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厅,四十来个学生轰轰烈烈从检票口进入,时启随便看了一眼,发现他们穿着的校服,是白寻身上穿着的那种。白寻可能会来这种地方吗?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启失笑,从那天之后,原本频繁联系的号再也没有亮起来过,白寻也许真的不想再理他了。
时启走向A厅,与此同时,正在和一侧人说话的白寻似有所感,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预感,令他抬眼看向A厅的入口处。
“听完之后咱们去吃火锅吧!这么冷的天当然要吃火锅才合适了。”有人提议道,“白寻,你觉得怎么样?”
白寻垂眸,道:“我都可以。”
学生组走向了B厅,时启和白寻,谁都没有看到彼此,宛若两道平行线,各自迈入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时启回到座位,他的口袋里还装着为江允准备的生日礼物,不知道什么时候送出去比较合适。
江允则坐在一侧,在手机上漫不经心地打着字,微亮的屏幕光照进他的眼中,仿佛透着淡银色光辉一般。
小巧略沉的电子设备在时启手中滚来滚去,时启一手搭在椅背,大幕落下,时启说:“寒假你要回去过节吗?我们学校听说只放十天假。”
“不回去。”江允道。
时启颇为意外:“过春节……也不回吗?”
江允淡淡道:“我养父母有了孩子,他们应该不希望看到我。”
时启还是头一次听江允谈起自己的家庭,但他没想到,江允竟然是孤儿。
“一开始领养我,是觉得自己没办法生育小孩,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江允顿了顿,他的话里并无多少伤心的意味,只是以陈述语气谈及此事。
时启并没有太多安慰人的经验,他默默地听着,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然而这时,全场灯光骤然熄灭,众人安静,大幕拉开,一束光落在舞台上,照在正中央优雅而俊美的青年身上,他也不过十八岁出头,已经享誉世界级的赞美与掌声了。
江允极少听这种音乐会,一片黑暗当中,时启犹豫片刻,靠近江允,以极轻的声音道:“我父母也不回来,那我们俩一起过节吧。”
少年的声音犹如一片漾着橙子气息的羽毛,落在江允的耳畔。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江允喉结微微滚动一下,他咽下喉中不知何时泛起的苦楚意味,平静地“嗯”了一声。
时启不知道听没听到,但他坐了回去,聚精会神地听起了演奏会,并未发觉自黑暗中江允投来轻飘飘的一瞥,像是思索,又像是无心之举。
贺随五指翻飞,双眸微闭,俊美容颜泛着光般,在光线中宛若宇宙中沐浴着星辉而长成的王子,无数观众为他牵动思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只有时启睁着眼睛,一脸茫然。
他为什么什么也看不见?
系统冒出来:“你有天生的夜盲症,这种环境里看不到很正常。”
时启:“?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种病?”
系统:“你现在知道了。”
时启:“……”
时启本来还想仔细看看贺随,然而现在他只能安静地听音乐了。
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时启迷迷糊糊,左摇右摆,江允心下好笑,明明是时启约他来,自己却睡着了。
江允将人按在自己肩膀上,神色未变,看向台上,倘若时启是和他那聊得火热的男生过来,还能睡得着么?
江允丝毫没有发觉,他有时候总会想起那一幕,时启和那男生聊天的记录,那男生夸时启穿裙子很好看,然而每次见时启,少年都穿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像一个单纯的男孩。
演奏会时长两个多小时,时启睡了一个半小时,时启从江允肩膀抬起头,茫然地摸了摸:“江允?”
“怎么了?”江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江允的肩膀很宽阔,且很有力量感,他穿T恤时便会露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令时启很是羡慕。
可恶的是,他明明使用了“今天也要帅帅哒”礼包,梦想中的腹肌却丝毫没有出现过,到现在也仅仅是梦想。
“没什么,结束了吗?”时启问,厅内仍暗着,他什么也看不到,但能听到人聊天的声音。
“结束了。”江允似乎察觉到什么,“你看不到?”
“看不太清楚。”时启有点沮丧,“我有夜盲症,这种地方就是睁眼瞎。”
江允微微蹙眉,稍稍凑近时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茫然。
江允打开手机,亮光照在时启前方:“这样能看见么?”
“一点点。”时启描述道,“不是很清楚。”
江允便等到大家都走了,才带着时启起身,朝门口走去。
贺随自演出厅走出来,周围全是粉丝,他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一手戴起墨镜,保安护着他隔绝人群走向门外。
出了厅,光线一下就强了起来,时启倏地被刺到眼睛,一手挡住了灯光,被江允带着往门口走。
同学都去找贺随签名了,白寻完全没有这个兴致,百无聊赖地靠在一旁,以手机打开和“七七”的聊天记录,那里仍旧停留在他发出去的最后一句话上,没有回复。
他烦躁地啧了声,黑发中一枚黑曜石耳钉在灯下闪烁着神秘迷离的光辉。
而在这一刻,倘若有人将这一幕拍下来,便会发现时启与江允,人群中央的贺随,与刚从B厅出来等同学的白寻,恰巧形成了一个非常稳固的等边三角形。
命运的齿轮从未停歇,蝴蝶的翅膀轻轻掠过一觉,海浪汹涌而规律地朝前行进,多年之后再回忆此刻,或许会抓住某些遗憾而又无奈的情绪。
在时启刚适应了光线,打算回头看一眼多年未见的大明星时,他的手机一震,有人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时启低头看短信,贺随的视线恰巧从他头顶掠过,只当是一个普通的观众,便收回了视线。
€€€€听说你这次期中考得不错嘛,今年春节,要不要来我家过节?
发信人:陆敛
第154章
时启都已经快把陆敛给忘了。
他来这个世界, 第一个见的就是陆敛,但等他长大后,就再没见过了。
也不知道现在长变了没有。
时启短信往上翻, 这些年里他和陆敛似乎一直都有联络,但都是短信。若是没有意外,时启自然也不会纠结。
但现在……
他已经提前和江允约定了一起过年, 反倒
时启有点犹豫,但陆敛的好感度一直都是80,似乎从来没变过。
陆敛搬家到外省, 给过他地址, 那地方也不近,坐车得坐大半天才能到。
巧的是陆敛的家和江允学校在一个省。
时启有点想图方便, 一次攻略两个怎么样?
系统道:“你忘了上个世界的决心了?”
时启身体一僵,顿时回忆起被修罗场的恐惧,顿时怂了,想来想去, 还是拒绝陆敛算了。
毕竟他和陆敛离得太远,陆敛又是家里的大少爷, 不可能大老远跑来跑去, 他们之间也就只剩下些竹马之谊了。
篮球场,陆敛和兄弟们坐在一侧休息, 大家都在兴致勃勃讨论寒假该怎么过,虽然也没几天假,但好歹也能放松几天。
“诶, 要不咱们出去滑雪吧?出去住个三四天的, 在家看春晚有什么意思。”
陆敛拿着手机,显然是在等别人消息, 看到时启的回复时,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
“陆哥怎么了?垂头丧气的。”一兄弟笑着问,“该不会是失恋了吧哈哈哈哈!”
陆敛啧了一声:“谈恋爱有什么意思,没兴趣。”
陆敛和时启已经很久没见了,对于小时的玩伴,大多数人都会因为很久不联系而逐渐遗忘,但陆敛总会偶尔想起他。
他妈妈很喜欢时启,还经常和他打电话聊天呢,结果这小孩没有一点良心,从来不主动给他拨个电话。
小时候长得冰雪聪明的,不知道长大以后是什么样子呢?还像小时候那样圆圆润润的可爱,还是已经变成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孩?
已经高三了,再不见上一面,等上了大学,各奔东西,就更难遇到。
可时启拒绝了他。
陆敛臊眉搭眼,活像是被主人抛弃多年的大狗,尾巴都甩不起来了。
“不就是滑雪么,去吧。”陆敛深出一口气,“加我一个。”
看过音乐后之后,时启又把江允带回家了,饭菜已经做好,时启让江允闭上眼睛。
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也不太懂技巧,表情都表现在脸上了,先是蒙住江允的眼睛,让他不要偷看,又轻声捧出一个蛋糕,上面写的是:
祝江老师又长大一岁~O(∩_∩)O
时启一直没叫过“江老师”,毕竟江允和他年龄差不多大,顶多也就是看着成熟些,叫老师又有些生分。
但是订蛋糕的时候,时启又觉得似乎没有什么比较好的词汇,索性写了江老师。
时启唱起了生日歌。
江允睁开眼。
房间的窗帘拉上,灯也关上了,但时启又担心自己看不到,不但点了十八根蜡烛,还在旁边放了四盏小夜灯,金色晕红璀璨的光流淌在江允的眼中,时启的侧脸也被镀上了一层金粉,他嘴角挂着止不住的笑,见江允看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含蓄地说:“江老师,生日快乐。”
“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江允从未有过这般的生日,他的养父母在领养他不久便有了孩子,并不怎么关心他,自然也没有人大张旗鼓地给他买蛋糕,点蜡烛,唱生日歌。
江允也习惯了生日那天无波无澜,仿佛是很普通的一天,就那么过去了。
但他也总是期盼着,会有那么一个人,会对他上心,起码,会给他买一个小蛋糕。
现在他不但拥有了蛋糕,还拥有了更多的东西。
江允看了眼蜡烛:“江老师十九了。”
时启:“十八十九一个样嘛!”
江允:“……”
江允吹熄了蜡烛,又去切蛋糕,这自然是时启最喜欢的环节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蛋糕看,江允心下好笑,心想还是个小孩。
时启却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还有礼物没送呢!”
时启连忙翻兜,匆忙之中忘记放在哪个口袋,把粉色爱心的小盒子翻了出来。
江允拿起盒子:“送我这个?倒也不错。”
时启扶额:“不是啦!”
但江允已经把盒子拆开,取出里面的红绳,端详片刻,随后被时启一把夺过来,哭笑不得:“不是这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