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档子事,时间没能冲淡的回忆,在大脑深处似一坛酒,越放越醇香。
这似成了他们之间埋的一个雷,一个不小心就给踩着了。
黎徊宴没接话,傅星戎也没再说话。
关老没察觉到那话下的针锋相对,只当一句玩笑话。
待他们吃完了饭,外面天色也全黑了,雨下得更大了些,上了车,黎徊宴问他去哪儿,傅星戎说回家。
黎徊宴:“回哪个家?”
回哪个家?他还能有几个家?几天没回去,他的家就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傅星戎瞥了他一眼,“回你家。”
黎徊宴:“……”
忠叔在前面一声不敢吭,听到黎徊宴说“开车”,他才一脚油门踩了下去,黑色小车穿过雨夜,车轮碾过被雨水打湿的地面。
电梯内,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傅星戎仰头看着上升的楼层,听到黎徊宴问:“回来住了?”
“嗯。”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今天……”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什么?”傅星戎偏过头。
“故意的?”黎徊宴说,“明明一开始就认出来了,还装作不认识?”
“你都没认出我,贸然在你面前出现。”傅星戎跨出电梯,“万一你觉得我跟踪你呢。”
黎徊宴:“我没说你跟踪我。”
“我是说,”傅星戎回过头,“你不是一直在躲着我吗?”
“……”黎徊宴撩开眼帘,“你不是也一样吗?”
傅星戎:“什么叫我也一样?”
平静水面下暗流涌动,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两周的冷却期没有将那些刺磨平,反而锋芒更盛了些。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碰撞,从见面起一直隐隐的不痛快似冒出了水面,两人谁也不痛快。
“没什么。”黎徊宴收回眼,转头朝门口走去。
这自说自话的态度,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等着人去猜呢?
傅星戎伸出手,修长的指尖拽住了黎徊宴的领带,手骨透过薄薄的皮肤凸起。肉体砸在墙壁上,一声闷响,傅星戎一手拽着他领带,一手撑着墙,拦住黎徊宴的去路。
“你说清楚,什么叫……我也一样?”低沉的嗓音缓缓问道。
黎徊宴被迫扬起了下颚,眼帘半阖眸光平静:“不是吗?”
不然为什么要搬走。
唯一合理的理由,就是他也在躲着他。一个直男,被男人亲了之后疏远很正常。
“我什么时候躲……”傅星戎顿了顿,“啊……”
他陡然明白了过来,“哈”的笑了声:“你觉得我在躲着你?”
“黎徊宴,你觉得我凭什么躲你啊?”
他头回这么直接的叫了他名字,一直以来都是一口一个“黎总”,听着吊儿郎当的,正经的时候也不多,这会也没多正经,但那三个字从他嘴里出来的那一刻,黎徊宴心里似都突突的跳了下。
颈间领带收紧,那只手抵在他锁骨上,他不由的想要后退,又退无可退,他偏过了脸。
“那天晚上,是你先亲的我吧。”
傅星戎一句话把那个雷连瓜带藤地拔了出来。
黎徊宴瞳孔紧缩了一瞬,扭过了脸,呼吸交织,这种危险的距离恍若让他回到了那天晚上。
“这次打算拿什么来打发我?”傅星戎松了松他领带,指尖顺着他胸膛了下去,勾着他的领带,一下一下的在手指上打着圈,“想好怎么补偿我了?”
黎徊宴擒住了他的手腕:“你想要什么?”
领带在傅星戎掌心里圈成了一圈,他扯了下,黎徊宴身体往前一撞,他倾身道:“同样的套路,不腻味儿呢?还是黎总你占了人便宜,都这么打发人的?”
黎徊宴意识到他这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不是来要赔偿的,他眸子微眯:“所以,你是来跟我讨要个说法的?”
“我不该来要个说法?”
“那天晚上不是只有我单方面对你做了那种事吧。”黎徊宴说不出“亲”这个字眼。
傅星戎:“想赖账?”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事实就是你不亲我,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如果不是你€€€€”黎徊宴话一止,察觉到自己又被傅星戎带进沟里了,真要追究起源头来,没完没了,“你想我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傅星戎说,“你说亲就亲了,说不当回事我就投诉无门,吃了亏也只能自认倒霉,我还能怎么样。”
“我嘴被你咬破了。”黎徊宴突然说。
傅星戎:“嗯?”
黎徊宴:“照你这么说,是不是也该给我点赔偿?”
傅星戎站直身,垂眸看向他嘴,两瓣薄唇轻抿,伤口早好了,印子都没留下一点儿。
“那你咬回来?”他给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案。
那两瓣薄唇顿时绷得更紧了,他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黎徊宴凌厉狭眸一抬。
傅星戎也分毫不惧。
两人解决问题,一个是直面迎上,一个是埋藏冷却,矛盾的那片地儿,一个使劲儿挖,一个使劲儿的埋,到底是填土的抵不过翻土动静大。
傅星戎是挺不爽黎徊宴粉饰太平的态度,但要说真让他讨要个什么说法,也没有,都是男人,黎徊宴亲了他,他也亲了黎徊宴,这个算不清,还真能让黎徊宴对他负责不成。
他不爽的是黎徊宴把亲了他这回事当成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避开,他都没跟他计较呢,他反倒躲上了。
至于吗。
“我呢,也不是不认账的人。”
这话颇有内涵的意思。
“还有,我不是躲着你€€€€我那叫出差,没通知你,而已。”他抚平他的领带,拍了拍他胸口,“睡个好觉。”
回廊响起关门声,黎徊宴背靠着墙壁,扯了下领带,仰头喉结一滚,闭了闭眼。
上一周时间,傅星戎都在外地出差,忙得脚不沾地,回来也没好好歇会儿,精力充沛也经不住这么折腾,他回到家,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倒头睡到第二天中午。
回来两天,傅星戎和黎徊宴时间错开,也没碰上面,周六晚上,魏览约他去“氧气”坐坐,上回在他家,他们一伙人半夜被清走,也没玩尽兴。
傅星戎去了,没想到里头还有黎初霁,黎初霁看到他,抿唇露出一个笑,“傅哥。”
他看向魏览,魏览攀着他肩膀道:“听说上次他在这儿喝醉了,你把人带走的?”
“没,他哥来接的他。”傅星戎说。
魏览:“黎徊宴?对了,还没问你呢,你跟他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傅星戎拨开他的手:“少打听。”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一块喝喝酒小聚一场也都是常有的事,黎初霁出现在这儿也不算奇怪,一桌子人坐在一块,黎初霁凑到了他身旁,傅星戎今天话少,对他们聊的话题不太感兴趣,心不在焉喝了几杯酒,听着他们聊。
临近十二点,他们还要接着玩下一趴。
“不去了,困了。”傅星戎道,“回家睡觉。”
“行吧,唉,他好像喝醉了,你把他顺道送回去吧。”魏览指了指他身旁趴着的黎初霁。
“不顺路。”傅星戎话是这么说,还是把人带上了。
黎初霁醉得不省人事,“傅哥,你觉得我……我跟我哥,谁比较好呀?”
黎初霁:“你说呀,我和我哥,你选谁?”
傅星戎怀疑他认错了人,他有点醉意,醉得没到丧失理智,他谁也没选,道:“想吐就说,别吐我车上。”
黎初霁委屈得快哭了。
前面代驾看他眼神儿都不对劲儿了。
他低头看了会手机,头晕脑花,吐了一口气,闭上眼靠在车上,开了十来分钟,车子到了他住的小区,他才想起来,他是得先把黎初霁给送回去。
车子一停,黎初霁说:“我……我想吐。”
他推开车门下了车,趴在路边吐了几声,没吐出东西来,就趴那儿,傅星戎下车去拎人,黎初霁一边往他身上扒拉,一边叫着哥,也不知道叫的哪个哥。
傅星戎脖子被蹭了一道,霎时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靠。
他抬手抹了两下,挺不舒服。
硬要形容,大概就是直男被男同给亲了一口的不适。
“小霁!”
傅星戎听到这道声音,抬头看过去,还没见着人,扒拉着他的人先被扯过去了。
“你在干什么?”隐含怒气的男音质问道。
傅星戎:“我干什么了?”
季沃枫看到黎初霁醉得不省人事,把人一放,拽住他的衣领怒瞪他:“你个混蛋!”
他一拳挥了过来。
傅星戎铁定不能站着挨打,两人扭打在一块互殴,也算不上互殴,毕竟傅星戎压倒性的战斗力,季沃枫只能狼狈捂头。
一道车灯照了过来,“吱呀”一声停车声。
“傅星戎,住手!”
听到熟悉的声音,傅星戎喘着气把人松开,抬手挡了下刺眼的车灯,眯着眼看向那辆车,黎徊宴从车那边走过来,“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