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的那天朕发现自己是反派 第68章

……

阿枝刚到孙家大门口,门房便递过来一份用锦缎包起来的包袱,一脸阴阳怪气道:“前阵子有位穿官服的女君送过来的,你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也认识了不少人嘛。”

阿枝一愣,伸手接过,只当没看见对方嘲弄的脸色,道了声谢,匆匆就进屋去了。

如今她住在北面的一处房间门里,自从她决心不嫁人之后,孙家对她很失望,渐渐就不理她了,开始时还会遣下人送点吃食,后来就只当她不存在。

她也可以理解,毕竟寻常富户收养天乾地坤,本就是想着通婚结亲,开枝散叶,阿枝却偏偏不愿走这条路,孙家很失望,如今是因为她是田公介绍来的女娘,才没把她赶出去。

阿枝对此已经很感激,毕竟京中人员杂乱,若是住在外面,房租贵不说,也不太安全。

特别是每次信期,虽有宫中配得隐信丸,也确实有些难熬,幸好大多数时候她都住在宫中,比如过去接连一个多月,她都没有离宫,这次出宫,是她感觉信期又要到了。

外头天色阴沉,看着是要下雪的样子,阿枝先燃了一炉炭火,等手暖起来了,才坐在床上,把包袱解开了。

包袱里是一叠缎子,一些胭脂水粉和几支钗子,最底下则是几张写满了字的纸,这“纸”阿枝只在宫中见过,她立刻就意识到,这应该是薄孟商送来的东西。

她的脸渐渐红了,明明先前觉得已经淡忘,此时却又想起来,对方望着她说€€€€阿枝姑娘,在下倾慕于你。

没想到,自己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对方还会给自己送东西。

她不知不觉抱膝缩成一团,倚在柜子边上,将这纸展开,纸上笔迹略显凌乱,开篇便是道歉,说自己失礼,孟浪,愚蠢,粗鄙不堪,虽死犹不过。

阿枝看得揪紧了纸边,心想:哪至于那么严重。

要说失礼,分明是自己比较失礼。

到第二张纸,薄孟商写着,因为还要去完成陛下的嘱托,只好留着命先去南越,若有一天能回来,任凭自己如何责骂都行。

阿枝看到这,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又皱紧眉头,心想:会回不来么?

阿枝毕竟不是闺阁女子,看了那么多折子,也知道南越湿热,迁过去的人经常生病,和当地土人也常有摩擦,官员受伤流血也是常有的事。

确实不太安全。

她蹙眉翻到第三张纸,脸又渐渐发烫,因为这上面薄孟商说,她平日里生活,时常想起自己,偶尔去商铺看到一些首饰锦缎,也不知怎么就买了,后来想想,是想着自己能用才买的。

因想到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归来,就都送来给她了,反正放在家中也是浪费。

阿枝放下信纸,拨弄了一下包袱里的钗子,有一枝是金子打的,看着就很贵重。

阿枝将头埋在膝中,身体开始发烫,大脑也开始混沌,在某个临界点,她突然清醒过来,忙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打开,匣子里有两个瓷瓶,她打开其中一个,在掌心倒了两颗红色的药丸,慌忙吞下了。

吞下之后,那种发烫的感觉好了很多,大脑也没有那么浑浊,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吃得太晚,她感觉身体仍不清爽,仿佛是被不住地拉到水下,粘湿不快,心脏也跳得厉害。

渐渐地,手脚发软,开始不听使唤。

趁着还能动,她将所有东西都包起来锁在了箱子里,然后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沉沉睡了过去。

……

傅平安三天没看见阿枝了。

这三天里她先是跟田€€沟通了招揽范谊的细节,田€€对傅平安居然能想到范谊这件事感到吃惊,随后感叹,陛下真是做大事的人,用人不拘一格。

傅平安舔着脸接受了这个夸奖,道:“其实朕幼时与范卿相处,也十分仰慕其才华,只是当时顽劣,令人失望,这次舅舅若见到他,一定要替朕表示歉意。”

田€€便意味深长道:“陛下如此礼贤下士,他怎会不愿意辅佐明君呢?”

随后她在私下召见了为她去收拢流民的王励勖与田安之,两人的工作都完成的很好,就是递上来的折子里,王励勖说田安之经常私下见世家的人,似乎在通风报信,田安之则说王励勖待人十分严苛,差点害死流民。

这中间门自然还有上朝议事请摄政王吃饭查看方士研究火药的工作进程等。

总之,她很忙碌。

但到第三天,她还是忍不住问王霁:“阿枝还不回来么?她是有什么事啊?”

王霁也叫苦不迭,阿枝不在,她又再次忙得脚不沾地,虽然新提拔上来了三个搭把手的,但为了保证人忠心单纯,年纪都还小,除了研磨整理书籍之类的杂事,别的都还不能做。

她哭丧着脸:“臣也不知道啊。”

傅平安想了想:“你知道她住在哪吗,能不能去看看她?”

王霁眼睛一亮:“若是陛下需要,臣立马就去看她。”

傅平安怀疑对方只是不想干活想出去放风,但想着过去几天确实压榨她太多,便也没拆穿,只说:“行,那你和陈宴一起去吧。”

于是次日下了朝,王霁便和陈宴去了孙府,门房听说是来找阿枝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干咳了一声道:“她住内宅,外人不能进去的。”

陈宴就干脆拿出了自己的腰牌,丢到门房桌子上,懒散道:“皇宫我都能去,你这孙府我进不去,你们孙家比天子还厉害?”

门房吓得屁滚尿流,连忙小跑着进去通知了。

这下子整个孙府倾巢而出,家主领着陈宴和王霁,战战兢兢把两人带到了北边的院子。

北边的院子多是下人住的,陈宴和王霁自然知道,于是一路过来,脸色越来越黑,孙家家主强行解释:“是绿枝说、说喜欢阴凉一点的地方。”

陈宴皮笑肉不笑:“挺好,大冬天的,喜欢凉爽是吧。”

孙家家主勉强笑着:“清净,那里清净。”

到了一个院子,见院子里还算干净,陈宴和王霁脸色刚好了一些,正房门打开,出来的却是个陌生的老翁,还带着四个孩子。

陈宴脸又黑了:“这院子住几个人?孙仆射又住哪个屋?她可是天子近臣,你们就这样对她?”

孙家家主道:“她她她她服侍天子么,她没说过啊,可既然服侍天子,为什么不住在宫中呢?”

王霁在心里叹气,也是,一般人想到地坤服侍天子,应该也不会觉得她是在做天子的内官。

内官,一般还是她这般出生世家的常庸。

她正要说话,问阿枝到底住哪个屋,陈宴突然神情微变

,道:“你们都出去。”

孙家家主还要说话,陈宴拔出刀来,申请冷峻:“我说了都出去,滚!”

孙家人连滚带爬地一窝蜂跑出去了。

王霁目瞪口呆,盯着陈宴道:“你干嘛?”

陈宴板着脸:“你是常庸?”

王霁不高兴:“怎么啦,我是常庸又怎么啦?”

陈宴拿刀指着西边厢房:“你去那间门屋,去里面看看。”

王霁疑惑皱眉,过了两息,突然意识到什么,道:“哦……哦!我知道了!”

她连忙跑到西边厢房,推了下门,见门推不开,焦急道:“孙仆射,孙仆射!阿枝!阿枝!”

里面没什么动静,陈宴面露犹豫,到底还是狠了狠心,迈步过来,一脚把门踹开。

踹开之后,却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东西,脸色发白地往后退,一直退到了东边。

王霁连忙进去,却见阿枝满脸潮红,嘴唇却发白,眼看着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她忙出去走到门口,大声道:“去,去请个医工€€€€不,找太医,去找太医。”!

第六十二章

陈宴正好有个相熟的太医名叫费茗,她也刚好知道对方今天休息,而且住在附近。

她连忙跑去费茗家中,把费茗揪了出来,费茗本来正在和女妻你侬我侬,一下子被拉出来,本来很不高兴,听说是阿枝出了事,就渐渐紧张起来。

“孙、孙仆射居然就住在这附近啊?”

费茗只知道陛下有个非常宠爱的内官姓孙,为人非常谨慎内敛,平日里都不爱和同僚往来的。

但陛下确实是非常看重她,不仅大小事务都交由她处理,就连平时都很少叫她回家,是直接住在朝阳宫的房间里的。

于是私底下,虽然有人心里肯定对她不满,觉得对方是装清高,但面上都不敢表现出来。

没想到这么个当红的人物,就住在自家附近。

陈宴闻言,一本正经地对她说:“等下不管看到什么,别多看,别多问,别传出去。”

费茗不满道:“我难道是那种大嘴巴的人?”

然后她到了阿枝房中,呆住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停止了思考,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孙仆射是地坤么?

“快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陈宴皱着眉头,只在房间呆了一会儿,又出去了。

费茗也闻到房间里有淡淡的香味,这香味带着勾人的调子,像是玉兰花在安静的夜晚盛放,虽然极浅极淡,和炭火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仍然会叫天乾心绪不宁。

这是信期散发出来的体香。

但她毕竟已经有妻子,比陈宴那样的雏还是镇定一些的,她把了下阿枝的脉,过了一会儿道:“给她端一碗稠粥过来,她这是饿的。”

王霁本来在边上惊惶不安,闻言一愣,道:“饿的?”

费茗道:“估计是信期昏过去了,没吃东西,快给她煮点东西。”

王霁应了,忙出去了,自然是去找孙家人,孙家人如今像是惊弓之鸟一般,闻言连忙吩咐厨房去烧,还说:“把那株百年老参也拿过来放进去。”

王霁连忙摆手:“别搞这些没用的,就白粥。”

费茗探出头:“加点红糖。”

王霁道:“听到了么,加红糖。”

这红糖如今也是贵重东西,但是孙家人闻言却如蒙大赦,忙说:“好,好,任凭各位大人吩咐,大人,我们是真的没对她做什么啊……”

王霁不耐道:“快去,别浪费时间。”

陈宴在一边冷笑。

待孙家人走了,陈宴开口:“这帮见风使舵欺软怕硬的东西,阿枝良善,他们便欺负,我们强硬,他们就害怕起来了。”

王霁和稀泥:“他们小门小户,就是眼皮子浅。”

陈宴却也不爱听这话,瞟了王霁一眼:“你是高门大户咯。”

王霁一愣,莫名其妙地瞪了陈宴一眼:“你难道不是?你不是陈家人么,你心里不痛快,找我麻烦干嘛。”

陈宴不说话了,望向天空。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或许是因为闻到了地坤的信期体味,也或许是阿枝的遭遇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从前继母那样对她,不就是欺她年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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