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唰得打开折扇,两只小人并列挨在一起:“聘礼。”
“这个怎么能算!”就算是寻常百姓下聘,也没有一把折扇就打发的,可卫泱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到什么特别好的东西,于是拿下巴蹭了蹭南渡的侧颈,“那等我想到了再送给师尊。”
南渡点了点头,又道:“卫泱,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去哪里?”卫泱一怔,反手握住南渡,“就我和你?”
“哪里都行。”
南渡与他十指相扣,重复道:“我们。”
*
等南渡身体稍稍养好了一点,卫泱便开始兴致勃勃地安排这次旅程,春天自然是个下江南的好季节,他们还没结婚便度了蜜月,乘船一路南下,沿途流水潺潺,春日芳菲次第而放。
二人刚一踏进江州,便见到满城桃花灼灼,杨柳依依,飞絮顺着河堤飘进城郭,像漫天粉色的里下了一场柔软的雪。
入乡随俗,卫泱与南渡坐在街旁,要了两笼老字号的汤包,皮薄卤足,蒸汽徐徐,只需拿筷子轻轻一戳,浓郁的香味便扑鼻而来。
他二人衣着不俗,相貌又都是掷果盈车之辈,往这里一坐,简直就是店家的活招牌,外出的女儿们正要拎着手帕上去搭话,便见那位黑衣公子夹起一只汤包,用勺子接了,筷子戳破轻轻吹了吹,这才笑盈盈地递到白衣的那位嘴边。
就算是兄弟,也没有成人之后还这般亲密的吧?
“爹爹,”旁边的小女孩去拽中年人的衣袖,娇声道,“哥哥喂,我也要喂!”
南渡耳朵都红了,狠狠地在桌下踹了脚卫泱的小腿:“卫泱!”
卫泱笑得更灿烂了,还把勺子往前递了递,大有南渡不吃他就不放下的架势:“师尊,小心烫。”
南渡只得张嘴含了进去,汤□□薄,内里却鲜嫩多汁,店家以松针铺底,吃起来还有淡淡的松香,并不觉得油腻,反而慰藉妥帖。
卫泱一只手撑起下巴望着他,跟着满足地叹了口气:“师尊,这是我这几l辈子里,最轻松的日子了。”
南渡望他一眼,他胃口小,只吃了两二个便放下筷子:“我也是第一次以游客的身份来这里
。”
卫泱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
“嗯,”南渡点头,“从前来这种修真位面,都是执行任务,还未曾有时间好好看过。”
于是卫泱也不吃了,将远超于物价的银子往桌上一扔,拉起南渡的手,兴致勃勃地就要带他去逛街。
江南富庶,酒肆勾栏到处可见,远远便有香粉和歌声飘来,吴侬软语的小调,卫泱跟着哼了两句。
南渡挑眉看他:“你还会这个?”
“嗯哼,”卫泱得意地应了一声,又伸手去揉南渡的颈侧,“师尊不会从来没去过吧?”
南渡听出这话里有几l分让他吃醋的意思,可他没接,反而故意笑道:“我?我当然去过啊。”
“去过?”卫泱果然皱起眉,连手指都用了力,“师尊去那里做什么!”
“嗯……我想想,”南渡摸了摸下巴做出思考的工作,“用这里的话说,应该是……唱曲儿的那个?”
“唱曲?!”
卫泱的两只眼睛已经完全变了,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南渡站在台上卖艺的样子,心里更加怨恨看到这一幕的每一个人,一只手掐住南渡的腰,恨恨道:“师尊唱的什么曲儿?”
南渡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哼了个调子。
现代歌词大都直白露骨,卫泱虽然有些词汇没听懂,依然被吹红了耳朵,偏头轻轻咳了一声:“师尊刚刚在词里,唤我……”
他有心想躲,可南渡的一只手偏要在他的手心里画圈,沿着腕骨寸寸上移:“宝贝。”
手指揽住卫泱的后颈将他下压,南渡在他的嘴角吻了一下,又唤:“宝宝。”
南渡说叠字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温存缱绻,像两块玉石轻轻一碰,盈盈生温,卫泱虽然不懂为何要以一个婴儿的昵称去称呼情人,却觉得此刻的南渡格外的柔软漂亮。
想吻他……
想……
卫泱一只手揽住南渡的腰试图将他拉近自己,南渡却回身一躲,差点撞到身后的糖人摊子,被卫泱眼疾手快拉了一把。
两人似乎这才想起这里其实是街上,一回头,糖人铺的老板正满面春风地望着他们。
“那个……”终究还是卫泱脸皮比较
厚一点,主动问道,“师尊要尝尝糖人吗?”
南渡顶着尴尬点了点头。
老板刚要动手,却被卫泱放了锭银子在桌上:“我来吧。”
这些都能买他一整个铺子了,老板自然连连称好。
卫泱于是挽起袖口,先将红糖用文火熬成牵丝状,随后取了块石板倒上防粘的油,他没有用此处较为流行的吹糖手法,而是用了锦州那边造型更为灵活复杂的画糖。
汤勺舀起融化的汤汁,手腕微晃,在石板上来回浇筑,卫泱的动作很快却又不显得杂乱,落下的糖丝像是勾勒的画笔,飞速地在石板上圈出一个轮廓来。
那轮廓像是个人形,卫泱的动作幅度变得更小,连缕缕发丝都清晰毕现,老板自愧不如:“这位公子之前是不是学过啊?”
卫泱笑了笑,在石板上画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是啊。”
“公子对这个感兴趣,商人可是下九流,你家中长辈许你这般玩物丧志?”
“我幼时家境贫寒,家中……”卫泱顿了顿,“家中已然无长辈了。”
“故而贩夫走卒,酒楼瓦肆,哪里都待过一些,混口饭吃。”
南渡微微一顿。
他刚来就收了卫泱为徒,似乎很少去思考,卫家覆灭之后,小小年纪的卫泱到底是如何一个人度过那些日子的。
贩夫走卒,酒楼瓦肆……南渡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卫泱站在摊前边挨骂边赔笑的样子,心头紧了紧。
卫泱却并未因此显得颓丧难过,反而眉眼含笑,温柔郑重地望着手上的作品,旋即手腕一收€€€€
一位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便出现在了画板上。
老板揉着眼睛望了半天,又看了看面前站着的人,发现卫泱居然用糖丝绘了一个南渡出来,玉簪束发,长衫拢腰,连那惊世的容颜都画得别无二致。
就在老板啧啧称奇的过程中,卫泱已经又舀了一勺糖霜出来,在南渡的旁边,绘下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细看来,不是卫泱又是谁?
二人相视而笑,手中各持一把折扇,连长衫的款式都是如此相配,老板第一次察觉到两只糖人之间还可以有互动的,看看卫泱又看看南渡,眼睛都瞪大了,却见卫泱手
腕一转,将那凝固好的两只糖人扔进锅里给化了。
“哎哎哎,”老板心疼大呼,“你!”
“师尊,”卫泱只笑盈盈地望向南渡,取了两只糖人融化完的糖霜,又开始重新浇筑,“这下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老板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去,刚刚对卫泱升起的一点崇拜和怜悯之心迅速被他的恋爱脑给打败了。
等到两只新的糖人凝好,卫泱这才牵起南渡的手离开,他们这次有了经验,特意找了个僻静地方,卫泱将糖人版的自己递给南渡:“师尊尝尝……”
南渡刚刚放至嘴边,便听得他说完了下半句:“……我的味道。”
卫泱决心要扳回刚刚在酒楼那一城,自己拿起南渡的糖画,先行尝了一口:“我吃师尊,师尊吃我,这不是礼尚往来吗?”
他并不像寻常吃糖人那般由上至下,反而先衔住糖人下方的脚踝,在细瘦的腕骨那里轻轻地打磨了会儿,随后沿着小腿一路往上,眼睛微眯:“师尊……很甜……”
卫泱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南渡微红的脸颊:“师尊,再不吃我就要化了呀。”
“哦。”南渡点点头。
话音刚落,卫泱就看着南渡张开嘴巴,一口咬掉了他的整个脑袋。
“脆脆的。”南渡评价。
卫泱……卫泱气急,望着南渡那沾了糖霜的嘴唇,一手揽住南渡的腰,将自己的唇齿强硬地送了进去。
“唔……”南渡吃痛,却被卫泱更紧地握住,“既然这样,师尊就尝尝我嘴里自己的味道,好不好?”
他似乎非要南渡品尝,一直卷着舌尖,将嘴巴里的每个地方都均匀地扫过一遍,南渡有些呼气不畅,正要试图推开他€€€€
轰!
有什么建筑物轰然倒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两人面色一变,同时朝着附近的街道奔去。
“救命!救命啊!”
“妖兽,有妖兽!”
“快跑,妖兽来到江州了!”
等二人来到街角,只见一头巨大的狮虎正朝着这里奔来,刚刚的糖画摊子已经在混乱之中倒在地上,巨爪眼看就要拍下,可老板还在不停地摸索,试图找到卫泱刚刚给自己的那锭银子。
千钧一发之际,卫泱拎着衣领一把将人甩到身后,随后举剑向前一劈!
狮虎到底时发出剧烈的轰响,民众散作一团,楼宇倒塌,尘埃四溅,刚刚繁华的街道在顷刻间已经变成了一片残骸,像是一块践踏过的安宁盛世。
被咬掉脑袋的糖人碾碎在尘埃里,与那个被打断的吻一样构成某种不祥的预兆,卫泱没有说话,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江南富饶之地,仙门林立,连这里都能有妖兽侵袭,那其他地方……
终究还是南渡开了口,他收了剑,朝着卫泱走了一步,刚刚被吻过的嘴唇还带着湿润的€€丽,可出口已然是平静清冷:“我们回去吧。”
他说。!
第一百零九章 师尊他只想飞升(三十六)
“我答应跟师尊回来!”卫泱暴跳如雷,“不是看着你去见沈之珩的!”
南渡迈出的步子一顿,只能认命地回来哄孩子:“医师说他的身体恢复了些,现在能听清一些东西了,所以我想……”
卫泱冷哼一声:“那跟师尊有什么关系,该是他来感谢我们。”
“师尊这么急着见他!”卫泱还记得他们两个上次到底是怎么吵的架,当即愤愤不平,“所以师尊果然还是更喜欢他吧,是啊,你们任务者肯定都是想要他那般积极上进的徒弟,哪像我这么游手好闲不思进取不敬……”
“你说的对。”南渡点了点头。
卫泱眼睛微眯,提剑就要往里走:“那我现在就去砍了……”
“好了,”南渡低笑了声,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在卫泱侧脸上亲了下,“但我就喜欢这样的,怎么办?”
两边的守卫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卫泱油然一种当众宣告的满足感,勉强把逐光给收了回去,又被南渡勾着脖子吻了下鼻尖:“沈之珩手里肯定有我父母的消息,我必须得去问问。”
“听话好不好?”南渡附在他的耳边,又唤,“宝宝。”
卫泱偏头轻咳一声,终于彻底被顺好了毛,伸出三根手指:“那就半个时辰。”
“不行,一刻钟!”卫泱说完,又迅速放下两根,“一刻钟后师尊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进去抢人了。”
直到看着南渡进了门,卫泱立刻扫了两边的守卫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