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了磨后€€槽牙, 李从舟憋出一个字:“讲。”
公孙贤拱拱手,砖头喝道:“给人带上来!”
他的手下领命, 将五花大绑的三个人带上来踢跪到李从舟面€€前,而公孙贤指着这三人挨个道:
“这两个兵丁是看管夫人那艘宝船的护卫,那个下贱东西是刘银财那畜生€€的贴身小厮。”
两个护卫只是垂头丧气、面€€色惨白难看,倒是那小厮吓破了胆, 面€€无血色、瑟瑟发抖。
公孙贤不爱看人这样, 翻了个白眼继续道:
“几位走后€€, 我和父亲就开始清点处理叛军, 尤其对纳氏和刘银财身边的人做了一番彻底摸查。”
“据外€€城门岗哨讲, 那畜生€€曾带着这狗东西出去过, 而且还是通往港口方向。”
公孙贤按历推算, 正巧是他在黑沙荡那段时间。
纳氏和刘银财所某甚大,根本就没有出港口来找他, 跟着公孙淳星的人也没见过刘银财那艘新船。
那刘银财出城,必定是有所图谋。
由此, 公孙贤派人拿下了刘银财身边伺候的一干人等,也一箭将收拾了行囊准备翻墙遁走的小厮射下。
李从舟瞥眼仔细一看,那小厮的一条腿确实折了。
这人是刘银财从京城带下来的, 其人胆小如€€鼠、贪生€€怕死, 公孙贤还没怎么审呢,他就倒豆子般悉数交待€€€€
从如€€何贿赂了宝船护卫到取得迷情|药, 再到他们€€如€€何偷偷上船,以€€及埋药、撒药之过程, 全给讲了个清楚明€€白。
“迷情|药是纳氏带来的,剩余的药粉我也一总带来为证,我请我们€€城中的大夫辨认过,说€€是药性很厉害,一星半点化开就能迷人心€€智、催人动情。”
他这么说€€着,便有手下端着一个托盘上来,托盘里放着一只装满香饵的描金小盒子。
李从舟嫌恶地看了一眼那盒子,招呼银甲丛将上前拿过来,并劳动驿馆那位老大夫查看。
“然后€€呢?继续说€€。”
之后€€的事€€情,公孙贤咳了一声,事€€涉自身,他不好自己讲,便瞪向那个小厮,“你自己说€€!”
小厮被€€他洪亮的声音吓得颤了颤,抬头一看李从舟,又被€€他眼里的杀意吓得连连磕头: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小人、小人是被€€迫的,都是那刘银财逼我。我们€€只是想害少城主,没、没有想要对付您的意思!”
他满脸鼻涕满脸泪,断断续续给刘银财的计划和盘托出:
刘银财想要占据白帝城,成为白帝城的少城主,九岁的公孙€€不足为惧,唯一的阻碍就是公孙贤。
公孙贤虽是公孙淳星的养子,但他在白帝城内外€€颇有些名望,想要在瞬间取而代之还是很难。
所以€€刘银财就给目光放到了跟公孙贤年纪相€€仿又深受城主宠爱的肖夫人身上€€€€
如€€若能坐实了肖夫人和公孙贤有私情,那公孙淳星盛怒之下,定然会给公孙贤处死。
即便他记挂夫妻情分不杀肖夫人,有这桩跟养子苟且的恶事€€在中间,往后€€刘银财还愁没机会扶自己母亲上位么?
反正在他看来,肖夫人与公孙淳星的感€€情并不深厚,因而就找出来这么一条一箭双雕、一石二鸟的毒计。
说€€完这些,小厮的脑门已经磕破,他哀哀告饶,说€€他真的没做什€€么,祈求李从舟能绕他狗命。
而公孙贤也是赧颜拱手,“千错万错,都是白帝城内的事€€情牵连到二位,是我失察。”
若不是查出来这件事€€,公孙贤原本打算今日晚些、甚至是日落后€€才来龚州渡口。
这算江湖上的规矩,即便是对方欠债还钱,债主也没有上赶着去要的,倒平白显得他们€€白帝城小气。
肖夫人也专门叮嘱过他,让他见着云秋、李从舟时客气些,话不要说€€绝对,即便两人执意归还,也想办法回环一二。
没想到,抓到这个小厮,听他说€€出这么一桩毒计。
李从舟看公孙贤这样的态度,心€€里已经信了八九分,又询问地看向那老大夫。
老人家点点头,“确实是欢情迷药,药力极强。”
李从舟啧了一声,强忍怒火,指了那两个跪着的护卫兵丁,“此二人是你白帝城的内务,我不便插手。”
“但这人€€€€”
他目光转向那个小厮,小厮抖如€€筛糠,连连叫着世子饶命、少城主饶命。
公孙贤嫌他聒噪,伸手想卸掉他的下巴,李从舟反而伸手阻止,不赞同地看他一眼。
“你们€€两个,”李从舟点了两个银甲卫,“过去带上这人,跟我回码头宝船上。”
银甲卫肃立领命,上千不由分说€€就给人提了。
公孙贤理亏,只能带自己的手下留在原地。
李从舟迈出去两步后€€,又顿了顿,转身看远津,态度语气稍缓,“照顾好你点心€€哥哥。”
远津重重点头,眼眶里转着的泪不争气落下。
李从舟不忍地闭上眼转身,快步带着银甲卫返回船上,叫那小厮一五一十交待,说€€他们€€的迷情|药到底洒在何处。
小厮一五一十说€€了,先指了那个被€€李从舟踢翻、然后€€又被€€点心€€和远津捡起来放好的香炉。
然后€€又指屋里四角的古插瓶,小声道:“那刘银财怕肖夫人上船不点香、做不成此局。为保万无一失,便在这里面€€也洒了药粉,说€€药溶在水中,蒸发也能成。”
李从舟:“……”
他沉默看着那四个古瓷瓶,昨夜,他们€€不仅点了香,而且房屋之中还有熏笼、炭盆。
小厮交待完这些,又是叠声磕头,“世子爷、世子爷,小人我可什€€么都交待了,求求您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您就放过我这一回吧,我往后€€保证我……”
李从舟素来不是个大方的人,只是伤着他便罢,偏偏这件事€€还牵连到了云秋。
小厮的话没说€€完,他就突然转身出手,一下拧断了这东西的脖子。
“还给公孙贤,让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银甲卫领命,李从舟最后€€看了一眼这艘船,然后€€沉着脸上岸,按云秋的意思给船还给白帝城。
即便理智上知道不该迁怒,但李从舟对着这位公孙贤,还是不能给出半点好脸色。
而他们€€在船上查探这一会儿功夫,公孙贤也知道了宝船上发生€€的事€€,以€€及€€€€云秋失踪的消息。
这会儿李从舟冷待他,他也无话可说€€。只能略陪坐了会儿就起身,推说€€要去宝船上帮着收拾。
不过在跨出驿站门槛时,公孙贤还是回头,认真拱手道了一句,“往后€€世子有用的上白帝城的时候,我们€€绝不推辞。”
公孙贤前脚走,后€€脚乌影就带人回来了,跟着乌影一起进€€来的还有曲家帮的曲怀文。
“人是被€€一辆马车掳走的,马车故意避开了官道,走的是山中小径,绕过两座山后€€,直奔西川城。”
“我们€€马帮的兄弟说€€见过这辆车,车上只能瞧见一个驾车的车夫,至于€€车厢内坐着多少人……”
曲怀文摇摇头,表示不知。
懂得避开官道,看来襄平侯这回是势在必得,李从舟点点头,先谢过曲怀文。
“世子不忙谢,我已经传书通知了父亲、母亲和在附近的曲家帮众,他们€€不日就会渡江赶过来。”
“三舅和三舅母那边,也派人送了信,想必不几日就会遣人来相€€助。”
李从舟这才拱手,认真冲着曲怀文一揖。
乌影烦躁极了,他来回踱了几步,呸地往地上啐一口,“方锦弦这混账羔子!就会欺负小云秋!”
“我看也别等什€€么人了,这就调集兵马围困他的襄平侯府,跟这废物客气什€€么,进€€去给人杀光完事€€!”
李从舟抿抿嘴,按着他前世的脾气,自然是高兴这样办,但现在不一样……
他和云秋从不是孤身一人,他身后€€有宁王、王妃,银甲卫的一众兄弟还有徐振羽、徐家;云秋有那么些铺子、田庄,里面€€多少掌柜、伙计。
图一时快意不管不顾进€€去杀了人,要是没有证据、捉不住襄平侯的把€€柄,那他们€€就是犯上作乱、是民€€祸。
牵连宁王府不说€€,还要平白还多少人替他们€€受过。
他不说€€话,乌影更着急。
倒是那银甲卫丛将站出来,替李从舟解释道:
“乌影兄弟,你这么办倒是一时快意了,可……之后€€如€€何收场呢?”
“襄平侯他再坏,明€€面€€上还是一国的公侯,而且这侯爷位还是陛下所封,凡事€€也要讲究个师出有名啊。”
“怎么没有名?!”乌影恼火极了,“他掳走了我们€€小云秋!”
银甲丛将好脾气道:
“我们€€没有证据,他若是咬死不认呢?或者我们€€冲杀进€€去,云公子已经被€€转移到别的地方了呢?”
曲怀文也点点头,轻轻拉了乌影的手臂一把€€,“乌影兄弟,我们€€也跟你一样着急,但事€€情不能莽撞。”
方锦弦是疯子、是小人,要是惹急了他,说€€不定还会伤及云秋,而且还有西南大营这个不确定因素。
西南大营的主帅姓尚,因多年前平定西南苗寨“叛乱”有功,因而被€€拔擢成了三军主帅。
苗寨的叛乱就是襄平侯为了夺取黑苗巫典做出来的骗局,那这位尚将军,只怕背后€€也并不是那么干净。
若他有意帮襄平侯€€€€
“我们€€就这点人,到时候大军压境,我们€€怎么和西南大营那十万多的兵丁较量?”
乌影脸上闪过一抹狠色,“你们€€汉人就是麻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说€€什€€么牵一发动全身……”
“你们€€爱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
“乌影€€€€!”
眼看乌影失控、转身就要跑出去,李从舟这才终于€€开口、叫住他,看向他轻轻摇了摇头。
“乌昭部……乌昭部就剩下你们€€几个人了,你就算拼进€€去杀得了襄平侯,那之后€€呢?”
乌影张口欲言,李从舟却打断他,“你想说€€逃到蛮国去,是么?”
“那若是朝廷昏聩、发西南大营的兵丁去攻打蛮国呢?蛮国国主是愿意带领全境百姓同锦朝开战,还是缚了你们€€交出去?”
乌影啧了一声,恼火地踹翻了旁边的凳子。
却到底终于€€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冲动往外€€跑。
驿馆内一时陷入沉默,刚才跑出去说€€要帮忙收拾宝船的公孙贤,却又一下闯进€€来。
李从舟皱眉,他现在实在不想看见白帝城的人。
可一句出去还没说€€出口,那公孙贤就双膝一弯扑通跪地,咚咚三响叩首后€€,他缓缓举起手€€€€
攥紧的拳头里握有一根红线,红线底部坠着一枚雕刻有凤凰的长条玉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