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琼花盯着手心看。
这是平安的味道。
在平安纳元的前几日,她一直从平安身上闻到的,苦涩又清冷的味道,就像是这白芷。
但是昨晚服药之后,那味道便闻不到了。
她将这一捧白芷捏在手心,望着任丹竹:“孤可以留下这些么?”
“自然可以,但是娘娘要用来做什么,哪里疼么?”
洛琼花道:“……没什么,就是喜欢这个味道。”
任丹竹不明所以,但是她还是热情地给了建议:“若是喜欢,可以多拿一些,装在香囊里携带在身边,那就一直能闻到了,确实,臣也觉得这气味提神醒脑,很能让人打起精神。”
洛琼花点了点头。
任丹竹收拾东西离开了帐子,在车队启程之前,又去给陛下看诊。
把完脉之后,任丹竹脸上轻松的神情渐渐凝重。
傅平安撑着脑袋:“怎么了,有话直说。”
任丹竹:“陛下龙虎精神,血气如虹,但是……”
傅平安抬眼看她。
任丹竹脸都皱了起来:“为何纳元之兆没了?”
傅平安叹了口气:“书没白看,越来越不像个庸医了。”
任丹竹:“……话不是这样说陛下,虽然陛下的书如宝典神作,但是臣也是出自医药世家。”
傅平安摆了摆手:“你下去吧……车驾别离得太远,可能还会叫你。”
……
车队启程之时,洛琼花走上车舆,再次见到了傅平安。
她当即又想起昨晚的梦来,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神中的慌乱。
殊不知,傅平安也在看见她的那一刻错开了眼神。
她想起昨晚……
她不知道洛琼花有没有印象,于是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扭头望着窗外飞扬的彩旗。
过了一会儿,身边传来一股香味,傅平安扭头,看见洛琼花正把铜香囊里的香料往外倒,然后又把一堆白芷往里面放。
“……这是在做什么?”傅平安忍不住问。
洛琼花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幸好蓬松的发髻遮住了耳尖,看不分明。
洛琼花故作镇定:“不喜欢香料的味道,喜欢药材的味道。”
傅平安恍然:“这样,那以后宫中熏衣熏被,要不要给你换成药材?”
洛琼花:“……那倒也不用。”
她装好了,
把香囊戴回腰间,扭头想偷看傅平安,结果眼珠子一转,和傅平安的双眼直直对上了。
平安也在看她?
洛琼花眨巴着眼睛,摸了摸头发,问:“是不是头发上沾了什么东西?”
傅平安不自在地有手指敲着窗沿,她不知道怎么说。
她又开始怀念直播间。
直播间的人虽然靠谱的少,但是有时候还是能提出一些建设性意见。
但是转念一想,这种事,她又不是很希望被直播间的人知道。
有些太私密。
这样想着,傅平安无意识脱口而出:“没有,就是想起昨晚……”
想起那水润的唇瓣,她呼吸一窒。
洛琼花恍然大悟,道:“对,昨晚可真是惊心动魄,我晚上都差点睡不着觉。”
傅平安敲击窗沿的手停下了。
“……你后来睡着了?”
“嗯嗯,睡了啊。”因为想起自己的梦,语气有些不自然,但是很快调整成了若无其事。
傅平安上下打量洛琼花的脸。
对方双眼清亮如水,虽然抿着嘴,好像有些不自在,但是这不自在,似乎又不像是记得昨晚发生的事的那种不自在。
程度比较轻。
看来对方忘了。
傅平安松了口气。
然后,一阵眩晕猛然袭来。
副作用来了。
她身子一软,向后仰倒,洛琼花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两人一起滚到了地上。
“咚”的一声。
琴荷吸取了昨晚的教训,试探地问:“陛下,有事么?”
车舆里传来皇后的声音:“停车,叫任太医过来。”
……
那一天开始,车队稳步前行,陛下却再也没有出来。
若有事报,也只能在车舆外禀报,回话的却是皇后娘娘。
若不是因为这一次潜梁山之行,已经叫下面的人对陛下心生敬畏,车队少不得是要生一些事的。
直到数日之后,已近京郊,京中派人来迎,陛下按礼需该出面,这日黄昏,众人终于再次见到陛下。
陛下……形容枯槁。
她的身躯被包裹在宽大的礼服之中,像是随时能随风飞去。
陛下能沟通天地。
陛下得天赐灵药。
……但是陛下身体好像更差了。!
第一百三十章
天子归朝,平静已久的魏京再次喧嚣起来。
早在两日前,各府台就就将大部分精力转向迎接天子。
天子还未来,便已经派出传令官员来指示迎驾环节,除了合古礼的内容,还新增了很多奇怪的,比如要求许多往日根本没有资格迎接圣驾的府台,也要抽出代表前去。
手上没活的,自然是投注百分之二百的精力,手上有事要做的,却也必须得抽出时间来,更是席不暇暖。
薄孟商拿着陛下的谕旨,在大半个月前已经提前回京。
当日她来到城门口,守城军士却拒不让她入内,她只好拿出谕旨,军士便围着她,将她直接送到了田€€府上。
田€€看完谕旨,非常惊讶,脱口而出:“你被贬为督察使了?可是犯了什么错?”
他分明记得,几个月之前,对方带着南越数万石粮食回京,打了上官命的脸,何等的风光。
薄孟商有点尴尬:“并非犯错,只是臣自己的选择。”
田€€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神色,立刻转口道:“想来是为了兼职这防疫官,薄使君此次能回来,可算是解了老夫的燃眉之急,疫病蔓延,老夫正愁没有帮手。”
薄孟商想问陈丞相呢,又觉得好像不合适,便只说:“在下已不是州牧,田公便别称我为使君了。”
田€€忙道:“哦也是,如今薄君也算是入了我御史台门下,你我也算是有缘了。”
薄孟商有些尴尬。
想来做官也没有她这样的,无缘无故的,官位是越来越低了。
文书越往后看,田€€的表亲越是吃惊,看到末尾,他抬头问:“有专治疫病的药方?”
薄孟商点头:“是有。”
田€€疑惑:“可远在千里,这病也不一定是相同的。”
薄孟商便道:“陛下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叫了费太医过来,观察一下情况。”
田€€于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想法,交给了薄孟商和费茗一批人,建立了一个临时的疫病坊,去处理如今出现在京郊的疫病。
这疫病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存在有半个月有余,传染了两三个村庄,按照过去的经验,魏京立刻封闭城门,不许城外之
人进入,同时派人出去焚烧尸体,城外烟尘数日未灭。
依照经验,一旦有疫,整个秋冬都会难熬,田€€与陈松如商量之后,盘点太仓中所存粮食,预备开仓赈灾,也阻止医工,想去城外看病。
但医工发现是疫病之后,便大多开始推三阻四,同意者寥寥无几。
直到薄孟商和费茗接手此事,因有皇帝诏令,宣布所有在此疫中产生作用的医工,都可以得到爵位赏赐,如此,才有人撇开了惜命的本能,而想要搏一场富贵。
不得不说,很多人当天回家,都是与家人抱团痛哭,挥泪而别,认为定然是死别了。
但他们没几天就发现,此事好像没有那么严重。
他们所要负责的大部分工作,不过是按照药方取药,熬药,然后分发给隔离区的人,除了不能回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疫病也没有想象中难治,基本药到病除,只有一些本身便年老体迈,或者年岁太小的,有可能会坚持不下去。
但数量比起想象之中,已经少了很多。
听说,这药方是陛下从天神那求来的。
听说,陛下可以沟通天地,在潜梁山祈福的那一天,鸾鸟来贺,礼乐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