想看吧?”
系统小声说:“嗯。”
“对吧?”祝青臣道,“而且,学生们殿试高中,琼林宴到现在还没办,等过几天宴会完了,我们就走。我第一爱看坏人倒大霉,第二爱参加宴会。”
*
敬王谋逆,板上钉钉。
皇帝朱砂御笔,判他斩立决。
殿试放榜快一个月了,为了这件事情,琼林宴也没办。
所以两件事情挨得很近,就在前后脚。
行刑前夜,敬王见差役们送过来的饭菜比前几日丰盛不少,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不肯吃,一把打翻饭菜,却被差役狠狠地给了两个嘴巴子。
“多少人吃不上这么好的饭菜,你说打翻就打翻。”
差役没有再给他准备新的饭菜,把东西扫进泔水桶里,就离开了。
敬王叫嚣着要见裴宣,差役道:“此事早已结案,裴大人哪里还有功夫来见你?”
敬王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又想起什么,把话咽回去了。
经过近一个月的审讯,敬王早已不敢说什么他是裴宣夫君的疯话。
他先前说一句,就被裴宣派人掌嘴一下,打得脸颊高高肿起。
现在一想起这句话,他的腮帮子还火辣辣的疼。
两个差役在外面吃着酒,说闲话。
“明日就是宴会,裴大人审完了就走了,留我们两个在这里看着他,真是晦气。”
“不说这些了,来,干。”
两人正喝到兴起,外面却传来脚步声。
两人抬起头,连忙行礼:“裴大人。”
裴宣走到他们面前:“我奉陛下旨意,来看看敬王,你们去外边歇会儿吧。”
“是。”差役好心提醒他,“这人现在疯得很,大人小心。”
裴宣道:“不用给我开门,我就站在门外说话。”
“好。”
两个差役退到外面去,裴宣转过头,隔着牢房门,看向敬王。
敬王再也不敢在他面前叫嚣了,如今裴宣转过头来看他,他只是往里面缩了缩。
裴宣从袖中取出一封密旨:“我替陛下来宣旨。傅闻洲于明日斩首,斩首之后,尸首千刀万剐,送进火葬场。”这回是真的火葬场。
说了这么多回“火葬场”,总得来一次真的了吧?
敬王面如土色,跌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