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露出一个微妙的微笑。
“在哥谭,它确实是。”
毕竟你也不知道,有多少看过《电锯惊魂》的疯子,会把你的胳膊和陌生人的大腿锁在一起,就为了逼你们选择一条肢体锯掉。
也不知道哪天从阿卡姆跑出来的精神病,忽然就想做个人性小游戏,蒙上你的眼睛,再给你戴上一副特质手铐。
“有些手铐,是不能直接扯断的。”
“为什么?”西奥多扬起眉毛,“我觉得我现在的力气够啊。”
“嗯……或许因为里面连着液体炸弹。或者更糟€€€€手铐本身就是一枚脏弹的开关,一旦暴力拆解,就会直接爆炸?”
西奥多愣了愣。
他毕竟来到哥谭的时日尚浅。
哪怕已经见证了许多桩自助犯罪,甚至第一天就降落在阿卡姆门口进行了一轮游,但除了毒藤女之外,还没经历过其他精神病别出心裁的犯病威力。
“……那种炸弹,不应该很难设计吗?”
罗宾摩挲着自己的嘴唇:“确实。但考虑到阿卡姆里关了至少三分之一的教授/科学家,以及阿卡姆的平均学历至少也是大学毕业……也不能说很难吧。”
西奥多:“……”
草啊,这群精神病怎么回事,居然比他现在的学历都高!
这么看来,假如自己某天不慎犯了事,很有可能都没达到阿卡姆的学历入门等级!
这枚从前只用不到半分钟就能打开的锁头,如今花了西奥多差不多二十分钟时间。
终于,它终于在西奥多手里发出咔哒一声。
锁芯弹开,西奥多长长地松了口气。
罗宾鼓励地看着他,唇角露出欣然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在当前这个距离下,西奥多打量着对方的轮廓,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休息十分钟,然后我们进入第二轮。”
西奥多自在地伸了个懒腰。
他发现这种精度训练确实有效,自己正慢慢适应着那些多余的力量,学会和它们平静地共处。
如果放在两个小时前,他这一下准会坐塌沙发。但现在,沙发弹簧只是发出一声抗议的咯吱声。
“第二轮是密码锁吗?”
“不。”罗宾拿起手铐在西奥多眼前晃了晃,“是这个。”
罗宾给出解释:“这是在哥谭更为常见的情况,我们把它拿到前面来学。”
“……”
笑容不自觉地从西奥多脸上消失,他无声地扣紧了手指,语气平平地应了一声。
“哦。”
绳子、铁索、手铐。
西奥多讨厌这些东西。
如果不是罗宾就在眼前看着,而西奥多又不想对任何人、任何义警、任何有能力拯救,但在二十年前还能未出现的英雄暴露那一切,他可能会痛恨地把那只手铐扭曲成两段。
斯坦利、斯坦利、早已下地狱去的斯坦利。
倘若西奥多能早点拥有这份能力,是否就能把斯坦利手撕成还没有蝙蝠镖大的碎片?
强自伪装着镇定,西奥多将眼睛转开,移向窗外,自己则不断地深呼吸。
没关系,只是一个手铐而已。
罗宾不会看出来,现在的我也能把它随意地碾成铁片。
不过是两个可笑的圆环,无法再构成旧日的梦魇,它只不过是€€€€
“咔嚓”。
一声细微的锁扣合拢声响起。
西奥多猛地转过头。
只见罗宾神色镇定,被拷住的双手自然搭在茶几上,正冲着自己静静微笑。
“现在,假装我是被小丑绑架的人质,手铐里连着暴力破坏就会启动的炸弹开关。”
“€€€€来解救我吧,侏隼鸟。”
“……”
多米诺眼罩下面,那双满载着信任的蓝眼睛正温和地闪烁,像是被打翻的星空首饰盒。
在那对澄澈如蓝天碧海的的眼眸里,西奥多照见自己的影子。
不是现在这个突然变强,能听懂植物说话、还能化身人形粉碎机的自己。
只见一个更年少、更紧张、更加容易激惹的男孩,正倒映在罗宾的瞳孔里。
他长着西奥多的脸,有着和过去西奥多一样警惕而倔强的神色,像是竖起耳朵的野兔,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当小西奥多的目光转向正前方时,两个男孩仿佛穿越空间和时间的距离,打破了心灵与潜意识之海的枷锁。
他们在罗宾的瞳孔里,完成了一次自我的对视。
然后,更年少的那个西奥多松弛了表情,对如今的自己释然地伸出了手。
€€€€“来吧。”
西奥多看见他的口型。
€€€€“来救我。”
“不要着急,耐心,还有自制力。”罗宾气定神闲地把手腕递到西奥多眼前,“我知道你会救下我。”
“……”
这一刻,西奥多仿佛在对着旧日的记忆隔空许以拥抱,又像是在承诺自己不会辜负罗宾的期望。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救你。”
喉结滚动,西奥多用最清晰的语调,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会救你。”
手铐确实比锁头更精细,也更难开。
在罗宾的口头指导下,西奥多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半靠手感,半靠硬撬地搞定了这个鬼东西。
罗宾甩了甩发麻的手腕,和金属接触的一整圈皮肤都被磨得通红。
西奥多有点抱歉地看着他,却只换来罗宾不甚在意地一笑。
“刚刚你完成的测试,是在有时间、有工具的情况下才能完成的成就。”
一流反派们很少会给超英这个机会。
能让罗宾争取到类似待遇的,通常都是些愚蠢的菜鸟绑架犯。
简而言之,这种程度的培训,是韦恩总裁的养子需要掌握的技能。
而再进阶一些的内容,才是面对阿卡姆神经病的必要态度。
“很多时候,我们可能面对另一种极端情况€€€€没有工具、双手反拷、时间紧迫。”
罗宾一边说着,一边背过身去。
他态度轻松如同吃饭喝水一样,重新把手铐圈上自己的手腕。
“面对这种情况,就要动用快速脱逃术了。你对此了解多少?”
西奥多揉了揉额角,有点惊讶地发现,自己脑子里居然真的储存了相关记忆。
嗯?这是他什么时候学到的?
当初在梅纳宅的时候,西奥多怎么不知道这个?
短暂的迷惑一闪而逝,西奥多盯着罗宾修长白皙的手指,喃喃道:“要卸掉大拇指关节?”
“对,这是最快的方式€€€€有时候只是卸掉拇指关节还不够,需要直接掰断大拇指的骨头。”
“但这副手铐是我特意挑选出来的,它的空隙不算紧,只要脱掉关节就行了。”
罗宾一边说着,一边给西奥多演示。
他特意放慢了自己的动作,保证西奥多能把每个步骤都看清楚。
强行把拇指脱臼的手掌挤过手铐圈,这显然非常疼,少年的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迎着西奥多担忧而揪心的眼神,色彩斑斓的小鸟眨了眨眼睛,无比自然地流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
西奥多瞬间在茶几上摁出了一个掌印。
“你还好……”
“没关系。”罗宾打断西奥多的话,同时闪了闪自己濡湿的睫毛,“不过你还生我的气吗?”
“……”
这是罗宾今天开车来接西奥多时,朝西奥多问出的第一个问题。
西奥多当时嘴上说不生气,但动作分明是在抗拒。
而现在……
“我本来就没有生你的气。”西奥多心情复杂地抿起嘴角,“我其实只是……有点生自己的气。”
骗人往往是西奥多的看家本领,他杀手锏般的自保手段。
结果上周末时,他不但没能识破罗宾的算计,还被自己的急切和贪心套了进去。
与其说生气,倒不说这是一件让西奥多心惊的黑历史。
而且,在他模糊的记忆里,那个刺杀斯坦利的计划之所以会失败,好像就和他的急功近利脱不了干系。
罗宾终于把左手手掌挤出拷圈。他吐出一口气,将脱臼的拇指重新归位。
从西奥多的眼神里读到浓浓的不忍,罗宾反而轻松一笑,甚至活泼地扬起了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