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吗?”牧长觉轻声问他。
燕知点头,伸出手来准备接杯子,柔软的吻就贴了下来。
他在错愕中张大双眼,又感觉到淡淡的甜味在嘴里漫开。
“车上晃,”牧长觉喂完就把他松开了,“呛到就麻烦了。你小时候不舒服,我不都这么喂你?”
现在又不是病房里只有他自己的时候,燕知的脸都红透了。
他不知道前排的两个人看见没有,忍不住地把脸往牧长觉怀里躲。
“没事儿,没事儿。”牧长觉在他背上轻拍着,“喝个水而已,不用害羞。身体不舒服,被照顾是应该的。”
望松涛附议,“是的,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燕知:“……”
望松涛下车的时候跟他们打招呼,“那我走了,你们慢点儿。”
夹杂着雨水的潮气漫进来,燕知本能地绷紧身体。
应该已经六月了。
“好好好,”陈杰迅速把车门拉上,留着一个小缝,“涛哥赶紧回去吧,还下着呢。”
望松涛拿手遮在头顶,“就两步路,我走了!”
跟车外挥挥手,陈杰把车里的干燥调大了一些,问牧长觉:“牧哥,现在我们回哪儿?”
“去翡园吧。”牧长觉护着燕知的后背安抚。
那是燕知之前去过的那栋别墅。
“不回学校吗?”燕知没想到真的要去牧长觉家里。
“医生让静养,学校里环境还是不方便。”牧长觉跟他商量:“你先去我那儿待两天,不习惯再把你送回去,行不行?”
眼下燕知也没有特别好的选择。
就算医药费暂时不是最大的问题了。
他也不可能一直住在医院里,吃用都靠别人送。
虽然回学校公寓要方便一点,但他眼睛一直没恢复,上下楼也还是麻烦。
“我胳膊受伤之后,一到晚上就发烧。”牧长觉有点为难似的,“晚上难受得睡不着,连个跟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燕知立刻摸索着要摸他的额头,“每天都发烧吗?那不是感染了吗?包扎的时候医生怎么说?没给开清热的吗?”
牧长觉低着头给他摸,“现在没事儿,你摸摸是不是不烧?但是晚上不好说啊,医生说这是正常的免疫反应,忍忍就过去了。”
“忍忍?”燕知自己什么都能忍,但是听见牧长觉这么说,眼圈就红了,“每天都难受怎么能忍忍?”
“我也觉得啊,每天都难受怎么能忍呢?”牧长觉把他搂得更紧了一些,“所以你别不管我吧,到我家陪陪我,行吗?”
牧长觉的家里温暖且干燥,空气里都有牧长觉身上那种清爽温和的气息。
燕知听见陈杰跟在他们后面把他们的东西送进来,还压着声音:“还用我去买点儿什么吗?燕老师用的东西?”
“不用,他的东西家里都有。”牧长觉让燕知靠着自己,跟陈杰说话的声音很轻,“你也很辛苦,这几天先休息吧。”
等陈杰出去,房间里面安静下来。
给他换好拖鞋,牧长觉征求燕知的意见,“我去给你拧一条热毛巾敷眼睛,自己在这儿等我一下可以吗?”
燕知应该立刻说“可以”的。
因为拧一条毛巾都用不了两分钟。
只是燕知不知道等牧长觉离开再回来,自己还能不能区分出他到底是谁。
但他只是犹豫了两秒,还是点点头。
“啧,”牧长觉像是想到了一个问题,“我带着你去吧,正好熟悉一下家里。现在累吗?能走得动吗?”
燕知立刻点头了,“我能。”
牧长觉揽着他的腰,小心把他从沙发上扶起来,“等会儿敷完眼睛带着你去换一件睡衣,穿这个热不热?”
“不热。”燕知被他领着慢慢走。
终归是陌生环境,他一手抓着牧长觉的胳膊,一手小心地向四面探着摸索。
这个别墅他来过一次,但那次的停留很短暂,用眼睛看和用手一点一点去建立的概念不同。
走到洗手间的路上,燕知隐约感觉到了一种熟悉。
只是他有些不相信。
另外在他的记忆里,这座房子是有门的。
他立刻问:“你家的门怎么都没有了?”
“第一次去你公寓的时候发现你不喜欢门,”牧长觉回答得很大方,“我就找人把我家的门全拆了。”
牧长觉总是有这种本事,让燕知挑不出任何不对。
发现牧长觉让自己背朝着洗手池站好的时候,燕知还不太明白是要干什么。
直到牧长觉环抱着他在他身后打开水龙头,抓着他的两只手放到自己腰上,“没手扶着你了,自己抓好。”
就着那个拥抱的姿势,牧长觉不紧不慢地开始把毛巾用热水浸饱。
“让你抓好,”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笑,“刚才在医院当着那么多人都没不好意思呢,现在就剩咱俩,天天不好意思了?”
燕知自己站着也确实费劲,不由自主地慢慢环紧牧长觉的腰。
他能感受到牧长觉胸腔微微的起伏,温暖可靠得近乎不真实。
“特别好,”牧长觉拧干毛巾,护住他的后背,很自然地低头靠近燕知,“现在气氛这么好,方不方便亲我一下?”
燕知红着脸躲开他,“现在有点儿热了。”
第45章
“烫吗?”牧长觉在给他放毛巾的时候轻声问,一只手一直在燕知背后扶着。
“刚好,不烫。”燕知自己用手压住毛巾。
“行,自己扶着。”牧长觉带着他往外走,“现在我们去餐厅看看。”
腰被牧长觉完全地环护着,燕知松开了抓着他的手,一只手扶着毛巾,一只手试探着向外摸。
牧长觉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每个地方都让燕知充分触摸和感受到。
到了餐厅里,燕知闻见饭菜的香气,很轻地抽了一下鼻子。
“这两天医生不让走动太多,我就让你海棠姨家里的阿姨过来帮忙做的饭。”牧长觉一直托着他的腰,“等你再好一点儿,还是我给你打下手。咱们俩自己做,好不好?”
燕知不置可否,“我不怎么会做饭,阿姨做饭很好吃。”
但他其实还是更喜欢牧长觉做的饭。
“那我做,你陪着我,可以吗?”牧长觉又提了新的建议。
燕知没直接拒绝,跟着牧长觉的手慢慢在餐桌旁边坐下,“你跟我说一下盘子在哪儿,我可以自己吃。”
安静。
燕知下意识地向后摸,立刻抓住了牧长觉扶在他后腰上的手指。
“天天,”牧长觉放下筷子的声音很轻,“有些话或许我不该在吃饭的时候说,就跟专门在饭桌子上训孩子的家长似的。但我又特别难受。”
燕知又朝着他额头摸,“怎么了?又发烧了吗?”
牧长觉把他全是冷汗的手指抓住,“我想让你稍微依赖我一点。你现在身体这样,出院还想自己回公寓,吃饭也要自己吃。你什么都要自己,是觉得我会嫌你麻烦……”
他的声音很轻,“还是讨厌我了呢?”
燕知想不到牧长觉是怎么把自己和“讨厌”联想在一起的。
他想解释,但是又找不到特别合理的借口,一着急就一层层地往外冒冷汗。
他立刻被合身抱住。
“小时候天天一不舒服就知道要找我,”牧长觉护着他的后颈,很轻地捋,“现在难受成这样也不吭声,是觉得我不心疼吗?”
现在燕知的心跳就像是执意要上升的氢气球,有拥抱的时候才能被压住。
等能说出话来的时候,他低声妥协,“我肚子饿了。”
牧长觉立刻就不接着说了,单手拢着他,“那我们尝尝这个菠菜虾仁吗?”
他在勺子里团了一小团菠菜,顶上放了一小块虾仁,送到燕知嘴边。
燕知慢慢张嘴接了。
“特别好,吃慢一点儿。”牧长觉放下手里的勺子,轻轻给他顺胃,“不着急,等下我们吃一小口米饭,我给拌了西红柿汁儿。”
可能因为又是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也可能是因为此时的牧长觉几乎能和前两天的幻象完全重叠上,让燕知的边界产生了一点模糊。
也让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更荒唐:他怎么能觉得幻象能比牧长觉本人对他更好?
幻象本来就只是从牧长觉身上拓下来的一个剪影。
只是前几天的幻象对他尤其的好罢了。
燕知想着想着就习惯性地枕到了牧长觉肩膀上。
眼睛上的毛巾有点碍事,被他推到了一边。
牧长觉用手指小心碰了碰他的眼周,“眼睛还难受吗?”
燕知摇摇头,把嘴里的菠菜咽了,“想吃西红柿米饭。”
“行,我们慢慢吃。”牧长觉边慢慢喂他边陪着他聊天,“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吃饭多难吗?消化不了还非要吃红烧肉,没有红烧肉就不吃饭。”
燕知脸红红的,想起来就记仇,“……然后你就拿红烧豆腐糊弄我。”
“红烧豆腐不好吃吗?”牧长觉等着他咽完嘴里那一口饭,喂给他一小块鸡汁豆腐,“我们尝尝这个,跟小时候比有没有好吃一点?”
本来燕知只是想吃两口饭糊弄过去,结果最后反倒是牧长觉先叫停,“医生让少食多餐,等会儿我们把药吃了,起来消消食。要是晚上又饿了,我们就再吃一点。”
燕知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吃饱,只是低着头“嗯”了一声。
“怎么了?”牧长觉托着他的后腰轻拍着安抚,“还想吃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