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应该察觉不对的,迟家的人,怎么可能为了点小钱,受雇于人呢。
“那张照片,谁发给你的?”陈述又问。
“朋友呗。”林金海满不在乎,“他路过那儿,顺手拍的。”
真巧啊。
陈述不可控制的回想起,他冲迟江发那没由头的火气时,对方那怔愣又失望的眼神。
以那人的性格,如果不被打断,大概是想跟他说,缺钱他会帮他,无条件的。
为什么呢……
他陈述何德何能,又怎么还得起。
陈述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就好像从昨天开始绷起的那根弦,被一下又一下的拉紧,现在彻底断了。
他有点崩溃。
原来他跟李子安也不一样,人家的身份起码是货真价实的。
而他呢,就连那点光都是阴差阳错偷来的。
偏生他还理直气壮,不知好歹。
老天爷好像在故意逗他玩,给了他点什么,就一定会以更决绝狠厉的方式收回去。
他没了妈妈,现在又亲手推开了迟江。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低声喃喃,眼眶发红,神色古怪的重复:“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但凡早一天,就一天,他和迟江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对不起……”王馨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跟不要钱似的抽抽噎噎:“阿姨真不是故意的……”
“行了,陈述,有完没完。”林金海摆手,撇嘴道:“多大点事儿,你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爷爷在棺材里也过得好好的,你怎么不去陪他呢?”陈述蓦地抬头,眸光冰冷,好像真的在看一具尸体:“我说过的吧,把我妈的东西给我,我不会再出现,用不着这么费尽心思。”
“还有你,你说你不是故意的,自己相信吗。”陈述看向王馨:“这么喜欢看我的笑话,那今天让你看个够。”
“陈述!”林金海猛的站起来,看起来想掀桌,脸都气红了,还有点不可置信:“你疯了?!”
“疯?”陈述低低的嗤笑一声,行走时浑身的骨骼咔咔作响,是保持同一个姿势僵久了所致的,他走向林金海,眼睑微垂,嗓音淡淡:“我可是精神病啊,杀人都不用蹲监狱的那种,你猜呢?”
“你少吓唬人了,没了老子,你连大学都上不了,在我这儿摆什么谱。”林金海说。
“我说了,我只要我妈的东西,你听不懂么。”陈述步步紧逼,他比大腹便便的林金海高了几公分,还是很有压迫感的:“还是说,你就没想过要给我,把我叫回来,也只是戏耍我一通?”
林金海下意识往后退。
他终于发现不对劲。
陈述的状态……不对。
最简单的兵法都说过,不能把敌人逼到绝境,后果不堪设想。
直到陈述拈起桌上果盘里的水果刀,林金海才真正开始后悔。
他贪图一时之快,把对前妻的所有不满都发€€泄在这个儿子身上,越来越熟练和不管不顾,终于要酿成横祸了吗……
不对,不可能,今天和往常也没区别,没道理之前可以,今天陈述就受不了了。
不就是道个歉而已吗,有什么严重的。
他一定是在吓唬他们。
认定这一点,林金海梗起脖子:“来啊,有本事你动老子一根汗毛试试!”
陈述未曾被激怒,他慢条斯理的活动着手腕,精致称手的刀柄在他指节转来转去。
他玩着刀,声音平平:“我最后再问一次,我妈的东西在哪?”
“老子凭什么告诉你?!”林金海有些紧张的握住躺椅扶手,强撑着才没有继续后退,他瞪陈述,提醒他:“你说的对,我就是把你叫回来戏耍一通的,那女人留下的东西,我就没打算给你。陈述,你今年高三,就算不用蹲监狱,你这辈子也毁了。”
就因为陈述的后顾之忧太多,生活,学业,时间成本,林金海才如此胆大。
他笃定了陈述不敢反抗。
同样也确信陈述不会动手。
“没关系啊。”陈述表情都没变一下,他彻底走近,站在林金海旁边,低喃着:“毁了便毁了,本来也没什么好的。”
随着他的话,刀尖没入皮肤,血液的甜腥味儿在空气中蔓延。
“不过呀,就算我毁了,也拉着你们一起,都别想好过。”陈述说。
林金海一动不动。
他像是吓傻了,眼珠惊恐的放大凸出,死死盯着自己被刺的肩膀,大气都不敢喘。
陈述顺着力道,把他推到椅子上,接着抽出刀,随手在林金海脸上拍了拍。
他还是那句话。
“我妈留下的东西在哪。”
“她、她她她……”
很可惜,林金海是个怂包,被吓的厚嘴唇不停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述懒得跟他拉扯,直起腰,歪头看向王馨:“王阿姨,您这要去哪儿啊?”
王馨偷偷摸摸想跑的脚步尴尬的停住了。
她把搭在门把上的手缩回来,仍嫌不够,连忙把胳膊背到身后,生怕陈述一怒之下把她手砍了。
她艰涩的堆起笑,试图打感情牌:“小述,你妹妹午睡需要人陪的,要不然一会儿起来该哭闹了,你就让阿姨去吧,阿姨绝对不打扰你们。”
林金海:“?”
他好像娶到了一种很新的老婆。
完全不顾他死活。
“不可以噢。”陈述摇摇头,抬起手,刀尖指着王馨,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过来。”
他的语气跟唤狗没什么区别,王馨屈辱的一撇嘴,踩着高跟鞋往这边走了两步。
“坐到他旁边。”陈述命令。
那可不成,坐他旁边一会儿被捅的不就多她一个了吗。
王馨连连摇头:“小述,阿姨也不知道你要的东西在哪,要不然阿姨早给你了……”
“我让你,坐过来。”陈述一字一顿。
片刻后,夫妻两个排排坐,被窗帘丝带绑在椅子上。
陈述搜出他俩的手机,丢到了旁边。
林金海已经快被吓尿了,一个劲抖,眼睛里的恐惧都要溢出来:“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陈述这人有个坏习惯。
他爱破罐子破摔。
当初明明以为迟江是林金海安排监视他的,他还是跟着走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如果事情很糟糕,他不会先想解决方式,而是会顺着来,看看再糟糕能到哪里去。
他从来不是男主,没那么多优良品德。
陈述弯下腰,一点点凑近林金海的脸,没拿刀的手捏住对方的脖颈皮,往上一提。
“知道吗,这里就是气管,只需要轻轻一划……”
陈述还没做什么,林金海已经开始嗷嗷叫唤了。
“闭嘴。”陈述皱眉。
林金海不敢叫了。
“我妈的东西在哪?”
“我……”
林金海开始东张西望,装疯卖傻。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陈述二话不说,对着他另一边肩膀捅了下去。
和上次的浅浅刺入不同,这下陈述用了大力气,几乎把林金海捅了个对穿。
而他自己因为凑的太近,也被溅了一脸血。
“陈哥怎么回事啊,打电话也不接。”李梁第n次拨过去,得到的还是那句冰冷的无人接听,他有点急了,问方晏知:“他不会又在家出什么事了吧?”
方晏知心说你问我我问谁,提议:“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他俩很快到达那栋小洋房,哐当的敲了半天门,就差大喊一声妖怪放开我爷爷了。
大概敲了两分钟,门开了。
他们心心念念、担心受人欺负的陈述站在里面,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他满身血污,刀还捏在手里,黝黑的瞳仁盯着他们,像个无感情的杀人机器。
两两相望,都静默了。
过了几秒,陈述嗓音有点哑的说:“别管我,赶紧走。”
说完,哐当,门又关上了。
方晏知嘴巴张成了O形,他推了李梁一把,呆滞道:“你掐我一下,我是在做梦吧。”
“掐尼玛!”李梁直接爆了粗口,他猛的拍了方晏知一下,惊怒交加的同时还不忘压低声音:“他会坐牢的!”
“那那那怎么办?”方晏知慌了神,“我们要报警吗?”
“报个屁!”李梁勉强冷静下来,他抖着手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迟江被电话吵醒时愤怒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他可算明白了什么是流年不利,自从陈述跑了,他就开始事事不顺,烦闷的不行,连最爱吃的外卖都不香了。
现在就连在车上补个觉都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