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雨过后,又出了太阳,温度比昨天凉快了些。
金缪一直没从房间里出来。
一大早,雷勒修拿着皂角洗衣服,伊尔诺去厨房弄早餐,等到他把早餐弄好,也没看到金缪。
“哥……”
“嗯。”
伊尔诺小心翼翼问他是不是和金缪吵架了,昨天早上他们的气氛就不太对。
雷勒修顿了顿,说没有。
房间窗户关得死死的,光线暗淡,金缪趴在床上,一只手垂落在床边,另一只手枕在脸下,他听到了门口的敲门声,模模糊糊,隔着一层膜似的。
他没有应声。
门外的人擅自推开了门,金缪掀开了一条缝,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
“修?”他声线低哑又懒散。
“嗯。”雷勒修道,“伊尔诺不放心你,让我给你送早餐,免得他起疑€€€€”
他走到床边,才发现了金缪的不对劲。
金缪半阖着眼,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眼尾还有点红。
“你怎么了?”
金缪:“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雷勒修碰了一下他的脸,金缪睫毛颤了两下。
他的皮肤冷得像块冰一样,雷勒修带着温热的指尖碰上来,格外的舒服,他蹭了两下,抬手扣住了雷勒修的掌心,霸道的拿他的手暖脸。
雷勒修指尖一颤,皱了眉头。
怎么这么凉?
难道是因为昨晚他€€€€他也没干什么。
“金缪,你体温很低。”雷勒修道。
金缪:“嗯。”
雷勒修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也没法随意让医生来,金缪不是人,他是一个吸血鬼,医生恐怕也看不出什么病。
金缪说睡一觉就好了。
雷勒修出门了。
房间又恢复了一片昏暗,金缪昏昏沉沉的,似乎中途好像有人来找过他,他又听到了雷勒修的声音。
有点冷,金缪盖上了一床被子。
血族对冷的感知度并没有热那么敏锐,相比热,他们更偏爱寒冷,只有身体不舒服的状态下,才会这样。
他很久没有好好的进食过了,还受了伤,昨夜一场雨让潜伏的病魔缠了身。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打开,外面天已经黑了。
雷勒修查了一天有关血族的记录,一无所获。
他站在床边,垂眸看着金缪。
……他会死吗?
这次见面起,金缪的状态其实就很差,但他表现得太寻常,以至于很容易让人忽略这一点。
“今天有人来找我吗?”金缪开了口,他眼睛还闭着。
“……嗯。”雷勒修说约里萨来了,问他怎么了,他说他生病了,把约里萨打发走了。
金缪让他去桌子里拿了一本册子出来,眼睛不睁的让他翻来某一页,嘱咐他:“明天你去一下农场,让约里萨……”
雷勒修打断他,他不想听他说这些,听起来像在交代后事。
金缪闻言,睁开了眼。
雷勒修那双眼睛专注的看向一人时,里面便透出一种执拗。
“我只是不希望我前面的所有成为白费功夫。”他说,“雷勒修,我只信得过你。”
€€€€我只信得过你。
雷勒修捏着那本册子,捏得册子一角都绷了起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他伸手去掀被子,但金缪困得厉害,他手钻进来的瞬间,带过来的温度,让金缪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就看看,不会做……”雷勒修话音止住。
金缪把他扯上了床,喟叹了一声。
真暖和。
他抱着雷勒修的腰。
雷勒修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干燥清爽,他应该是洗过澡过来的,金缪鼻尖还感觉到了他后脑勺发梢的一缕湿意。
他鼻尖抵在了他后肩。
雷勒修感觉到了他的两颗尖牙,他身体僵硬。
金缪没有咬下去。
他还不想让伊尔诺失去他的哥哥。
“陪我睡会,雷勒修。”他声音渐底。
好几次都是这样。
雷勒修不由想,金缪是不是……嫌他。
纯血种的贵族吸血鬼都看不起混血种,在他们看来,他们的血液都是肮脏的,玷污了他们的血脉。
感受到身后凉飕飕的气息,雷勒修可耻的有了反应,他蜷缩起了身体。
金缪体温很低,雷勒修皮肤很烫。
隔天,金缪醒来的时候,雷勒修已经不在床上了,金缪睡会醒会,待到晚上,雷勒修又来到他的床边,金缪让他做得事他做得很好,金缪把他拉上了床。
而第三天,雷勒修端了一碗血来,叫醒金缪,“喝点儿。”
金缪不喝。
“你很久没吃东西了。”
“我想吃桃子。”
雷勒修看了他一会儿,出去了,再进来时,他手上滴着水,拿着一个洗干净的桃子,金缪吃了两口又不想吃了,拿帕子擦擦手,没骨头似的躺进了被子。
雷勒修拿着那剩下一大半的桃子,几口吃完了,桃子很甜,汁水又多。
这吸血鬼嘴挑得厉害。
最后又重蹈了前面两次的覆辙。
“洗过澡了吗?”金缪问他。
雷勒修:“嗯。”
金缪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了一点位置,过了片刻,雷勒修上了床。
金缪这两天防备心很低,他不会在旁边有另一个人的时候睡得那么熟,这两天是例外,第四天,金缪已经好了点儿。
雷勒修要出远门了。
他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沉声嘱咐金缪这两天在家小心点儿,金缪坐在窗台上,觉着雷勒修或许是照顾伊尔诺习惯了。
伊尔诺趴在一旁的桌上,对雷勒修出远门已经习以为常了,哥哥经常会突发性的出远门,但是他知道,哥哥一定是会回来的。
雷勒修叮嘱的话很简单,很快就说完了,他湛蓝的眸子沉默地看向金缪。
“吃的都带了吗?”金缪问。
伊尔诺:“还在厨房呢,我去拿!”
他两条腿跑得快,没一会儿就钻进了厨房。
雷勒修走过来,碰了下他的手,“冷了可以烧点热水装热水袋里捂捂。”
金缪:“嗯。”
雷勒修想说的又似不止于此,嘴唇翕动,又合上了。
“如果看到有趣的东西,带回来给我看看吧。”金缪道。
“好。”他还是直勾勾的看着他,眼底像有浇不灭的火。
金缪:“雷勒修,早去早回。”
雷勒修又说了一遍好。
金缪对离别的感触并不是很深刻,他很少会依赖别人,也不会成为别人的依赖,血族最淡泊的就是亲缘关系,无牵无挂,逍遥自在,不过看到雷勒修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又有些于心不忍。
心软€€€€这种感觉对金缪来说有些陌生。
过得悲惨的人类和动物有很多,曾经一条路边的野狗打架输了,奄奄一息的躺在小胡同,发出可怜的呜咽声,金缪也于心不忍的为它买了一袋吃的。
但那是怜悯,而不是心软。
雷勒修:“金缪€€€€”
“哥!”伊尔诺抱着打包好的饼从厨房里出来,“这些你带在路上吃吧。”
雷勒修抬起的手又落了回去。
雷勒修出门了。
伊尔诺依依不舍的在门口探头相望,直到雷勒修不见。
身后的房子看不见了。
雷勒修回过头。
他本想再亲一下金缪。
过了会儿,他又想,金缪都生病了,他还想着这些。
入夜,星辰遍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