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寻却是注视时启的表情,静了静,问道:“你怎么了?”
时启一怔:“没怎么啊。”
“看起来有点不开心。”白寻说。
时启没想到白寻竟也这么敏锐,摇摇头:“没事。”
白寻并不勉强,道:“你如果想找江允,去练习楼五楼的天台看看,他经常呆在那儿。”
时启呆呆地“哦”了声,突然觉得白寻人还挺好,令他有点感动:“谢谢……那你呢?”
白寻说:“我有时候也会去那儿,毕竟这儿也没多大地方。”
“嗯……”时启想了想,道,“我下午想请个假,和大家去放映室看节目。”
白寻点点头。
白寻虽然看起来挺酷,但实际上私下相处下来,却是个非常好相处的大男孩,只不过风格比较独特罢了,时启对他也有所改观。
白寻盘腿坐在床上,抱着吉他正要试音,却发现时启很好奇地看着他。
白寻难得竟有些不好意思:“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听你弹琴啊。”时启说,他的确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否则总想着刚才的事情,心情只会越来越低落。
白寻的手指也很好看,他们玩乐器的,手指都异常灵活,随便拨弄几下琴弦都很好听。那吉他在他手中,变得异常有魅力。时启忍不住道:“我能摸摸你的吉他吗?”
白寻抬眼瞥他一眼,突然笑了起来,像是抱着某种坏心思一般,露出了小虎牙,懒洋洋地说:“我的吉他,只有我媳妇能碰。”
时启立刻收回了手:“那没事了。”
白寻现在对他就是单纯的队友情,时启觉得维持现状当朋友也挺好的,还是少招惹别人。
白寻则是险些被时启避之不及的模样气笑了,他总觉得,时启对他,和对江允,对贺随的态度还是不一样,太客气了。
可这样又没有什么不对。
他们只是队员而已。
白寻疯狂练琴,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有点不太对劲。
时启下午跟谷雨他们去看节目,初舞台分给他们的镜头并不多,缝缝补补裁裁剪剪,一共加起来也不过五分钟上下,弹幕也极少提到他们的名字,正常现象了。
“大家一公一定要好好表现啊。”谷雨身为队长,嘱咐道,“希望我们都不要淘汰,好好地走下去。”
提起这个话题,便难免悲伤起来。
“明天的比赛,大家也加油,我听内部人说,这次如果赢了,可以得到一个复活名额。”谷雨小声道。
大家都吃了一惊,这个复活名额非同小可,节目组只含糊说了句“赢了有奖励”,但谁也想不到,会是这么大的奖励。
“真的假的?”王乐说,“前两期都没有复活名额啊。”
“是真是假,我不清楚。”谷雨摇摇头,“只是听别人说,具体的机制也不了解。”
这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是沙漠上饮鸩止渴的信号,毕竟他们人气不足,镜头很少,表现也不够亮眼,属于第一批淘汰的首选。
练习楼五楼,天台。
江允坐在一个旧木盒上,一腿支地,另一腿则踩在木盒上,看着远处夕阳余晖。随后天台口传来动静,白寻背着吉他跳上来,道:“时启请假,你怎么也不去练习?”
江允视线丝毫未动,只沉默着。
“你们俩,究竟是什么情况?”白寻自顾自地说,“时启今天回来,闷闷的,你也不高兴,怎么,这就要散伙了?”
“当时还是你选的时启吧。”白寻又道。
江允轻轻转动手腕的红绳,那桃核在夕阳下透出一点光芒,他似乎在琢磨着,将这条红绳取下来,可已经戴得很久了,取下来的方法,他也不记得了。
白寻坐在另一侧木箱上,险些被扎了屁股:“靠,你这选的什么地方?”
“我和他,很早就认识。”江允垂下眼,眼睫毛同样刷上了一层童话般的金色,如梦似幻,“他的梦想,是当一个歌手。”
“当歌手,他唱歌的确不错。”白寻说,“当偶像,也和当歌手差不多。”
“不,”江允吐出一句话,“差得太多了。”
“哪里不同?”白寻奇怪地道。
江允却又不说话了。
任何人和江允待在一起,就注定了是话多的那一方,因为他的话实在是太少了。
白寻很是佩服这个男人。
时启傍晚回宿舍,江允已经回来了,两人之间,互相不认识,把对方当成透明人,时启本想和江允聊一聊,可聊什么呢?而且江允也不一定搭话,被别人看到了,岂不是很尴尬。
时启抱着薯片咔嚓咔嚓,和房嘉然聊天,江允则仍是坐在床上看那本厚厚的金融管理类书籍,时启一度怀疑他在摆Pose装逼,但江允似乎是真的在看书,毕竟他翻页的速度还挺正常。
心神不宁的人,只有他一个。
“对啦,你知道,明天的迷宫游戏有奖励吧,我听说奖励是一个复活名额!”房嘉然神秘兮兮地说。
时启则是嘴角抽动,开始怀疑这个话题的真实性。
连房嘉然都知道了,这显然已经不能算是秘密了,一传十十传百,现在这栋大楼里,估计没有人不知道这个消息。
“我觉得应该是假的。”时启说。
房嘉然却道:“万一是真的,不是赚大发了!二公的镜头比一公多太多啦。”
显然,房嘉然已经把时启和他划为同一阵营了,毕竟江允这个渣男,什么也没有和时启提过,若说他会救时启,这可能性十分渺茫。
时启对迷宫游戏并没有什么经验,但他起码会有一个好处€€€€他记性好,能记得住自己走过的路。
但同时,也有一个致命缺点。
他路痴。
这两个属性完美地融合在一起,buff和debuff一胜一负,正好抵消。
时启决定摆烂。
时启和房嘉然呱唧呱唧,丝毫没影响到看书的江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在时启的视线中,浑然成了一座冰冷华美的雕塑。
时启吃了薯片,拍拍手,随后也拿了一本书,在江允床边走来走去。
没动静。
时启绝对不会是第一个说话的人,和他冷战的人,会被他憋死,同时时启也被自己憋死了,这时候没有个人给他台阶下,是绝对下不去的。时启自己找了个台阶,江允不给他下,时启也只好假装若无其事,去洗澡了。
深夜,秒针一格一格地过去,时启趴在床上,被子凌乱地搭在腰间,呼吸均匀,睡熟了。
静谧的夜色,暗蓝色的天光与月光洒进屋内,形成倒影。
江允一手搭在脑后,微微阖上眸,有些睡不着,便将耳机塞进耳中。这时时启却慢慢悠悠地从床上下来,左右看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这种程度的光,还不足以让他看清楚。江允摘了耳机,微微皱眉,于阴影中注视着时启。
时启如同一只安静的猫,一点点挪到江允的衣柜前,打开柜门。
江允:“……”
江允想不通,时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习惯,白天不拿,非要晚上偷偷摸摸地拿,被他发现了,还一脸羞愤欲死的表情。
时启的动作很轻,在江允的衣柜里找来找去,找了半天,最后愤愤地关上了门。
随后,又拉开了江允的抽屉。
江允一动不动地看着,看时启到底要找什么。
关键是,时启现在应该属于两眼一抹黑的状况,但看他的动作,似乎还挺流畅,似乎又能看见了。
时启的夜盲症,江允带他去看过医生,因为是先天性的,并不好治。
时启又在抽屉里翻找片刻,像是怕吵醒了别人,动作轻轻的,只偶尔有盒子落回抽屉时发出轻轻的“当”声,如同一把小锤子,敲在江允的心上。
敲不开的。
江允心想,既然我什么都不是,以后也就干脆这样吧,免得自作多情。
抽屉也重新拉上了。
时启像是还没找到,静静地伫立了一会,突然转过身,朝江允的方向走来。
江允这次看清楚了,时启居然是闭着眼睛的!
江允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时启毫无反应,他避开江允的手,上了他的床,开始摸他的衣服。
江允……江允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眼神复杂地看着时启€€€€什么时候有梦游的毛病了?!
时启的手顺着江允的衣领一点点摸下去,动作很仔细很正经,明显是在找什么东西,但那手指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布料,慢吞吞的摸法,也让江允有些受不了。
他按住时启的手,时启挣扎起来,表情很是委屈。
江允想了想,梦游的人好像是不能叫醒的,又见时启挣扎得厉害,一阵无奈,只得松开他,心生疑惑。
“你要找什么?”江允低声问。
时启不回他,专心寻找,犹如最纯洁的勾|引一般,划过江允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指尖似乎带着火,将江允上衣处摸遍了。
江允的呼吸逐渐重了起来,见时启非但没停手,还想继续往下,眼看就要触碰到那不可描述的地方,江允只得再一次按住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到底要什么?”
时启在江允手下如一条鱼般扑腾来扑腾去,衣摆掀起大半,江允的脸色越来越沉,时启却忽然停住了,似乎感觉到江允的心情不太美妙,在他的手心认真地写字。
时启的手指柔软细白,他自小就是个小少爷,家里不舍得让他干一点活,因此手指上光滑无茧,适合弹钢琴。但他不愿意学。
时启在他手上写了好几遍,见江允没反应,又有点恼怒了,江允这时却开口了:“你要找……钥匙?”
时启点点头。
可是什么钥匙?
时启却不再写字了,他左看右看,似乎想换个地方继续找。
而白天的情景在脑海中如电影般飞快播放而过,江允在那一刻突然心有灵犀:“你要去宿舍五楼的钥匙?”
时启立刻点点头。
那钥匙在江允的外套里,外套则挂在床头,江允拿了钥匙,时启便去抢他的钥匙,动作十分急切。江允将钥匙迅速一收,不让时启拿到,时启气得锤了他一下,江允却转身,将一件厚外套披到他身上。
睡着了脾气还是很大。江允思忖着,牵着时启的手,领他到了五楼。
他从未在这里住过,不知道时启为什么连做梦都想着上来,开了门,时启便低下头,认真寻找着什么。
他也不嫌地上脏,跪在地上,一寸寸地摸索。江允看着,心中却倏忽间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很久以前,他也曾经跪在大雨中,像时启这般找过东西。然而不爱就是不爱了,最后得到的结果,也只是被丢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