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企鹅这个物种,本身就有着偷蛋的习俗。
没能养育自己亲生儿子的雄性企鹅,会趁着其他企鹅夫妇睡着的时候,把对方还在孵化中的幼崽抢来,安顿在自己的脚面上。
而现在,他的“父亲”脸上露出的神气,就像是刚刚偷到了一颗新鲜的企鹅蛋。
企鹅人便是那颗无辜被偷的企鹅蛋!
这是光明正大的挑衅、不加遮掩的示威、光天化日之下的叫板。
老科波特嘲讽弯曲的嘴角,仿佛是一声明晃晃的嘲笑。
他好像在对企鹅人说:你知道我是个假货,我也知道我是个假货。但你无力为自己辩解发声,就和那么多年来,在你手下无力为自己发声的普通人一样。
如果黑面具就在现场,想必会大呼一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多么该死的眼熟!
比如说,对于老科波特这些年为什么明明没死,却被当成死人的解释,简直是如出一辙的离谱。
律师对此的说法是:老科波特先生当年不幸患上了梦游症。
某一日,他在梦中误以为自己变成了一只企鹅,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依偎正在科波特家族温暖的壁炉旁。
一瞬间,老科波特先生心中充斥着对南极融化的巨大的恐慌感,于是连夜制造出自己已经死亡的假象,当晚跳上一艘前往南极的游轮,从此和企鹅们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直到又一天,超人路过南极时,身上不慎掉落下一张报纸,报纸首页上就印着企鹅人的照片。
老科伯特先生阅读了报纸后,如梦初醒,对于儿子长大后的堕落,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他反省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认为自己应该痛改前非,担负起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
于是,老科波特先生历经千难万险,千里迢迢地返回哥谭,只为了获得儿子的监护权,重新陪伴心爱的儿子长大。
这个故事开头抓人眼球,中间荒诞离奇,结尾又不失浪子回头的温馨合家欢。故事中间甚至出现了超人,非常贴合当下民众们推崇超级英雄的政治正确。
然而,对于律师这番催人泪下的讲述,企鹅人只有一个字要说。
€€€€呸!
能让满座市政官员都微笑点头,而不是露出“这他妈都行”的表情,一听就知道没少给在座的各位塞钱吧!
市政官员们把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讨论。很快,一个为首的代表站起身来,表示接受了这番解释。
只要老科波特可以证明他和企鹅人之间的父子关系,他们就将注销老科波特的死人档案,重新恢复他的法定身份。
老科伯特露出微笑,彬彬有礼的冲着在座的绅士们鞠躬。出于避嫌,他和企鹅人的血样将会被送到韦恩名下的实验室进行鉴定。
不久之后, DNA鉴定的报告出示,没人对此表露出惊讶或者意外。
毕竟有黑面具的事例珠玉在先,一回生两回熟嘛。
就在官员们都以为,这件事将和黑面具的先例一样完满结案时,企鹅人的律师忽然挺身而出。
“请稍等一下,我有异议。”
律师悄悄地觑了一眼自己的老板,随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紧了紧自己的领带。
“我们都知道,普通的DNA检定只能确定两人之间的父子关系,却无法确定两人之间父与子的辈分。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眼前的老科波特先生,其实是小科波特先生冒充的呢!”
此言一出,振聋发聩。
面对这个猜想,大家只差没在脸上写着:真不愧是阿卡姆的精神病。同样时髦的套路,我们想都没有想过!
“即便此刻坐在我们面前的是小科波特先生,而不是老科波特先生,作为企鹅人唯一成年的近亲,他也对企鹅人享有监护权。”有官员不耐烦地推了推眼镜,“既然DNA检测报告已经证明了两人间的亲子关系,我不认为这件事还有什么争辩的必要。”
“不,这里面还是有很多未被界定的模糊边界……”
就在律师口若悬河,正准备引经据典,展现出自己多年来非凡的讼棍功力时,企鹅人忽然敲了敲桌子。
“再做一场DNA对比鉴定。”企鹅人哑着嗓子说。
他的目光透过透明的镜片,死死盯着对方翘起的唇角。
那道嘲讽的弧度本身就带着稻草人的恐惧毒气般的魔力,可以轻易挑起人心中的负面情绪。
“我会提供我父亲生前留下的衣物,我要求实验室提取衣物上的DNA,和我眼前的这个人做一场DNA对比。”
话音刚落,老科波特翘起的嘴角就缓缓拉平,动摇的神色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我看不出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必要。”老科波特冷酷地宣布。
那杆自从出场以来就始终倾斜着的胜利天平,第一次偏向了企鹅人的方向。
企鹅人心下一舒,吝啬地分给自己的律师一道眼风,示意手下看在薪水的份儿上,告诉这个冒牌货做DNA检测的必要性在哪。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企鹅人的律师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议事庭现场派出一个代表人做见证,跟随律师前往企鹅人的家中,取得老科波特先生的衣物,进行最后一次DNA鉴定。
等待的过程总是分外漫长。
这期间,老科波特不再露出笑容,反而时不时地朝企鹅人投来忌惮又阴郁的一眼,似乎在权衡着真相被揭露后,整件事情究竟该如何收场。
与此同时,企鹅人也在思考。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遗留在外的私生子。
那么,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和他之间实为父子关系的“老科波特”,真实身份应该是……
在所有可能导致他多了一个孩子的事件里,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那场合作”。
敲定了念头后,企鹅人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对付谁了。
很快,两个小时过去,新的DNA对比报告也被线上邮寄回来。
在负责人当庭宣读报告结果时,企鹅人失态地扔掉雨伞,从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来。
“这不可能!”
报告结果竟然显示,眼前的老科波特他已逝的父亲是同一个人。
但这怎么可能?
哪怕企鹅人对父亲的记忆已经非常微薄,他也敢发誓,自己的父亲编不出那番游览南极的瞎话!
老科波特终于重新挂上了慢悠悠的笑容。
他惬意地饱览着企鹅人的表情,就像之前那番故作慌张的表演,都是为了欣赏到眼前这一幕似的。
“啊,我害羞的儿子。”
西奥多笑的不怀好意,甚至露出一线白森森的牙齿。
“安心接受父亲的保护吧。我一定会投资给阿卡姆,很多、很多、很多的钱,让你不必再辛苦越狱,又被蝙蝠侠打断三根肋骨送回来的。”
企鹅人:“!!!”
什么?
那些将要投资给阿卡姆的美金都是他的钱,是他的!!!
事到如今,企鹅人哪里还反应不过来,第二场DNA检测本身,就是一种圈套。
不管是冒牌货说服了韦恩实验室帮他作假,还是对方有能力提前潜入自己的私宅,对可以提取出DNA样本的东西做了手脚,对方都是有备而来。
这是一个专门针对他的陷阱,而企鹅人一脚踩进了对方的落网里。
同一时间,西奥多大脑里只有一个骄傲的念头:你永远可以信任罗宾的办事能力。
提姆,他最靠谱的兄弟,半氪星人不可或缺的好助手。
在偏心的法庭的加持下,企鹅人就像冬天的稻草一样被飞快地击倒。
被警卫们按着肩膀重新压入囚室之前,他透过自己的单片眼镜,朝目前成为他父亲,实际上极大概率是他儿子的人投来阴郁的一眼。
“等着看,你还没赢呢,小子。”
西奥多微笑着目送企鹅人远去,随后把头顶的礼帽摘下来拿在手里,仿佛是一次隐晦的脱帽致意。
就好像在隔空发出宣告: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后招,企鹅。
在当天晚上,侏隼鸟就知道了企鹅人究竟还有什么后招。
夜晚,蝙蝠灯的光芒刺破夜空。
伪装成蝙蝠侠的夜翼刚刚落到房顶,戈登局长就迎面抛来一个问题。
“蝙蝠侠,企鹅人的律师拨打蝙蝠侠热线向你举报,‘有人冒充他的父亲,你不会坐视不管吧,蝙蝠?’老天爷呀,企鹅人的举报!我真是一辈子都没想到会接到这种电话……”
“是啊。”【蝙蝠侠】用他宛如患上喉癌的嗓音低沉地回答:“这谁能想到呢。”
第77章
B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企鹅人, 一个对自己规划方案忠实的践行者。
假如黑面具得知了企鹅人的这套操作,就不会怀疑企鹅人对他的一片真心。
毕竟,企鹅人之前提供给他的两个方案, 自己可真的全都用到了啊。
按理来说,向蝙蝠侠求助是遭遇阴谋后的最优解。
蝙蝠侠怀疑一切,蝙蝠侠不会坐视不理,即使拨打求助电话的是企鹅人,甚至小丑, 他也会勘破事情的真相。
可问题在于……你这个代班的蝙蝠侠,他正宗吗?
【蝙蝠侠】向戈登局长要来了那份录音, 随后, 脚踩着十厘米内增高的夜翼转头就把录音内容发到了他们的四人小群里。
€€€€《深夜的不屈哀求, 萦绕耳边的痛骂和尖叫, 一个你从未见过的企鹅人!》
对于这个标题,红头罩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老天爷啊, 我快吐了。”
罗宾则委婉地提示夜翼:“少去几趟超人的报社对你有好处。别再学习那些耸人听闻的标题命名技巧了。”
只有西奥多,在愉快地听了那份录音一遍后,他把文件储存到D盘里, 作为战利品收藏。
就在【蝙蝠侠】运指如飞敲打键盘之际, 戈登局长回头看了看自己这位老搭档。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局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我会解决这件事的。”【蝙蝠侠】沉声说道,“还有什么事吗,吉姆?”
“没有了。”
戈登局长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月光照耀在他花白的发丝上,折射出几道星星点点的银芒。
望着黑暗中的城市依次点亮万家灯火, 老局长心中涌起几分复杂的慨叹。
“最近哥谭很平静, 蝙蝠侠。我手底下的刑警们难得不用加班, 回家睡了个好觉。我猜不透这是暴雨即将袭来的前兆,还是阴云已经暂时散去,但无论如何,我希望阿卡姆能保持现在这种安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