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偷了好几个包子,没找到是谁偷的,还把盖包子的小被子弄的脏兮兮的,他正骂着呢。”刘婆看向肖喻道:“注意你们的包子。”
不待肖喻有所反应,明河一个转身,小身子死死抱住竹筐,坚定地维护着包子。
刘婆见状一愣,旋即笑了起来:“这下别人偷不了了。”
之前听张五说时,肖喻以为会有零零散散的灾民来讨饭,没想到这么多,他道:“刘婆,这么多人受灾,上头不管一管吗?”
“知道才能管呀,又没人知道。”
也是。
挂王男主登基之前,大靖不但边关乱,内部也不算安定,青石镇是因为风调雨顺、土地肥沃又在紫塘运河边,所以和其他相似的城郡一般富庶,自然也成了灾民争相投靠的地方。
唉。
他力量实在有限,实在帮不了什么,恰在这时候看到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瘦瘦小小的,扶着一个瘦骨嶙峋又不住咳嗽的老妇人,可怜的紧。
他看旁边没有其他灾民,忙从竹筐里拿出四个包子。
“小舅舅,你干什么?”明河问。
“我送几个包子给他们吃。”肖喻道。
明河从架子车上跳下来,待到小舅舅拿了四个包子之外,他重新抱住竹筐。
肖喻将四个包子递给老妇人:“拿着吃吧。”
“谢谢,谢谢。”老妇人来不及看肖喻,慌忙接过来,自己都顾不上吃,赶紧给小孩子一个:“蛋子,快吃,快吃。”
蛋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明河被他们的样子吓了一跳,喊:“小舅舅。”
肖喻走到明河跟前。
“小舅舅,他们好饿呀。”明河皱着小眉头道。
“奶奶,你也吃。”蛋子见老妇人没吃,赶紧说一句。
“不用管奶奶,蛋子吃。”看着蛋子一个包子下肚,老妇人像是心安了一样,抬眼看向明河和肖喻时,整个人身上有一种锤炼多年的庄严感,与她这一吸的模样格格不入,道:“谢谢两位郎君。”
“不必客气。”肖喻想说些什么话,可他也不知道这一老一小的前路如何,心里不免唏嘘。
蛋子闻声抬头看一眼,旋即一愣。
“蛋子怎么了?”老妇人道。
蛋子直直地望着肖喻,小声道:“奶奶,大哥哥头上有光。”
老妇人瞳孔一震,猛地看一眼肖喻,又重新看向蛋子:“你说他头上有光?”
第17章
“大大的,圆圆的,亮亮的,比爷爷的、亮。”蛋子又道。
“真的比爷爷的亮?”老妇人问。
蛋子点头:“嗯。”
老妇少再次确认:“你没有看错人?”
蛋子小手明明白白地指向肖喻:“没有,就是、最好看、的那个、那个大哥哥。”
没错。
那个小郎君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是身段极好,五官极俊美,嘴角时时挂着笑,谦和又舒适,别说在这个小小的码头上,就是放整个大靖,都是数一数二的好看。
最重要的是他有善心,刚刚给了他们四个救命包子,老妇人有一种找到至宝的感动,她眼睛通红,刚想上前,忽然又咳嗽起来。
“奶奶。”蛋子连忙跑到老妇人身上,想要给老妇人拍背,可是他个子太小了,垫起小脚,小手也只能拍到老妇人的尾巴骨。
老妇人知道他的孝心,一边咳嗽一边将他拉回到跟前,好一会儿,停止了咳嗽声,脸上带着笑道:“蛋子,你有救了,你有救了。”
“大哥哥会救我们吗?”蛋子问。
“会,一息大师说过,只要头上有光环的人,都会真心真意对你好,都会保护你的,他的光比你爷爷的还亮,那他可以托付的人。”老妇人拉着蛋子的手,想要上前,一抬眼看到肖喻跟前围了很多行人,大家争先恐后的买包子,他们根本挤不进去。
肖喻则和明河忙碌着,一直到包子卖完。
“没有啦!卖光光啦!”明河开心地摊开两只小肉手。
每次卖光包子,就是最轻松的时刻,肖喻脸上带着笑,一边收拾竹筐,一边道:“走,我们回家包饺子吃。”
明河问:“小舅舅,今日不去镇上啦。”
“不去了,家里有菜呢。”
明河想起来了,道:“昨日我们用架子车,买了好多菜呢。”
如今天气冷了,肉、菜都能储存,架子车又能装很多,所以昨日肖喻买不少,今日就不用再去镇上了,他将明河抱到架子上道:“没错,回家。”
“小郎君。”这时候老妇人拉着蛋子走到了跟前。
肖喻看见老妇人和蛋子,惊讶地问:“婶儿,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老妇人微笑道:“嗯,我们一直都在这儿。”
肖喻问:“你们没有亲戚在附近吗?”他其实想说,你们不到镇上去讨饭吗,但这话似乎不太礼貌,便改了说法。
“没有。”老妇人直接道。
“那你们在河边待着,冷啊。”明河接话。
肖喻点头。
“没关系的,小郎君多谢你的包子,很好吃。”
“几个包子而已,多了我也没有能力帮忙。”
“已经帮很大忙了。”见肖喻要走,老妇人连忙又出声:“小郎君家就住在附近吗?”
肖喻稍稍停顿:“对。”
“家里几口人?”
或许其他人可以闲聊这些家庭情况,但肖喻和明河无亲无故无依无靠,他们格外注重隐私,之前杨九夫妇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知道他们的底细。
现下老妇人这么一问。
肖喻忍不住想到刘婆说过个别灾民的事儿,比如偷东西、抢东西、打架等等,虽然面前的祖孙二人瘦巴巴的,感觉连只蚂蚁都踩不死,但他担心这二人背后有团伙,有组织地想要接近他,了解他,然后抢财抢家。
他顿时警惕起来。
老妇人也看出来肖喻的戒备,赶紧解释道:“小郎君,你不要怕,我们是好人,我们是好人的,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咳咳咳……咳咳……”
坏人也不会说自己是坏人,肖喻警惕未减,道:“婶儿,马上就要到中午了,镇上可能有人会施粥,你们现下去,还可以分到一些,说不定他们还会给你们安排住处。”
明河都没有听懂小舅舅说的什么,但是小舅舅说的就是对的,他附和的点头:“对对对。”
肖喻推着架子车朝大路上走。
“小郎君!”老妇人抬步要追,刚追两步又开始咳嗽起来。
“奶奶,奶奶。”蛋子赶紧扶着老妇人。
肖喻回头看一眼,有些不忍,但他不敢拿自己和明河冒险,于是推着架子车回到锦秀村,中午美美地吃了大葱猪肉馅儿饺子,稍微休息一下,下午带着明河整理菜地,傍晚和包子面。
第二天天气又冷了几分,不过明河还是按时起来了。
肖喻担心他冷,特意给他戴上了兔耳朵帽子,盖住了耳朵,显得小肉脸更肉乎了。
“小舅舅,我好看吗?”明河小肉手扶着帽子问。
肖喻微笑看着:“当然好看了。”
“小舅舅也戴啊。”
“我走一走就热了,先不戴。”
“我也走一走,也不戴。”明河要将帽子摘掉。
肖喻阻止道:“不行,你是小孩子,皮肤嫩,会冻伤的。”
明河接话:“那我热了,就不戴了。”
“行。”
舅甥二人在小码头卖完包子,又看到老妇人祖孙二人,肖喻当作没看见,推着明河走了。
老妇人祖孙二人又是没追上。
第三天卖完包子,肖喻再次看到他们,他继续推着明河回家。
老妇人突然不咳嗽了,有了力气,一直追着他们。
“小舅舅,他们还在跟着我们呢。”明河坐在架子车上,伸着脑袋向小舅舅身后看。
三天了!
这祖孙两人又是等待又是攀谈又是追的,整整三天了!
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有些不悦地回头看一眼,看到老妇人越发枯瘦,仿佛是寒风中即将落地的枯枝;蛋子衣衫褴褛,麻杆一样的小细腿都露在外面,冻的通红通红的。
他想到自己和明河几个月前皮包骨的样子,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也不管什么作案团伙不团伙了,停了下来。
待到老妇人祖孙二人追上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二钱银子,递给老妇人:“婶儿,实不相瞒,我家里也很穷的,平时赚的也只够我们吃喝的,实在没什么家当,你们老跟着我也没有用,这点银子,你拿着,去买点吃的,然后去请求官府帮忙吧。”
“不、不要、不要银子……咳咳咳……”老妇人话还没有说完,又开始咳嗽起来。
“奶奶。”蛋子急的不得了。
肖喻到底不忍心,走上前,替老妇人拍背。
老妇人一把抓住肖喻的手,十分用力:“小郎君,我不是坏人,也不是想要你的银子,我和蛋子是从宁州过来的,我们已经走投无路,老婆子我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儿?”肖喻问。
“咳咳咳……”
“婶儿。”肖喻继续拍。
老妇人又咳又喘,干瘦的身子像老旧的破风箱一样,哪哪儿都漏风,哪哪都不通风,忽然她全身失力,晕了过去。
“婶儿!”肖喻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