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安道:“威力一般,只是轻便一些。”
洛襄扭头看她,没说话。
陛下说威力一般,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
火|枪射了四轮,已经叫人侧目,将领又传€€€€
“火炮营出列!”
这次花了一些时间,众人也听见车轮沉重地碾过地面的声音。
“这火炮颇重。”
“是,所以研发不易啊。”
“检查炮筒!”
“装填炮弹!”
“点火!”
洛襄伸着脖子看着:“这个步骤有点像是那个……点烟花。”
傅平安笑了:“是。”
“琼花可喜欢看烟花了。”
“是,待到常乐满月,还可以放一场……”
话音刚落,只听得地动山摇,炮弹直射远处土坡,那被夯实了的土坡,在一阵浓烟中像是脆弱的瓷器一般碎裂了。
连地面都因为这一场爆炸而震动起来,洛襄只感觉到耳中嗡鸣一片,大脑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手心全是冷汗。
“岳父觉得,这样的火器能否在实战中立功?”
洛襄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满是硝烟的味道。
“可以。”他点头,“必然是利器。”
傅平安淡淡道:“那就好,有些战事拖得太久,朕都有些不耐烦了。”
三轮火炮之后,远处土坡和石堡几乎都被夷为平地,而士兵则过来清理战场,同时在远方空地埋下了什么东西。
“地雷的展示就有些麻烦了,不过也有办法……”
这么说完,傅平安对身边的祝澄使了个颜色,祝澄便后退离开,走向一边。
陈文仪已经被火|枪和火炮吓到了,她虽不知这是什么,却能明确感知到这东西的威力,想必传说中的天雷劫,可能就是如此吧。
身边陈湖更是不堪,已经被吓尿了裤子,虽蒙着嘴亦是漏出哭声,以至于哭久了,那蒙嘴的布条松了,他哭出声来,喃喃道:“不敢了,我不敢了。”
陈文仪很想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就在这时,看见祝澄走了过来。
却没有早上的乐观了,心里反而咯噔一声。
果然,祝澄没带他们去见陛下,而是将他们捆在一块,往台下带。
陈湖道:“莫不是要拿我们做靶子……”
陈文仪瞪她一眼,陈湖瑟缩,不敢说话,很快他们都被带到了那片不知被埋了什么的空地上。
台上有人介绍:“这地雷埋于地下,若无外力,便一点都看不出来,但只要有外力那么轻轻一踩……”
说到这,有士兵
往那扔了一只兔子。
只听轰隆一声,地面炸开,土石飞溅,那兔子已不见尸体,只剩一些碎骨和血沫,溅到了近处陈文仪陈湖等人的脸上,血腥味,硝石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而那爆炸之声,也令耳中一片轰鸣,一阵晕眩,久久不能回神。
陈湖吓了一跳,顿时坐在了地上:“果然是让我们……”
他双目失神,片刻后泪流满面道:“不要,求求祝大人,别,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行么,人是我找的,我只是鬼迷心窍了,我也没想杀皇后,我只是想着,想着难产会生不下来……”
陈文仪呆滞低头。
什么?
“射击!”
祝澄并没有叫他们继续前进,接下来的命令是射击,命中那埋在地里的地雷之后,又是一阵如天崩地裂般的爆炸。
陈文仪脑中嗡嗡一片,在密不透风的爆炸声之中,却只回想着一句话€€€€
我没想杀皇后。
原来、原来是这个罪责……
她颓然跪坐在地。
养儿不肖啊。
她没办法留下自己的性命了。
陛下给她展示这一切,就是要告诉她,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为陈家其余族人谋一条生路。!
第二百二十章
“陈中书已在狱中认罪,并求见陛下。”
祝澄带来这个消息的时候,范谊就坐在殿中。
他并非主动前来,而是陛下召他,但他来之后,陛下却一言不发,只是低头处理政事。
直到这时,陛下抬起头来,却没看向祝澄,而是望向了他。
范谊明白了,陛下在等自己开口。
等自己开口,按通常情况那样给询问陈文仪所犯何罪或是求情。
但范谊此时却退缩了。
昨日的军队演习同样震撼了他,他对战争虽无概念,也能感觉到在那样的武器之下,千军万马都将失去意义,从前陛下只是有上天眷顾,如今却可以说已经有了神兵。
他略作思量,开口道:“秋试的考生都已经进入试院,明日考完,将依陛下所言,将阅卷官员统一封闭管理食宿,直至改卷完成,陛下此计甚妙,如此,便能防止阅卷官员舞弊或与考生有联络了。”
傅平安支着下巴:“但一场考试定胜负,在太傅看来,是否会有失偏颇。”
范谊道:“想来不会,这些本也是各郡青年才俊,应当都是饱学之士,这些人的文集,早先时候就已经在京中传阅了。”
傅平安微微一笑,突然又问祝澄:“你说什么来着。”
祝澄道:“陈中书已在狱中认罪,并求见陛下。”
傅平安道:“陈文仪想见朕,但朕不敢,万一朕去见了,又不放她,众大臣说朕无辜关押朝廷命官怎么办。”
范谊道:“既是陛下的官员,自是任凭陛下处置。”
傅平安摇头道:“不了,范太傅,你应该知道朕一直在等你说什么,你为何不说呢,难道到了此时此刻,你决定完全站在朕这边了么?”
范谊顿时冷汗直流:“臣€€€€臣一直站在陛下这边啊。”
傅平安道:“你不想知道陈文仪所犯何罪么?”
范谊摇头。
傅平安递给祝澄一个颜色,祝澄便呈起一份认罪书,递到了范谊的面前。
“范太傅,看看吧,别叫朕难做。”
范谊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只好接过来打开,认罪书之中,陈文仪承认自己贪污巨款,
卖官鬻爵,罪无可恕,只求一死。
他手不禁一颤。
若是一个人宁愿赴死,就说明她知道自己本来犯了连死也不能逃脱的罪状。
范谊道:“看不出来,陈文仪竟然犯下如此罪状。”
“嗯,朕也没想到,只是她虽认了罪,朝中却难免还有些风言风语,不知范太傅是否愿意为朕分忧。”
范谊垂首,微露出苦笑来。
首鼠两端,到底两边都落不着好。
早知今日……
他开口道:“臣将上书弹劾陈文仪,请陛下放心。”
……
因为陛下最后一句“范太傅可以去看看她”。
范谊跟着祝澄来到地牢,去见陈文仪。
地牢阴湿,大部分牢房都是一片漆黑,只有走廊有幽微的火把,范谊到底年迈,忍不住在此间咳嗽,忽然听到有人苦喊:“是范公么?范公救我!”
范谊身上一僵,下意识望向祝澄。
祝澄笑而不语。
范谊快步走开,又见一牢房栅栏之中漏出一张颇为异域的面孔,却是那王女柯蓝鸢,看见她瞪大眼睛,声音沙哑道:“你们不能关着我!”
范谊又是吓得脸色发青,待到走远忍不住问:“她的嗓子怎么了。”
祝澄道:“没怎么她,她天天地嚎,自己把自己嚎哑了罢了。”
范谊轻声道:“祝廷尉,陛下准备怎么处理这东胡的王女,毕竟她是质子,怕也不好处理得太过于粗暴吧。”
祝澄笑道:“陛下的意思是,等把鬼戎打下来再处理,也不急。”
范谊:“……”
若是先前,范谊定要怀疑一下陛下的自信,如今却是不敢了。
走到尽头,终于看见陈文仪。
祝澄待陈文仪还算不错,这牢房干净整洁,桌上还亮了一盏灯,有笔墨纸砚和一壶酒。
但此情此景,范谊难免想,那不会是毒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