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面无表情:“又说笑了。”
北梁侯实在是个怪人,陈宴第一次发觉有人能让她感到那么棘手。
对方每次见面,总要对她说些诸如此类叫她负责的话,但是陈宴却不觉得对方是真对自己情根深种了。
说到底,对方虽然是个假冒的天乾,但想找一些喜欢的对象可太简单了,实在没必要缠上她。
思来想去,陈宴觉得对方是在报复自己。
报复自己看到了她难堪的一幕。
她原本以为时间久了,对方知道自己不会把这事说出去,肯定也就不会再搭理她了,没想到对方愈演愈烈,陈宴只好能躲就躲。
某天晚上叫她去府上吃饭,说是还请了别人,到场只见自己和宋霖,陈宴当即知道不对劲,准备走,门被反锁了。
陈宴:“……”搞这套?
宋霖一袭红裙委地,梳堕马髻,十指纤纤,用花汁染红了甲面。
她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按着一只白瓷酒杯,手指浸在了酒液里,轻轻地搅,水光潋滟,指尖润泽。
“躲我做什么?”宋霖道。
陈宴又开口:“北梁侯说笑……”
宋霖突然把酒杯砸在了陈宴的身上,抬眼看着她,似嗔似娇:“什么都是说笑,敢情我不说正经话,是吧?”
陈宴道:“……北梁侯是不是醉了?”
宋霖挑眉,站起来,笑道:“确实,我醉了,说什么都行的。”
这么说着,双目清明,眼波流转,显然是一点都没醉。
陈宴心想,这可能就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宋霖装醉,摇摇晃晃走到陈宴身边,手脚酥软靠在陈宴身上,她用手臂去楼陈宴的脖子,陈宴直直站着,面无表情。
但是每一寸肌肉都是僵的。
宋霖笑:“你别紧张。”
陈宴咬着牙关:“我不是伶人,也不是伎子。”
宋霖一愣:“……我没这个意思。”
陈宴却突然搂住了她的腰,捏住了她的脸,她这下身体真的软了,后腰一弯,被陈宴箍在怀里。
陈宴盯着她的眼睛:“但是如果北梁侯非要,臣也定当尽力而为。”
捏着下巴的手开始下移,轻轻掠过脖颈,又落在衣襟。
气息灼热,酒香弥漫。
脚上一轻,她突然腾空,被懒腰抱起,缓缓走向床榻。
这一次,换宋霖开始僵硬。
被放在床榻上的一瞬间,宋霖按住陈宴的手。
宋霖的手,看上去纤细白皙,如同水葱一般,显然是细心打理过了,但是指腹仍留着一层薄薄的茧子。
这是她勤奋练武的证明。
陈宴心想,若她不是北梁侯,那她会是自己欣赏的那一种女子。
或许,自己会爱慕她。
陈宴松了手,笑眯眯看着宋霖:“北梁侯,在下说笑的。”
这么说完,她快步跑到窗口,打开窗跳出去了。
回到军屯,陈宴觉得自己该跑出去避避风头,收拾行李的时候突然想到,对了,霍平生还不知道洛琼花成为皇后的消息呢。
她和洛栀走得近,听到这个消息,想来会更受冲击吧?
这么想着,她迎着还未亮起的晨光,来到了龙首塞。
霍平生的表情果然足够给陈宴带来一点乐趣。
虽然比起数月之前,对方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如今已经稳重了许多,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微微瞪大了眼睛,呆滞了好一会儿,开口道:“……骗人的吧?”
陈宴摊手:“我骗你干嘛,对了,我之前都不知道洛琼花就是英国公的女儿呢,不是么。”
霍平生心想,也对。
陈宴一边帮忙把肉放到厨房,一边又说:“而且你不觉得这两个月英国公很多指令地推行突然顺遂了很多么,因为之前一直有人给他穿小鞋,如今他女儿成了皇后,自然没人敢继续了。”
霍平生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还以为只是因为大家渐渐忘了卢景山了。”
陈宴道:“忘是会忘,却也不至于那么快。”
霍平生算是相信了这件事,但仍然不敢置信。
直到下午吃完了饭,霍平生算是接受了这件事,同时心里升起了别的念头。
若是阿花成了皇后,那么就算大哥现在回魏京,是不是也不太可能被定性为逃兵了?
就算朝中有人为难他们,阿花是不是也能替他们说话呢?
这么想着,心头火热起来,她想,今晚她必须再去劝劝大哥,让他回去。
陈宴斜觑着霍平生的神情,挑眉道:“你在想什么,你不会是觉得自己从今天起有大靠山了吧?”
霍平生下意识摇头,心中有些羞耻。
她确实多少有这样一些想法。
但她不好意思说,就转而道:“没,我……我只是
在想,您有没有听说那种,腿看着好好的,却不能走动了的案例?”
陈宴若有所思地看着霍平生:“这就是瘫了啊,很常见的事。”
“那还有可能治好么?”霍平生一脸期待。
“不好说,听说过有人自己好了的,也听说有一辈子卧床不起的。”
闻言,霍平生的表情一下子低落了。
“这样……”
“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就是手底下有个兵,他朋友这样。”
“哦……”
陈宴自然不信。
若为别人的事,霍平生不至于情绪如此起伏。
她上了心,就算住进房间,也透过窗口时不时看看霍平生房间的情况,天色渐晚,却有人禀报,说大门口来了个戴着斗笠的女人,来找陈宴。
陈宴心中顿时感觉不妙,走到门口,果然看见宋霖。
宋霖还是独自来的,只骑着一匹马,挎了一把刀,穿着就像是最普通的漠北女边民,红色的布巾围着脖子,挡住了口鼻,衬得皮肤煞白,乌发如墨,是个如红日般灼灼生辉的美人。
守军冲着陈宴挤眉弄眼:“陈将军,是不是哪里惹来的桃花债。”
漠北的人,性子热情如火,若是有喜欢的,追上来确实是常有的事。
陈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假笑道:“北梁……”
话音未落,宋霖欺身上前,抬手把她的嘴捂住了。
掌心火热,带着风沙的气息。
“嘘,陈将军,就让我……做做你的朋友。”
陈宴不敢说话。
说话的话,嘴唇就难免碰到对方的掌心。
那就好像在亲吻对方的掌心了。
宋霖一脸理所当然地住陈宴的房间,她笑问:“陈将军是不是很受欢迎,怎么士兵见有人找你,就往那方面想?”
陈宴坐在窗口,闻言微微偏头,勾唇微笑:“是因为你长得太惹眼。”
宋霖理着头发,用手臂挡住微红的脸。
陈宴的目光上下扫视宋霖。
她今日穿得和往常完全不同,大约是为了方便骑马,皮革紧紧箍住小腿手臂和腰肢,于是更能清楚看出
,脊背纤薄,曲线玲珑。
修长的一截雪白脖颈,似乎散发出脂粉的香味。
陈宴道:“你要是总是这样,不用过多久,就都能看出你是地坤。”
宋霖放下手,转了一圈,道:“你确定么陈将军,大家不都这样穿?是不是你心里有鬼,才觉得我穿得特别?”
陈宴冷了脸,撑着下巴望向窗外。
天已经黑了,霍平生房间的灯光也熄灭了。
她想了想,吹了口气,把自己手边的灯也熄灭了,房间在一瞬间陷入黑暗。
宋霖咬牙切齿:“怎么,连看都不想看我?”
陈宴哼了一声:“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但不知怎么,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来。
宋霖气得牙痒,实在不知这个人怎么这样油盐不进,忍不住伸手想去掐陈宴的脖子,但是刚接触到肩膀,陈宴就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陈宴:“嘘€€€€”
宋霖:“嘘什么嘘?”
陈宴:“那么安静的夜晚,看看夜色嘛。”
宋霖扫视外面,外面就是个院子,除了一口井,什么都没有。
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陈宴仍然抓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