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泱虽然担忧,也不得不承认南渡说得对,在这里拖着不是个办法,南渡必须出去才能养伤医治,二人跟着在落入的庭院里走了几步,突然齐齐顿住了。
这里是……灵机阁?
虽然大部分地方已经成了一片焦土,又终日深埋地下,但他们还是可以从眼前残余的传递消息的山水渡中依稀辨别出。
二人推门而出,才发现里面存放消息的格子几乎尽数被人烧毁,十三间一间不落,灵机阁不乏大能修士,这样暗格是他们的立身之本,上面层层叠叠的秘法估计连南渡都不一定能尽数解开。
卫泱伸手在房门上凌乱的割裂痕迹碰了碰,很奇怪,世间都传灵机阁和卫家是被魔族杀戮,但是留在这块门上的,却并不是魔族的手法。
卫泱活了九十多次,偶尔也是当过那么些次魔尊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魔教的各种功法长什么样,将整扇门直接劈下来的他见过,但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而且……如果真的只是魔教杀人寻仇,大可不必费这么大的周章,现在看起来却更像是,有人想要毁尸灭迹,让灵机阁知道的东西随着这座房子一起永远烂在地底。
但这痕迹太乱了些,也不太像是正统的道派剑法,这到底是……
不对,当初不逢山一战之后,三山五寺对外统一的说法都是灵机阁被魔族屠杀,连阁楼也被尽数焚毁,那他们现在看到的是什么,又是怎么进来的?
卫泱目光微微一转,就见南渡手上拿着一个长条的木盒,正要打开。
“师
尊别碰!”
这个盒子能在这种程度毁坏下完好如初,上面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禁制。
卫泱刚刚喊出声,就见南渡轻轻地用手一拨,那把锁居然轻飘飘地开了。
他从里面拿出了一幅画。
似乎是一幅美人图,画上的女子手握团扇坐在秋千上,峨眉粉黛,风姿绰约,那双眼睛看起来波光潋滟,即使是隔着画卷,这副容颜依然让人惊艳。
灵机阁主唯一留下的东西不是什么震撼修真界的隐世功法,居然是位女子,难道这是他的妻子?
可是传言里,从未听说过阁主娶妻啊。
卫泱眉头微蹙,又看了一眼,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人的面容与南渡有几分相似,他往前凑了凑,俯身正要看着更清楚些。
南渡忽然转过头了。
卫泱正好停在他的侧位,南渡一动,他们十分巧合地碰到了一起,额头擦过额头,唇畔紧贴着唇畔。
还没来得及分开,已经没有了鲛纱的窗户上猛然出现一只硕大的眼睛,浑浊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屋内。
同样的响动还发生在屋顶,看起来似乎不止一只。
泣魂兽,吞噬世间一切生魂,与死灵半生,若常人屏息装死,或可逃过一劫。
南渡用眼神示意卫泱别动,卫泱努力屏住呼吸,心脏却仿佛要跳出胸膛。
唇边的触感越来越强烈,卫泱觉得自己好像是行走在沙漠饥渴多日的旅人,有一个香甜柔软丰厚多汁的桃子就在他的嘴边,可是自己却一口都不能尝。
肺腑快要挤炸,但是泣魂兽却越来越多的聚了过来,这是一个对南渡来说都十分棘手的数量,更何况后面还跟着密密麻麻的亡灵。
龟息并不是什么好办法,卫泱不知道是他们先窒息而死还是泣魂兽先失去兴趣退开。
但他知道一个绝对可以保证他们离开的方案。
他身体里的魔骨,可以号令上万的魔族亡灵。
可相应地,一旦他在南渡面前表现出来,他身负魔骨的事情,就彻底藏不住了。
曾经就在这里,在他暴露之后,有二十三位执行者,立刻倒转剑刃,一剑刺进了他的胸膛。
卫泱对此其实无所谓。
但他……他会害怕南渡给出的答案。
在卫泱开始窒息脸色涨红之后,南渡突然推开了他。
他们的唇舌一碰即分,像是一个无疾而终的吻。
南渡一动,外面窥伺的泣魂兽立刻张开利爪扑了过来,南渡将卫泱往身后一扔,提剑斩了上去。
轰€€€€
周围被涌动的剑气劈得震动起来,泣魂兽被逼后退一步,未免破坏灵机阁仅存的残骸,南渡只能且战且退,但是他本就有伤在身,早上又带着病,很快就体力不支,身体跟着摇晃了一下。
一只泣魂兽找到机会,差一点就要拍到南渡身上,卫泱瞳孔一缩,南渡虽然勉强提剑挡住,但是嘴角却溢出了一丝血线。
有亡灵朝他扑来,南渡几乎是腹背受敌,虽然他拼命地咬住下唇,可唇边的血迹还是越扩越大。
卫泱的手指紧紧地掐住掌心,眼神却跟着那点血渐渐变红了,有隐隐的黑气从他的掌心流动,卫泱拿起折扇猛地一挥,刚刚汹涌的亡灵和泣魂兽像是被狂风卷走一样,突然向后退了一步。
南渡无暇顾及他一个金丹期的小弟子哪来这么深厚的功力,因为此刻,卫泱正将他按在庭院的假山上。
他从没在卫泱脸上见过如此沉肃而冷漠的表情,他的一只手死死地抓住南渡的肩,用力到南渡都觉得有些疼。
卫泱的眼睛里红色流转,身旁还有环绕的黑气,几乎到了压制的边缘,他逼近南渡,紧紧地盯着他:“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师尊。”
“你到底……是不是任务者?”!
第八十四章 师尊他只想飞升(十一)
执行者不是此间词汇,南渡恍若一无所知地眨了下眼睛:“你说什么?”
卫泱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剑冢没去,试剑大会也没开,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去掌控,甚至……黑化。
南渡不解地看着他,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让人生不起疑的表情。
卫泱盯着南渡的眼睛,半晌,终于轻轻地笑了下:“好,我信你。”
他说着,揽着南渡的腰将人往假山上一按,猛地低头吻了上去。
这次的吻和南渡上次被卫泱逗弄的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完全不同,长舌直驱而入,挑动齿关和软.肉,疯狂到像是一场掠夺,南渡想退,却被卫泱更紧地卷住,疯狂地往里搅动肆虐。
南渡的腰身在下滑,又被卫泱接在手里把玩,他一双清澈的眸子全都染上了水雾,眼尾带着勾人又漂亮的红。
外面窥伺的泣魂兽和亡灵全被环绕的黑气挡着,却又不甘心地试图想要进来,南渡被卫泱圈在怀里,努力喘着气平复呼吸,卫泱在他的唇角蹭了一下,又吻了下额头,这才握紧手指:“师尊,我……”
他的话一顿,却又改口道:“我记得之前好像说灵机阁有些逃生用的机关,这里设置精巧,想来仔细寻是能找到的,”卫泱笑得乖巧,“我在这里左右也帮不上师尊什么忙,不如去寻寻。”
南渡点点头,并未起疑:“好。”
卫泱这才往回走,手中松开,掌心里全是黏腻的潮湿。
他以为自己会更坚定一点,谁知道尝过了真正甜蜜的滋味,居然开始害怕可能刺入心脏的冷箭。
卫泱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唇角,低头一哂。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也会害怕这些,卫泱知道自己或许要栽了,但他毫无办法。
就像毫无办法地看着自己走向既定的命运一样,他知道若是南渡骗自己,会是怎样一件万劫不复的事情。
但是此刻,他还是心甘情愿地,一步步踏了进去。
卫泱绕到偏门走出,手上缠绕的黑气瞬间开始暴涨,瞳孔发红,气浪以他为中心层层向外掀去,他翻动手掌,那些黑浪仿佛生了灵,散成条缕的丝线,钻进了尸山兽潮里。
卫泱从怀中摸出一把匕,用力割开了自己的掌心,鲜血涌出却不坠落,而是被黑色丝线交缠着,丝丝缕缕涌进亡灵的身体。
南渡蓦地停住了脚步。
他看着那些疯狂的亡灵仿佛在一瞬间生出了灵智,黑洞洞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这里,唤道:“魔尊。”
“魔尊!”
“魔尊!好疼啊魔尊!”
“报仇,给我们报仇,魔尊,给我们报仇!”
卫泱的眼眸跟着涌出的鲜血一起发红,黑气环绕着他的身侧,让那半边脸都显得锋利阴鸷,他的神情并未因为这些痛苦的嘶吼有任何的动容,而是用力地握紧了掌心,喝道:“诸天亡灵,九幽地魄,周游四冥,来从吾命!”
鲜血更加汹涌地流了出来,朝着一个方向奔流而去,亡灵像是受到了感召,身体没动,却咔哧咔哧扭转了自己的头颅,疯狂地朝着泣魂兽们扑了过去。
“师叔,卫师弟!”
身后传来沈之珩的声音,南渡眼神一变,立刻转过了身。
即便是再不问世事,他也知道魔族身份在现在的修真界里意味着什么的,更何况,卫泱体内的还是魔骨。
为防沈之珩看到这一幕,南渡情急之下,在他还没跨过拱门之前,直接抓着手腕,将人一把按在了墙壁上。
沈之珩的呼吸突然顿住了。
南渡离得太近,松木香顺着领口钻进了他的鼻尖,那抹€€丽的容颜就在他一抬手能够到的地方,连睫毛也在微微颤着。
南渡不说话,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沈之珩心脏狂跳,耳尖瞬间爬上了绯红。
南渡确实不知道说什么。
他不知道卫泱那里什么时候结束,情急之下,又一时没有想到不让沈之珩过去的办法,只能这么直接把人按着。
沈之珩努力了好几l次,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师叔……其实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很崇拜您……”
南渡不解地望向他,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说话,卫泱就从拱门里踏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沈之珩通红的耳垂和南渡将人压在墙上的姿势上扫了一下,像来抓奸的一样,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二位这是在做什么呢?”
沈之珩立刻错开
了身位,语无伦次:“我,我刚刚被泣魂兽伤到了,师叔只是替我检查伤势。”
这种欲盖弥彰的语气和遮遮掩掩的态度,倒真像是发生点什么了。
“是吗?”卫泱冷笑了一声,原本不打算让南渡知晓的伤却又露了出来,举起隔开的手掌给南渡看,“师尊,我也受伤了。”
“伤到了哪里?”南渡立刻走到他身边,举起卫泱的手看了看。
手掌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甚至因为失血过多,隐隐有些泛白,看着就让人皱眉。
不过还好,只是手,不是下半身,也没有内伤。
南渡松了口气。
卫泱本以为南渡起码要心疼两句,但是他只是用灵力给他止了血,往上撒点药,顺手给他包住了。
卫泱等啊等,直到沈之珩已经开始带路往前走,南渡才凑到他身边,小声且遗憾地说了一句:“那你这几l天……都不能用手.做了。”
卫泱:……?
*
从灵机阁离开前,南渡对着正厅叩拜了三下,又将那幅美人图给带走了。
他没问画上的女子是谁,好像并不好奇一样,却把画精心放好,又下了几l重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