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人的时候,那扇门会打开一条缝隙,伸出一只手,“嗖”的把饭菜端进去。
虞凡白快没钱了。
他身上值钱的没几样,长身体的小孩儿很能吃,还得吃点好的,日常消耗便会快些。
花堡到了晚上营业,很是热闹,这里面挂牌卖艺,干的营生也只算是擦边表演,于老板背后有人,一般人不敢为难这里边的人。
于老板给虞凡白介绍了一个男人。
这天他回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了,花堡开了门,于老板让人把他叫到了二楼的一间房,里面还有一个男人。
男人姓熊,长得也跟熊似的魁梧,“于老板,你这是唬我呢?”他哈哈笑道,“这小白脸能长得是挺好看的,你说他能打,怎的,是床上能打炮啊?”
“他这人说话就这样儿。”于老板对虞凡白道了声,“这是熊哥,你前阵子不是跟我打听能赚钱的渠道?他那头能赚的也不少,不过到底是不如在我这边轻松。”
熊哥在这一片势力不小,他说要跟他赚钱,那得能打,豁出命的能打,“你真能行?”
“行不行的,试一试就知道了。”虞凡白道。
熊哥今天过来喝酒,和他聊了两句,让他明天跟他一块去看看场子,虞凡白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打开了门。
门内的萝卜丁还没睡,趴在床底,看到是他,才慢慢的从床底爬出来。
每天他没回来,萝卜头就不会睡。跟家里养了只猫似的。
邬烬忙前忙后,端着盆子给他倒洗脸水,那小身板,虞凡白都怕他把水撒了,“放那儿吧,我自己来。”
水打湿了邬烬的衣袖,邬烬抿抿唇,听话地站到了一旁。
他在床底钻了一身的灰,昨天也是。
虞凡白觉着得把床底打扫一下了,他给他擦了手,“给你买了点东西,去看看。”
邬烬和长大后的样子很不一样。
他大多时候是沉默的。
也许也因为并没有人能够和他说话聊天。
他从袋子里拿出了两本书,封面充满童趣的画有些旧了,是虞凡白在小摊子上淘的货。
“识字吗?”他问。
萝卜丁脸上也瞧不出喜不喜欢,表情上一脸严肃。
他点了点头,虞凡白随手指了上面一个字,问他读什么。
“心。”他答得斩钉截铁。
虞凡白笑了下,认字缺斤少两只认一半呢。
“念。”虞凡白指尖在书上那两个字划了下,“想念。”
邬烬的眼珠子跟着他的手指动。
“意思是希望能够再次见到的那种感觉。”虞凡白说,“像……我见不到你,很想你,这种感觉就是想念。”
邬烬眨着眼看着他。
他轻笑了声,抬手盖了下邬烬脑袋:“算了,睡吧,明天再教你。”
第254章 买衣服
邬烬学什么都很快。
虞凡白印象里是这样的。
这项技能似乎不是从小自带的。
他看着趴在桌边握笔写字的小家伙,笔画顺序完全乱来,握笔姿势一开始还耐心的以虞凡白教他的手势写,不知不觉又变成了整只手握着。
“嗯……”留意到邬烬抬眸觑他,虞凡白撑着桌子,扬唇屈指弹了下他的手背,“刚才教你的,忘了?”
邬烬面无表情转回头,握笔姿势换了回去,小小的手有些别扭的握着那支笔,写写停停,紧皱眉头,仿佛应对着什么世纪难题。
他写完一个字,虞凡白夸了句“不错”。
他没有抬头,继续往下重复写着,椅子上悬空的两条腿不自觉地轻晃。
紧凑的脚步声从回廊穿梭而过,停留在了他们门前,虞凡白站直身。
“虞先生,熊哥来了。”
虞凡白:“知道了。”
外面天色不早了,虞凡白揉了把邬烬的头发,让他自已看书,回头再考他,“不用等我回来。”
男人走了。
房门“吱呀”一声合上,窗外透进的光落在本子上,邬烬把脑袋扭回来,黑眸沉静,他拿着笔一笔一画的写着字。
把字写得漂亮点,这样说不定男人会回来得早点。
地下赌场鱼龙混杂,叫喊声接连不断,虞凡白和熊哥穿梭其中,有人带了家伙来闹事,旁边的人一拥而上,闹哄哄的。
有人踩到了虞凡白的鞋,他往后撤了一脚。熊哥告诉他,他们干得就是这种活,帮人看场子。
不难,但是得能打。
耳边一阵风声袭来,虞凡白侧了侧头,反手握住那人手腕,腿一迈,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
熊哥叼着的烟落了灰下来。
虞凡白:“这个不是问题,工钱怎么给?”
他是于老板给推荐的人,熊哥没亏待他,按道上的规矩给他开了个价,按看场子的次数给结。
当晚,虞凡白很晚才回去。
小孩儿趴在桌上睡了,摊开的本子上写了一排排的字,虞凡白拎起本子,上面写的还是他昨晚教他的两个字。
字迹从一开始的生涩歪歪扭扭,变得逐渐工整,他翻了两页,看向桌上趴着的人。
学得还挺刻苦,不用人盯着。
摊在桌上的手手指泛着些红肿。
邬烬的手不似别的小孩儿那么娇嫩,手指甲也乱七八糟的。
他自己啃的。
虞凡白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这回小孩儿没醒,动了两下脑袋,皱眉窝在了他颈间,看来是真累着了。
虞凡白白天抽空教邬烬认字。
总不能以后做个文盲,问他名字都只会写一半儿。
童话书籍带着彩色插画,很适合精力分散容易被新事物吸引的小孩儿,邬烬不算很有耐心,但坐得住,不乱动,让他按时完成的功课也会写完,只有一点儿,他不爱开口,教他念字,虞凡白读一遍再看向他,他会点点头。
“来,跟哥哥读一遍。”虞凡白这么说的时候,邬烬就会把脑袋转向窗外,状似看风景。
虞凡白被他这反应给逗笑了,到了他轮班的点儿,他把书一合,放在了桌上:“行吧,你不想念那就不念了。”
他教得算不得太认真,完全是放养式的教,邬烬想不想学,能学多少,全然看他自己。
但要说他不尽心,也不尽然,书买了好几本,作业本也每天往家里带,带回来往桌上一扔,让邬烬自己打发时间玩儿。
虞凡白手头上事儿多,也不太管他不在的时候,邬烬每天在干什么。
这天晚上,他推开房间门,没见邬烬在桌边坐着,床上拱起了一小团,小家伙破天荒在他上床之前就上去了。
他点亮了房中的灯,去倒水洗漱,刷了牙,擦了脸,进出两回,换了身干净衣服。
床上的人脑袋都没露出来,也不嫌闷得慌。
他扯了下被子,没扯动。
被子一角那里死死压着一角,不太自然的出现了几道皱褶,显然是有人在被子里面拽着被子。
“还没睡?”
被子里的人没动静。
装睡呢。
虞凡白轻扯了下唇角,压着被子一角,用力掀了下,这回被子掀开了,连带着被子里的人也滚了出来。
“小鸟儿今天干坏事儿了?”虞凡白调侃道,“怎么还跟哥哥玩起了捉迷藏。”
他今天回来的时间不算晚。
之前邬烬等他等到更晚的时候都有,他在某些方面似一头倔驴,偏执得一根筋儿。
一反常态,必有猫腻。
被子里的人滚了出来,衣服乱西八糟的,一身灰仿佛在哪个灶台上滚了一圈,虞凡白看了眼凌乱的床,额角一跳。
被发现的人像企鹅一样呆呆愣愣的,眼也不眨的看着他。
“你这是上哪儿去了?”他问。
邬烬一张阴沉的小脸蛋板着,垂下眼,说:“没去哪儿。”
“谁欺负你了?”虞凡白蹲下身,他除了脏了点,又变旧了点儿,外边没见着哪里添了新伤。
邬烬不说话。
沉默几秒,虞凡白知道了他这是不想回答。
他没追问,他不说,那就是他打算自己解决的事儿:“今晚没洗澡?”
邬烬绷着唇。
虞凡白知道了答案,他五指插入发间,有些头疼,让他先下来。
又脏又旧的小孩儿从床上爬下来,眸光平静。
今晚要睡床底了,他想。
惹主人不高兴就会被罚,都是应该的。
虞凡白往他身上看了两眼,迈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