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谁带谁打架?
“江江不是故意的。”路谦施施然开口了,“是他们太过分,背后编排他,说的很难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路谦再也没有叫过他大哥。
他好像很想跳出那个辈分,平时能避免称呼就躲过去,不能也会直呼他大名。
迟君易愣了会儿神,这才看向自家的倒霉弟弟,眉头已经皱起来了:“迟江?”
迟江瘫着脸:“对,我听着他们攻击了我二十分钟,奶茶都喝完了,他们还没骂完。”
迟君易:“……”
迟君易舔了舔牙床,没忍住怼迟江:“你可真行。”
迟江从善如流的认错:“我知道他们骂我是他们的错,但我打人也不对……”
话说了一半,他听到他家大哥继续道:“他们骂了二十分钟,你竟然能让他们站着进教学楼?”
迟江:“……”
好,很好,这才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大哥跟路谦真是天生一对。
话是这么说,迟君易当然不能鼓励弟弟打架,拍了拍他道:“回去上课吧,这事儿我处理。”
迟江很放心,大摇大摆的走了。
没拉路谦。
路谦自己也没动。
他安静的杵在那儿,一眨不眨地望着迟君易。
迟君易低头对着手机交代了什么,再次抬眼时,正对上路谦复杂的目光。
迟君易一顿:“怎么不回去?”
“自习课,回不回都一样。”路谦回答完他的问题,又反问他,“你怎么训他不训我?”
迟君易不理解:“为什么要训你?”
怎么还有人喜欢挨训呢。
路谦生了颗玲珑心,八面漏风的那种。
所有事情到他这里,总会拐一个弯儿,想上许久。
这次也一样,他揪着校服边边,思考了几秒,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低声说:“是因为我们只是邻居,而且我爸妈是你长辈,对你很好,所以你不好意思训斥我吧。”
他甚至没用疑问句,相当肯定。
迟君易愣了愣,花了好几秒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反驳,就听那家伙低低的笑了声,神色似叽似讽,他说:“我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你跟我妈说,会永远当我大哥,无论将来走到哪里,都护着我。”
他仰着头,靠在走廊边的荣誉墙上,那里还印着他的照片,旁边是一排的奖章。
“当时我很不高兴,跟你耍了好大一通脾气,可惜你好像都没看出来,又或者是不想理我而已。”路谦说,“我那时候特别不想当你弟弟,特别不想。”
迟君易缓缓攥紧手机,因为用力过猛,不小心摁到了关机键。
他知道自己该打断路谦,严肃的告诉他,学校不是讲这个的地方,然后断了他的所有心思。
可最后关机的铃声都慢慢响起来,他依旧一个字都没说。
“其实你在疏远我,我都知道。”路谦扯着嘴角,他平时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在学校跟同桌一年都不会说几个长句。但今天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把所有心事都吐出来,这些压得他喘不过来气的东西,也该晒晒太阳了,“往年过节日、生日,我还能得你一个拥抱,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有点后悔,要是我能藏得深一点,或许就能找到更合适的机会了,也不至于让你我都这么难受。”
“但同时,我又觉得被你知道是正确的,起码这样,我们之间能有点不一样。”
“迟君易。”
“我这人真奇怪啊,不想当你弟弟,但看你对我这么客气,我又……很不爽。”路谦自己都笑了,他摇摇头,抬眼看向迟君易,叹道:“现在当不了你对象,也不是你弟弟了,我这文不成武不就,张不三李不四的,倒成笑话了。”
他叹完,闭了嘴,终于给了迟君易插话的空间。
迟君易张嘴第一句就是€€€€
“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以前看不出来,想法挺多啊,过年那阵看出你耍脾气了,不好意思,还以为你是不满被没收的红包呢,后来又给你补了一个。”
“你……”路谦气冒烟了,“我是在乎钱的人吗?”
迟君易装模作样的上下打量他,呵呵一笑:“看起来挺像的。”
路谦:“……”
不等他发脾气,迟君易一句话打断施法:“行了,也不早了,回去收拾东西,我带你去吃饭。”
他眸光扫过路谦下巴上的伤,一顿,到底没说什么。
路谦哑了火,本来想回班叫迟江一起,却已经看了他好兄弟奔向食堂的雀跃背影。
路谦叹了口气,书包也不拿了,跟着迟君易往外走。
天色渐暗,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粒,迟君易打开雨刷器,无声中开的更认真了。
很快,车子拐了个弯,慢慢驶进停车场。
路谦盯着迟君易,冷不丁吐出一句:“我现在很不高兴,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迟君易在进行他的完美倒车,压根没理他。
他沉默很久,摆明了不想回答。
路谦抿着唇,把对方上车就塞给他的药膏摔在驾驶座。
“迟君易,你是石头吧??”
一块又硬又冷,他拼尽全力也捂不热的石头。
可笑的是,他一回头,又看到熟悉的招牌。
是他最喜欢的那家餐厅。
得知大哥吃好吃的不带自己时,迟江气得连啃三个大包子。
他正跟云芙葙控诉迟君易这一整天的“恶行”,就听门口挂的铃铛响了两下,紧接着,他大哥推门而入。
迟江一秒变脸,挂上他乖巧的笑容,去迎接他大哥,狗腿的接过迟君易的包。
他看到对方肩上的雪片,愣了一下:“雪下大了?”
“嗯。”送路谦去吃饭后,迟君易赶往一场应酬,喝的有点多,有些昏沉,他懒懒地应声,“是挺大的。”
“啊?”迟江愣愣的,“可是……”
见他欲言又止,迟君易问:“怎么了?”
迟江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我刚刚问路谦回家了没,他说他在外边欣赏夜色。”
迟君易:“……”
迟君易黑着脸,转身就走:“我去找他。”
迟江愣了一秒,跳起来:“大哥!你外套!刚脱!”
路谦坐在秋千上。
晃来晃去。
特别自在。
啪。
他又打开一罐啤酒,仰头喝了半瓶。
“好喝吗?”
男人比风雪还凌冽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路谦下意识捏了下酒瓶子,回头看了迟君易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你来干什么。”
“来看你又在作什么死。”迟君易冷笑,“还挺能喝啊。”
路谦低头瞥了眼脚边的一堆酒瓶,耸耸肩:“啤酒而已,又醉不了。”
迟君易:“……”
迟君易在心里叹气,终究是没舍得骂他,走近几步,抬手把男生脑袋上的雪花扫掉了。
“冷不冷?”
他问。
“迟君易,你能不能别这样。”路谦皱起眉,眉尖被冻得有点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他说:“忽冷忽热的有意思吗?耍我很好玩吗?”
迟君易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怔了好一会儿,慢吞吞把手收回来,什么也没说,没解释。
今天白天,路谦跟他剖析自己的时候,他的确没觉得有什么,觉得是小孩子闹别扭,过几天也就好了。
但现在,他们一同站在大雪里,耳边有风呜咽的响,像哭泣,似哀鸣。
迟君易突然觉得,路谦很难过。
他形容不上来的难过,像是一个贫穷家的小孩,攒了很久的压岁钱,终于把喜欢的糖果买回家,刚打开包装却被大人们玩笑着抢走。
故意的,使坏的,恶意满满的。
他就像那个恶人啊。
抢走小朋友的糖果。
迟君易垂下眼,长久地望着路谦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脸颊都有些被吹僵了,他终于开口了。
“小谦,我没办法回应你。”
他说,
“你知道的,叔叔阿姨对我来说,就像我的亲生爸妈一样。”
小时候,云芙葙在办离婚、忙生意、做手术调理身体,忙得脚不沾地,有家回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