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魏尔伦,是特异点被诞生出来的真正姿态€€€€魔兽Guivre。
“【彩画集】…!”
在兰波被重力强行推出去的瞬间,立刻双手张开,显现出的深红立方体隔离出另一个被他操控着的空间,可以短暂屏蔽引力波、火焰与重力被扭曲后的黑暗虚无,既保证自己不会被重力弹飞得太远,也能够使自身不被重力撕裂。
然而,即使是能够通过切割空间来进行防御的异能力,在最原初的恶魔面前,也是无法撑住太久的。
“魏尔伦!”
兰波高声呼唤着搭档的名字,但那稀薄的呼声既无法穿过空间,更无法传递至被操纵的恶兽之中。
“我早就说过……你不能来这里的。”
踩在凝结于脚下的立方体之上,兰波望着眼前的深红色空间壁蔓延上大片的裂纹,就如同被沉重锤击下的彩绘琉璃般,当立方体彻底碎裂的瞬间,就是他死亡来临之时。
山林与大地被挖出了半径足有一公里的球形空洞,光线、空气,没有东西可以逃离魔兽失控后彻底释放出的力量,更何况是主动停留在原地的兰波。
但他并没有感到焦急€€€€应该说,在绝对的吞噬面前,焦急的情绪只会徒增烦扰。
“魏尔伦,我的亲友。”兰波低声叹道,“我多想再救你一次,与那时同样。”
但他现在能做的,似乎只有……
咔嚓。
在防御用的立方体彻底碎裂之时,兰波闭上了眼。
“【罗生门€€空间断绝】!”
与那头足以撕裂天地的魔兽不同,另一头仅有影形的兽首被黑布牵束着,挡在了兰波面前。
紧接着,以那利齿却足以扯碎空间的嘶声咆哮,将那瞬间喷涌而来的黑色火焰短暂隔绝在空间的另一侧。
“干得好,龙之介。”
以最快的速度清扫完那座研究所救出莫西干老大和中原中也、立刻又用烧却空间瞬移赶到此处的伊川澄,一只手揽着芥川龙之介,另一只手捉住兰波毛茸茸的冬装后领,用力将他拉至自己身后,“兰波,那是魏尔伦吗?”
好歹之前听他提到过自己是什么人工异能生命体之类,原来本体长这副模样?八只眼睛的……类龙生物?
伊川澄眨巴了下眼。
模样有点丑啊。
难怪他总敏感于自己不是人类……
那飞天小橘岂不是也能进化成这样?
“是魏尔伦,”兰波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个正在缓慢移动的巨兽身上,神情凝重,“那并非轻易能够打倒的对象,你们不该过来救我的。”
上次能够将他从创造者【牧神】手中救出,也只是因为他事先破坏了控制魏尔伦的特殊金属粉发送装置,使他自己获得清醒而已。
但面对失控的魔兽,人力所能够做到的,或许仅剩祈祷了吧。
“哦,有点意思。”伊川澄仔细看了看那头正在缓慢移动的巨兽€€€€对方似乎想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绕开他们€€€€这是否证明着,看似失控暴走的魔兽,其实也会受到魏尔伦的思维影响?
“我之前就提到过这一茬,没想到还真的要实施了。”伊川澄先松开兰波与芥川龙之介,让他们在兰波创造出的异能立方体上站稳。
“是什么?”兰波困惑道。
“把他的异能力……不对,应该是[特异点]的概念,”伊川澄的五指向前彻底张开,一点澄澈的火焰自手掌中显现,摇曳着、跃动着,每一次呼吸间都愈发壮大。
“彻底烧掉!”
€€€€伊川澄的眼底发亮,意志与精神头一次如此集中,随炽焰一同膨胀、凝缩、再膨胀;芥川龙之介发动的【空间断绝】已然消失,但那燃烧一切的漆黑火焰,却无法撼动伊川澄凝聚出的火焰分毫。
连魔兽的动作似乎被这一幕停顿住了。它既无法理解这种状况的发生、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有蝼蚁能挡住它的力量,即使这并非它的全部,但对方也表现得更为轻描淡写。
下一刻,它张开有着锋利牙齿的兽口,似乎想对准这只蝼蚁发动攻击。
已经迟了,无色的火焰蔓延上它庞大如高层建筑的躯体,包裹着一切、也吞噬着一切;纯黑火焰与空间扭曲所构成的绝对统治领域,如雪崩般被瓦解、消融。
就像被太阳照射到的阴影。
兰波看得眼睛都瞪大了,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光景。
仅仅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魔兽发出不甘心的最后一声咆哮,彻底消散于空气中。
而魏尔伦的身体亦随之出现于坑底,眼眸微睁着望向头顶的深空,呼吸浅弱。
“魏尔伦是活着的特异点,或者说是人格化的起爆器,”兰波回过神来,立刻控制立方体向魏尔伦靠近,“一旦特异点从他身上消失,就意味着他的生命来到尽头。”
“原来澄…没有说大话,”仰躺在地上的魏尔伦微微偏过头,看向停在他身边的兰波,“他真的能烧掉我身上的异能力…”
“嗯,很完美的解决了危机。”兰波半蹲下来,回以他柔和的注视,“他的能力比任何人都要恐怖,如果透露出去,一定会引发世界震动的吧。”
“兰波,”空气安静片刻,魏尔伦又低声开口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
“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兰波回答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发现你打算与我同死开始。”魏尔伦发出轻而浅的笑声。
即使躺在泥地里,漂亮的浅金发丝与衣物皆被染上脏污,此刻的他也毫不在乎了,“你为什么隐瞒了这件事?背叛你、害你失忆的人是我,你有向我复仇的权利。”
“……”兰波微微偏了点脑袋,长而微卷的黑发滑落他的肩头。
“因为我想让你觉得,”€€€€他开口道,“失忆后的我,就如同当年初次苏醒的你,都是自虚无凝聚而成的新生命。你将用曾经看待自己的眼光来看待我。”
魏尔伦睁大了眼眸。
“我也想让你理解,”兰波一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之上,“你所寻求的身份认同,永远不来自于相似的出身,而是将你维系于这世间之人的目光。”
“很抱歉向你隐瞒了这件事情,也很抱歉当初总强调你是人类,魏尔伦。”他的眼眸柔和,满怀歉意,“或许是因为我的这番举动,才让你格外在意这一点……”
“我那时,只是一味着在按照自己曾经被教导的方式,来教导你。”
“……你不用说抱歉,”魏尔伦的呼吸短促起来,他的时间不多了,“我才是那个,该说对不起的人……”
“背叛了你的事情,还有生日礼物的事情,还有……”
直至弥留之际,他才感受到了何为悔恨。
“没关系,”兰波边安抚他,伸出的掌心边隐隐泛起深红色的光芒,“你还有很多时间来体会这个世间的美好之物。”
直觉不妙,截住话头的魏尔伦抬手就要阻止他,“慢着,你想做什么……?!”
“送给你一份新的生日礼物,”兰波似乎要将那个悬浮于掌上的立方体按入心脏,“我也思考了很久,能够为你做点什么,而不是施舍般的同情。你看,所谓自我矛盾型特异点,就是异能不断的被叠加、无限次的反复使用,直至破坏异能原则,产生高密度的空间扭曲。”
“只有将这样的特异点所形成的魔兽放入你的体内,才能使你活下来吧?”兰波说,“如果是这种方式的话,死后的我就可以做到了。”
他的异能力【彩画集】,在创造出的亚空间内,可以操纵死者€€€€仅限一名。
即是说,他可以无限次操控死去的自己,使得自己变为自我矛盾性特异点。
“我不允许你这么做……!”魏尔伦的神情头一次变得慌乱无措起来,抬高无力的手试图去阻止他。
在兰波向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深红色立方体就要彻底接触上胸口之前,始终旁听的伊川澄伸出手,帮魏尔伦拉住了兰波的自杀行为。
“等一下,虽然前半部分没太懂,但最后那几句话我有听明白,”面对兰波回过头的困惑目光,伊川澄另一只手的指尖冒出火苗,“你是说,不断自我重复的能力就可以救活魏尔伦?”
兰波迟疑点了下头,“是……?”
“很好,你得重新另想一份生日礼物了。”€€€€伊川澄的拇指与食指张开,将那缕摇曳着的火苗拉大,又轻轻一推,将它送到魏尔伦的心口前。
“燃烧虚无之炎的虚无之炎。为了燃烧虚无之炎,产生新的虚无之炎;为了烧掉新的虚无之炎,又诞生出更新的虚无之炎。”
“嗯€€€€完美符合要求,”伊川澄双手揣进风衣兜里,看着那缕无色的火苗融入魏尔伦的体内,“不用谢。”
“……!?”
默默坐起身的魏尔伦仍有些回不过神,五官定格在“错愕”这个情绪上。
“接下来,你们可以继续慢慢说了。”
€€€€伊川澄微笑道,“而我,要去再找那位放烟花的白大褂聊会天,”
“让他体会下什么叫做人间地狱。”
第81章
研究员N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计划会被一个从未听说过的人物彻底摧毁。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
先袭击太宰治,靠一条染血的绷带骗到中原中也自投罗网;在试图重新掌控【荒霸吐】中原中也的同时,也能引诱魏尔伦前来,用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特殊金属来操纵他…
但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操纵的指令,就被这个恐怖的男人打断了。
甚至他喊上来的警卫,被一个不剩的全部击倒€€€€仅在眨眼之间,连他身旁那个少年都没有动手。
接着,眼睁睁看着他走进去后没多大功夫,又安然无恙地信步而出,身后多了个抱着荒霸吐容器莫西干头。
连他的仿制品都被抢走了…!受伤倒在地上,无法行动的研究员N恨得咬牙切齿。
那么,他就放弃操纵,直接让魏尔伦暴走!让那头原初的魔兽去肆虐,去代替他作出报复!
即使鲜血在身下流淌,生命仅剩须臾之间,他也会大声的、肆意的嘲笑那个男人,然后为见证真品的力量而毫无悔恨的死去!
原本,他是这么想着的。
按道理来说,这世上不应当存在能够与超规格特异点所抗衡的个体力量……!
但是……这发生的一切都在超乎他的认知范围……
研究员N仍然倒在那间废旧仓库的地面上,因大量失血而感到眩晕;在这种弥留之际,研究员N在看到对方走过来、居高临下望着他时,那道始终冷静理智的声音,此刻终于颤抖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他难以置信,惶恐与探究的情绪混杂交错,驱使着他发出询问,“挥手间消灭魔兽,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想要我解惑也行。”伊川澄抬起右手,额前与掌心一同燃起火焰,“用你们的话来说,我的异能力是燃烧概念。无论是拥有实体的概念,还是被准确定义出来的虚构概念。”
“这样吗,将特异点直接烧掉了啊……”研究员N的声音骤然充满狂热,哪怕连嘴唇都因失血而变得过度苍白,能见到的视野也开始恍惚,“竟然还有这种能力存在吗,这种哪怕与世界为敌都能够获胜的恐怖能力…!”
“别太高兴了,穿白大褂的。”伊川澄的声线冷了下去,“既然你表现得这么迫切,我就早点将这份礼物送你,好感谢你对飞天小橘和便宜大哥的热情关照。”
受重伤昏迷的飞天小橘已经被莫西干老大紧赶慢赶着送医院了,交通工具是这座研究所的警卫用巡逻车,被莫西干老大一路狂踩油门、风驰电掣的往市区方向开。
再向研究员N走近了几步距离,伊川澄的鞋底踩在血泊上,发出黏腻的声音。
他抬脚踩在对方肩膀的伤处,将捧着火焰的右掌翻转,手心朝下。
那缕火焰仿佛流动的砂金,或是为了引火的灯油。被重力牵引着缓慢往下坠,直至落到脚下的这具身体。
€€€€嗤。
一声轻微的燃烧声,在研究员N的身上转瞬即逝,甚至只让他来得及惊恐问出半截“你对我做了……”,便发现自己的身体毫无变化,那句质询顿时卡壳在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