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雷勒修的呼吸,心跳,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只要他想听。
雷勒修在他能听见的那个范围里。
那心跳的声音像乐曲一般激烈,金缪指尖在膝盖上轻轻跳跃着,慢慢的,那心跳趋于平静,再到一声水声过后,呼吸都没了€€€€
嗯?
金缪侧头看向浴室门口。
“修?”金缪敲了敲门。
没人应声。
“雷勒修?”
第二次敲门,依旧没人回应。
金缪握住门把手,拧开了门锁。
浴室里一眼望去,不见人影,里面没有热气,雷勒修洗澡用的冷水,浴缸水面平静,面容英俊的男人沉浸在水底,黑发在水面凌乱的飘着,就连那皱起的眉头都好看极了。
劲瘦的手筋骨分明,没入了水中,在金缪掌心扣住雷勒修后颈的那一秒,雷勒修倏地睁开了眼。
破水声响起,水四处溅开,星星点点落在浴缸旁的瓷砖上。水流顺着雷勒修脸颊落下,雷勒修微张着唇喘着气,瞳孔从涣散慢慢聚焦。
从那窒息感中脱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金缪的脸。
“你怎么进来了?”
金缪说他在门口叫了他很多声,雷勒修眨了两下眼,睫毛也湿了,几簇粘在一块,那股子阴郁比寻常弱了点,他说他没听见。
“在想什么?烦恼伊尔诺的事儿么?”
雷勒修顿了下,把遮住眼睛的头发弄开,想了想,说:“医生说要做手术,但是会有风险。”
“做吗?”金缪问。
雷勒修有点犹豫。
雷勒修是个谨慎的人,金缪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不需要那么麻烦€€€€初拥,血族让人类转换成血族的方法。
“不行。”雷勒修摇摇头。
先不说伊尔诺的身体状况,初拥本就是一种很有风险的行为,承受不住死在中途的可能性很大。
“我其实……”雷勒修屈腿,靠在浴缸边上,“有点害怕。”
“怕什么?”金缪第一次听见雷勒修说“怕”这个字眼,这和他太不搭。
他看得出来,伊尔诺被保护得很好,长这么大,恐怕除了吃药的苦,别的苦没吃过多少。
雷勒修闭着眼,母亲去世后,伊尔诺就是他唯一的亲人,记忆里母亲对他很少会展露笑颜,因为他是一个半血族,一个怪物,伊尔诺和他不一样,伊尔诺是人,一个纯种的人类。
雷勒修说:“有一次他摔伤了,流了血,我差一点儿就失控了。”
金缪:“后来呢?”
“他忘记了那回事。”雷勒修说,“但是我还记得,偶尔我会害怕,伤害到他。”
金缪和他不一样,他不信任别人,血族之间的亲情就像一张薄纸,一戳就破,金缪从小生活在一个有竞争的环境里,亲情是最廉价的存在。
孤单那就去热闹点的地方,寂寞了,那就给自己找点乐子,他很善于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
“总归是要一个人的。”金缪坐在浴缸旁边。
雷勒修仰起了脑袋:“我不是害怕一个人。”
“我是害怕想要留住的人留不住。”
金缪垂下了眼,一滴水从雷勒修发梢滴落,顺着他脸颊滑落,心里有了欲求,那就无法再做到轻而易举的放下。
雷勒修握住金缪的手,额头轻轻抵在他手背上,垂下眼帘,嗓音低沉:“……让我留在你身边吧,金缪。”
他很少向金缪索要东西。
金缪轻轻抬起了雷勒修的脸。
要说他对雷勒修的信任有多少,如果要打一个分数的话,那应该不会低。
他手指扣进了雷勒修指缝中,和他十指相扣。
一滴水从雷勒修脸颊滑落,他下巴一阵湿热,是金缪倾身下来,含住了他下巴那滴水,舌尖舔舐到了他唇边,“当然。”
“你还得还我的人情债。”
血族从不轻易给人承诺。
第197章 还债
第一次出现在雷勒修小镇附近不是巧合,金缪去那儿打听的就是雷勒修的消息,彼时多少存了点利用的心思,借着和他年少时的那点薄面,寻个藏身之地。
后来,在那预知梦后,他那利用的砝码又多了一重。
而在那层层叠叠之下,是他对雷勒修的信任,他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
然而之后放弃得也很轻易,言行如一的做了个好人。硬要说图什么,那就是图个高兴,他乐意。
他喜欢雷勒修温热的皮肤,喜欢他炙热跳动的心脏,喜欢他那双湛蓝的瞳孔,也喜欢看他在床事上,从青涩紧绷,再到情难自禁。
金缪舔舐过他脸上的水珠,雷勒修被激得眯起了眸子,红了眼尾,有点受不了金缪这似野性本能般的行为,背脊如有一串电流划过。
金缪教过他很多东西,格斗技巧、经营,而让他最为深刻的,是忠于欲望,掌控欲望。
他压制了那么多年,不管是半血族的血脉,还是身为一个男人的本能,都在碰到金缪的那片刻瓦解。
浴缸里的水溅起,瓷砖湿了大片。
……
“咚咚咚”€€€€
“金缪。”
“金缪你醒了吗?”
隔着一扇酒店门,外面的声音传进来,有点儿不太真切,但声音里的那点急切能听得明明白白,房内,金缪还在床上,侧躺着支着脑袋。
床边是着急忙慌套衣服的雷勒修。
他面上沉着冷静,手上一件不落的往身上套。
“裤子反了。”金缪改为抱着枕头靠在上面。
雷勒修:“……”
他给脱了重新套上:“你也把衣服穿上。”
金缪打了个哈欠,勾着衣服随意套上,哼笑道:“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去开门,你找个地方躲着。”
雷勒修闻言,顿了下,他们这关系,确实不太好公之于众,里面弯弯绕绕太多,一时间也没法跟伊尔诺一一解释,还是在这种情形下。
他也不想让伊尔诺看到他衣冠不整脖子上还有吻痕的待在另一个男人房间里。
他扫了房间一圈,没地方藏。
金缪:“床上。”
雷勒修掀开被子躲了进去。
金缪去开了门。
昨晚雷勒修一晚上没回去,双人床的床铺另一张被褥都没睡过的痕迹,伊尔诺担心他出了事儿,才一大早的来找金缪。
“没事儿。”金缪说,“他在我这儿。”
“啊?”伊尔诺愣了愣。
金缪说雷勒修昨晚来给他上药,聊了会儿,太晚了,聊困了就睡了。
雷勒修:“……”
伊尔诺走了,雷勒修还躺在床上,这回也回过神了,金缪让他躲,这是在逗他玩儿。
听到房门合上,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果然,金缪跨坐在椅子上笑得肩膀颤动。
“真听话啊,修。”
雷勒修端坐在床边,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心跳得有点快。
生气了?
金缪伸手,搭在了他低垂的脑袋上,揉了把他的黑发,“伊尔诺不会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回去再解释一下就好了。”
他抽回手的半途,又被雷勒修握住了,雷勒修抬起脸看着他,那眼神有点奇怪,深邃的眸子沉沉的,他说:“发现了也没关系。”
“哦,是吗?”金缪拉长了调子道,“你躲躲藏藏的样子,就像是在幽会情夫。”
雷勒修:“……”
昨晚一过,两人之间产生了点微妙的变化,似多了点什么,宛若浸在一坛老酒中,处在微醺的状态里,看对方哪哪儿都是好的,似醉非醉的缠绵暧昧,金缪的那句承诺后劲很足,让雷勒修心情都格外的好。
但与此同时,雷勒修心头的欲念也在增长,那本还能抑制住的占有欲就似要破笼而出的鸟儿。
这处风景很好,做手术的事还没定下来,三人闲来无事,游湖看展,伊尔诺第一次出来,看什么都新鲜,看展时一幅画能看上好一会儿,还悄声问道:“这幅画画的什么?真漂亮。”
“星空。”金缪为他讲解这幅画,他徐徐道来,叫人很能专注的往下听下去,不仅伊尔诺,雷勒修也听得入神。
他看着金缪的侧脸,心下有些意动,心脏似不轻不重的,被挠了一下。
接下来碰见一幅画,伊尔诺就问金缪,金缪似什么都知道,他那身气质,和这里面的风格也很融洽,优雅矜贵,这是一份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魅力。
被吸引到的自然不只有他们。
一个棕色卷发男人不知何时到了他们身旁,听金缪讲完,夸赞他真厉害,金缪笑了笑,两人交谈了几句,直到男人同伴叫走了他。
雷勒修低垂下了睫毛,为自己因为一个男人和金缪说了几句话感到不悦,而产生了不耻。
€€息正鲤6
“累了么?”金缪留意到雷勒修兴致不高。
雷勒修摇头,金缪说过的那些画,他都记下了,虽然他对这些观赏性的东西不感兴趣,也欣赏不来,他对那棕发男人的不悦大抵产生于此,男人能够和金缪从善如流的交谈,而他只能听着,连插嘴都无法插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