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穿成领主小儿子后/我用抽卡系统搞基建 第96章

这个过程被称为[洗礼]。

与新生儿在任何一个圣殿都能接受的洗礼不同,这一种[洗礼]一年只会进行一次、进行的场所只在游星王都或者奥斯都王城,如果有心的知情人仔细比对,就会发现这些“最虔诚的信教者”分别是游星或者其它任何一个强大国家的皇帝与王子、一流贵族家族的家主、大权在握的官员。

而与埃尔弗一同落入圣池的,是居住在明日之森附近的平民与暂时停留的冒险者。

他们警惕又茫然地从圣池中爬起来,围绕在旁边的红衣主教扬起手中的十字架,高声道:“赞颂神明的仁慈,让这群被恶人诱骗的可怜羔羊重回人间。”

“我们跟着红衣主教的动作跪在地上,比起还没有从被拯救的事实中回过神来,我们心中更多的是惊疑不定。”

九十二名天赋者低着头跪在不知道为什么非常浅的圣池里,每一个人都看见了漂浮在池水中的黑色絮状物,它们一缕一缕流转回旋,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就彻底消失不见。

那个时候埃尔弗不知道这些与江中黑水非常相似的黑色物质是什么,现在他知道了,那大约是圣水的原液。许多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个前提下一下子清晰明了起来,毕竟一个“原液”就足够说明很多东西。

一直没怎么作声的艾萨克突然问道:“净化圣水原液的东西是什么?”

埃尔弗一怔,下意识地看向伊莱,此刻那双宝石般的紫色眸子平静一如往常,一丝涟漪也不见。埃尔弗不得不承认,这只无论在精灵族还是人类中都算异类的半精灵与这位仔细算起来才十六七岁的恶魔之子同时意识到了他们九十二个成年人都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的问题€€€€甚至只是通过他不算详细的描述。

能够治愈许多伤势的圣水是由那些稠黑的液体净化得到的。

而净化这些液体的东西是……

“我们一开始不知道,直到现在我也不确定,”埃尔弗顿了顿,眼中终于显现出了锋芒乍现的冷厉,“但是等到我们离开圣池、来得及关照各自情况的时候,我们意识到,我们的天赋消失了。”

天赋……消失?

伊莱瞪圆了眼睛。

他的眼睛很漂亮,眼角尖尖眼尾也尖尖,中段的弧度却圆润又温柔,这样的眼型让他神色放松或者笑起来的时候暖意融融又生动、神色凌厉的时候却又尽显锋芒,艾萨克见过伊莱很多种表情,对他的这种特性很清楚,却没有想过伊莱失态地瞪大眼睛时看上去会像一只猫。

甚至还是炸毛的奶猫。

而这个时候伊莱在想什么呢?他在想,怪不得埃尔弗被莱昂袭击的时候毫无还手之力、怪不得埃尔弗被黑甲卫兵从岩洞内部拎到地面上来时一点也不挣扎。昔日在北边境线上连杀两名亲卫军队长的强大天赋者失去了他的天赋,遗留下来的只是一个无所适从的普通人。

他开始思考,弗瑞兹临时监狱中到底有多少这样天赋消失了的外来者。

伊莱眯起眼睛,慢吞吞地想:或许是全部?

一个因为明显接近真相而显得格外恐怖的猜想。

埃尔弗的讲述还在继续。

“当我们意识到天赋消失了之后,奇异地并没有过于焦躁。”埃尔弗说起这件事来依旧觉得很神奇,这个时候他的语气甚至是轻快的,“没有人崩溃,也没有人暴怒到失去理智,就像在那个神国里一样,我们与修女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只不过修女们这一次要限制他们四处探索了,还要把他们都带到圣殿之下的地下宫殿里。

“我们在那里遇见了很多和我们有相似处境的人,非常非常多,男女老少都有,彼此说着听不懂的话,只有手舞足蹈地比划才能勉强明白彼此的意思。”

在那里,埃尔弗第一次接触到了弗瑞兹地下岩洞的外来者们说的那一种谁也听不懂的语言。

“这种语言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的,先来的人教给后来的人,后来的人教给再后来的人。虽然它学起来麻烦说起来也拗口,但是它有一个可以掩盖所有不足之处的优点€€€€那些修女听不懂。”

伊莱问道:“你确定她们听不懂?”

伊莱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地板上,他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世界上又不是没有在语言环境中呆一段时间就能掌握这种语言的天才,谁能保证长时间一直做旁观者的修女有没有在观察中默默学习到了能够听懂的程度?

他想到了,当时的埃尔弗也想到了。

“我确定。”埃尔弗顿了顿,补充道,“一开始我确定。”

地宫中的人们交流时都要捂着嘴避开修女的视线,一旦有旁人靠近就会下意识地闭嘴。靠着这种做贼一般的交流方式,新来的九十二人与“旧人”们很快交换了彼此的信息。

所有人都去过神国,所有人曾经都是天赋者,所有人都遭遇过黑暗风暴。埃尔弗坐在宫殿角落默默回忆每一个先来到这所宫殿的人话语中透露的信息,暗夜森林遭受黑暗风暴的程度最深、明日之森其次,轻微的刚掀起风暴就消散,除了刚好在附近寻找某种珍贵植物的冒险者小队谁也不会知道。

数来数去,埃尔弗最终惊骇地发现,除开人类密集的城邦,唯一的净土竟然只剩被神明抛弃的弗朗西斯。

那个时候他再也不能试图通过逃避来欺骗自己了,所有的矛盾点都在告诉他,他所认知的教廷不是真正教廷,当撕开表面那层漂亮的伪装,展露出来的就是腥臭的内核。

认知推翻的阵痛之中,埃尔弗想,如果能逃出去,那么他的目的地一定会是弗朗西斯。

非常凑巧,当时地宫中隐形的“领袖”也是这样想的。

“那个人就是莱昂。”埃尔弗露出个难看又敷衍的笑容,他指指自己的肩膀,又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咬我的那一个。”

莱昂出身于游星帝国的贫民窟,与地宫中绝大多数家园被摧毁的人不同,他是在前往紧邻游星帝国南部的一个国家游历时遭遇到了黑暗风暴€€€€是的,他就是那个见证风暴还没聚起就消失的倒霉冒险小队的队长。

幼时为了食物在贫民窟摸爬滚打与成年后身为强大天赋者出入上流阶级的经历让莱昂能够很轻易地亲近来到地宫中的所有人,他并不缺乏领导能力、头脑灵活,身边短时间内就有了很多拥趸。

正是因为有了莱昂的存在,同样强大、同样拥有拥趸(共同去到神国的九十一人)且出身更加高贵埃尔弗就刻意沉没了下去。毕竟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他们一个是游星人,一个是奥斯都人,身份天然对立,只要埃尔弗站出来,必定会有原本归服莱昂的奥斯都人转投埃尔弗,然后他们就分裂了,而这个时候他们最不能的就是分裂。

埃尔弗隐藏锋芒,知道他背景的九十一个人也有样学样地开始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莱昂逃出地宫的愿景从未遮掩,埃尔弗默默观察,默默惊叹他的智慧与能力,最终默默地发现总是跟在莱昂身边的瘦弱少年是一个信教者。

莱昂的拥趸告诉埃尔弗,那是莱昂冒险小队中的队友,也是那群红袍人的受害者,他们唏嘘着说:“他也是蛮可怜的。”

伊莱听到这里,都不用埃尔弗说,就知道这个信教者就是瑞文特。

埃尔弗不信任他人口中说出的话语,他喜欢用自己的眼睛和脑子去得到想要的信息,所以他选择了偷偷跟踪瑞文特。

“然而瑞文特的活动轨迹实在是太规律了,莱昂去哪里他就去哪里,简直就像刚破壳的动物幼崽。如果莱昂要去独自处理什么事情,他就坐在女人中间腼腆地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埃尔弗就这样跟了五天,到最后他几乎要放弃了,他想,可能瑞文特真就是一个被信教者背刺了的倒霉信教者吧。

然而事情在第六天发生了转机。

“那是个深夜,大家都睡着了的时候,我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在奥斯都南边境线(也就是弗朗西斯北边境线)上战斗的两个月教会了埃尔弗很多东西,比如在不安全的环境中要时刻保持警惕、也让他形成了很多说不上好坏的习惯,比如就算在睡梦之中,周边有异动也会很快惊醒。

原本还残留着些许睡意的大脑在意识到异动是从前几天还在关注的瑞文特的方向传来的时瞬间清醒,埃尔弗闭着眼睛,脑子里飞速划过了许多种可能。

而在瑞文特顺着地宫边缘摸进某个密道之后,埃尔弗也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

“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贵族子弟,就算家族没落了,身上还是有很多好东西。”

当时的埃尔弗用的就是遮掩气息的那一种。

“瑞文特走了很久,一直到密道的尽头。”埃尔弗扯了扯嘴角,笑容依旧很难看,“那里站着一名修女,非常脸熟,恰巧是我们看见那艘船时站在船头的那一个”

“我听见瑞文特叫她,薇尔。”

久远到有些陌生的名字猝不及防地闯进耳朵,顺着埃尔弗的话不停地在大脑里拼凑着场景的伊莱一怔。

薇尔……他四岁半以前弗朗西斯领主城堡的女仆长,他四岁半以前除了父母最信任的人。然后在四岁半那年,薇尔弄晕了他,带着他和奥林试图翻越北边境线前往奥斯都帝国。

那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伊莱抿了抿唇,强行按耐住内心的波动,继续听了下去。

“而那个叫薇尔的女仆问他:‘他们怎么还没有前往弗朗西斯?’”

还因为薇尔有点走神的伊莱浑身一震,陡然注意力集中起来,然而这个时候埃尔弗略带着点悔意说:“接下来我就没怎么听清楚了。”

因为他听见了穿戴者盔甲特有的脚步声,而那个地方什么人才穿着盔甲呢?当然是十字骑士。

说到这里,埃尔夫隐秘地看了脸上流露出无奈神情的伊莱一眼。

他没有告诉伊莱和艾萨克,他听到的其实不止这一点。

脚步声还很远,埃尔弗手握炼金吊坠,胆子大得要命,他伸长耳朵想要听听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却听见永远腼腆温和、害羞得像个小动物一样的瑞文特拔高声音、从喉咙中吐出尖锐的又压抑的嘶吼。

“弗朗西斯!又是弗朗西斯!你到底是在听从命令,还是想要再见见那个被你养到五岁的恶魔之子?!”

瑞文特手一抖,吊坠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他再也不敢呆下去了,伴随着身后一句厉声呵斥“是谁!”,埃尔弗轻飘飘地逃出了密道。

时间回笼,现在的埃尔弗看着现在的伊莱,喉咙里有许多话想说,却在撞进一双幽深的绿眼睛后悉数吞了回去。

这一刻埃尔弗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这种半精灵知道他在隐瞒,所以这只半精灵在警告他:不要做对找寻真相无益的事,不要说无关紧要的话,不要试图欺瞒。

埃尔弗突然觉得非常疲惫,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为这个漫长的故事结了一个相比之下草率但还算真实的结尾。

“我想要找寻机会告诉莱昂瑞文特有问题,但是在机会来临之前,莱昂就已经率领着我们逃出了地宫。”

埃尔弗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这个时候他看起来倒像是一个俊美放浪的贵族青年了。

“我没有再多能告诉你的了,”埃尔弗闭上眼睛,仿佛已经非常累了似的,“请准许我下次再讲给你听吧,老爷。”

……

伊莱与艾萨克并肩走出了木屋,他们来到这里时天边才泛起鱼肚白,现在太阳却已经正当空了。

今上午的收获不算少,剩下不清不楚的部分也还有时间再去细细询问,反正埃尔弗就在那里,实在不行旁边还有一个瑞文特,总归不会完全没有头绪。

伊莱的心情难得很好,轻声与黑甲卫兵们交代什么的时候围巾下的唇角都是微微勾着的。

一上午都没什么存在感的艾萨克站在一边,等到伊莱终于走过来,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真的信他说的话?”

“信,我当然信。”伊莱笑盈盈地歪了歪头,竖起一根手指轻快道,“不过只信一部分。”

伊莱当然意识到了埃尔弗说的并不全是真话,先不说其他,埃尔弗不知道他有翻译卡、能够听懂他们在地宫中学习的那种语言。所以在埃尔弗的认知死角,他把埃尔弗去堵瑞文特的时候嘴里说的“像你这种地位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与修女见个面就能用上这样的修饰词吗?恐怕不见得。

假消息也不要紧,假消息也是在真消息的基础上修改而来的,只要有突破口就足够了。

伊莱的心情又变好了一点,他们走着走着,伊莱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问:“刚刚在木屋里你怎么都不怎么说话?”

艾萨克只是话少,又不是锯嘴葫芦,他想问很久了。

艾萨克没有回答。

伊莱倒也习惯他这个性格,便没有再追问,只余下艾萨克一只半精灵在心里百味杂陈。

事实上艾萨克幼时也曾经遇见过那群穿着红斗篷的人,只是他比这群外来者幸运一点、有了一个由一朵出现在墙角的鸢尾带来的奇妙能力,这种能力让他预见到了自己落入黑色圣坛的场景,所以能够早早地避开。

不过这也不必说,从黑暗风暴开始他就一个人在危机重重间摸爬滚打,最终从狼狈的小孩子成长为冷漠的青年,那些光怪陆离的黑暗过往替代了他的生命、驱使着他的躯壳,最终成为了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从前没有把组成自己的一部分剖开给别人看的嗜好,现在也不例外。

于是绿眼睛的半精灵久久地注视着前方随着前进的步伐一动一动的银白色后脑勺,他们走过巡逻的士兵队伍、路过围绕着整整一圈黑甲卫兵的木屋、迈上建造着螺旋状石屋群的低矮山坡,到路过某颗繁茂大树时,艾萨克终于停下了脚步。

伊莱往前走了几步,似有所觉地回过头来。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的,树冠投下的阴影边缘刚好落在伊莱脚后,于是现在形成了一副非常有意思的画面€€€€被赋予暗夜之名的半精灵笼罩在暗色之中,在自由之地弗朗西斯肆意生长的少年沐浴在阳光下,他们或许在某个巧妙的节点偶然共行,但那条树冠边缘投下的线总会恰到好处地分开他们。

因为他们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我要离开一趟。”

这话一出,艾萨克自己都有点怔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句子里用上“离开”,简直就像从今往后他口中的弗朗西斯的前缀会变成回来一样。

可能是因为这一次在这里待得太久了,艾萨克想,也可能是他原本可以用“回来”形容的地方已经快要全部陷落在黑雾之中了。

本来就生长在弗朗西斯、天生就要把“回来”放在弗朗西斯前的伊莱不作他想,艾萨克这一次在弗朗西斯呆的时间确实有点长了,弗瑞兹临时监狱的事件今天之后算告一段落,艾萨克这个时候离开其实在他的预料之中,要是留下来才令人意外。伊莱想了想,主动道:“那我现在给你刷一个治愈魔法?”

算算时间艾萨克的伤口应该已经裂到一半了,他要出去干什么事的话还是把时间留充裕一点比较好,总不能刚到达目的地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急吼吼地赶回弗朗西斯吧?

伊莱心里的小人自豪地挺起胸膛,觉得再没有像自己这样贴心的合作伙伴了。

“不够。”

伊莱讶异地望向艾萨克,从完全治愈到伤口再次裂开的时间过去足够对方从弗朗西斯去到半个大陆之外的暗夜森林、呆一段时间后再从暗夜森林返回弗朗西斯,这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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