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长歌撇了撇嘴,她才不想问那个女人。
柳寻芹靠在门板上,有些烦躁着顺着自己的乌发,以往都是柔顺垂坠的,而今日却不知为何失了几分精神气地翘起。她的指尖轻轻抬着,托起八瓣幽兰味道的轻烟,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要重新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候,她转头看见了同样精神不振的越长歌。
被彼此的日常折磨到精神岌岌可危的二人抬眼相望,一时陷入沉默。
柳寻芹不耐的神态稍稍缓和,目光随去她手里握着的账本,“有什么问题吗。”
“算不明白,怕给你写坏了。”
那个女人看起来毫无惭愧,娇俏地歪了下头,手腕随着账本一起抬起来:“物归原主。”
“空空如也地物归原主么?”柳寻芹抬了下眉,向屋内瞥了一眼示意道:“我可是实打实地盯了一上午的幼龄稚子。没有人被弄哭。”
只是都快被吓傻了。
“哪里是空的。本座还是帮你写了一半的,但凡能用字编的都写了。你峰上的事怎么这么多。”越长歌揉着眼皮道:“不同样都是峰主么?比黄钟峰和鹤衣峰的加起来还要繁重。掌门的安排太不合理了,改明儿本座得找她说道说道去。”
“前前掌门在任时,灵素峰的事只多不少。毕竟选购药材和出口珍稀药草寸缕寸金,不能有分毫偏差。否则会亏损很大。”
柳寻芹接过越长歌写过的卷宗,果然,但凡只用编一些漂亮话的内容这个女人都相当擅长。
她又瞧了眼账本,半晌,轻轻笑了笑:“需要我再教你一遍算术吗。”
那种平日淡泊无情的脸蛋上骤然浮现出一闪而过的笑意€€€€哪怕是无奈,却显得气质都温雅了许多。
“可不必了,本座半点都不想看见那种东西……你什么时候拿着你这堆回灵素峰?”
越长歌瞥了她一眼,望见那笑后怔住,又挪过眸子。
柳寻芹合上账本,安静地抬头望着越长歌:“会希望我走吗。”
越长歌挑眉道:“这两条腿长在你身上,走不走可不由我。靠着本座管,你家药阁迟早垮掉。到时候别怨人就行了呢。”
“那便不走了。”
柳寻芹将账本丢了回去,她轻描淡写地道:“难得休个假。”
越长歌似乎让她的师姐品尝到了躲懒的乐趣,一发而不可收拾,大有回不到从前的趋势。
暂时“失忆”的医仙大人,每日伴着她家的师妹过活,不知为何,渐渐过得也流畅自如了起来。
柳寻芹依旧按着自认为还算宽松的规矩约束着黄钟峰的那群野花们,一天天下来,纵观过去,都明显地蔫了一圈儿。
小崽子们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反抗,但是无一不在威压下以失败告终;聪明点的学会去找越长歌告状,但她们的师尊宛若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也无暇抽出精力来管她。
越长歌每日痛苦地在书房中挣扎。
柳寻芹安分守己地待在另一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似乎半点帮她算算账的念头都没有动过。
越长歌捏紧了笔杆子,在这段时日内萌生了多次把她的老师姐敲晕,再一把丢去灵素峰的想法€€€€
柳寻芹适时地看过来,似乎洞察了她的想法。
“你还有比桌高的一挪。继续,我不希望灵素峰的前途真的葬送在你手里。”
师姐轻轻抬了下眉尾,又淡淡补充道:“掌门也不希望。”
只是偶然有一天,越长歌发现黄钟峰的酒都换作了茶,橘红色的茶面上飘着晒干后又舒展的香客花。
她抿过一口发觉底下带点蜜,有一种适口的甜。
越长歌在写话本子时,又偶然瞥见面前留下的一盘磨好的墨。而柳寻芹这时正坐在对面看书,容颜一如曾经冷淡,仿佛根本没这回事一般。
“你磨的?”
越长歌问。
柳寻芹道:“水磨的。”
还有许多的细节轻柔得像是羽毛,在鸟雀飞过以后不知不觉地落在了越长歌的身上。
两天,三天,还是许久呢?
柳长老像是变了,但冷冷淡淡的模样依旧,却好似也未曾变。
随着时光在黄钟峰上慢下来,她比往日匆忙时显得愈发闲适而从容。
临到夜晚,越长歌批改灵素峰的大小内务熬到明月中天,打到第十二个呵欠时,一道凉飕飕的声音命令她:“过来。”
她撑着下巴没动弹,别过头去,想知道柳寻芹会如何对她。
“过来,帮你按按。”那道声音一顿,似乎拿她没办法似的。
越长歌这才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懒洋洋躺在柳寻芹身旁。
倦怠时额角被揉着,不轻不重,力度均匀。她微微眯起眼睛,有些享受地卧躺着,很快,那手又顺着她的额角滑下去,来到后颈揉捏。
“力道还可以吗。”
“很可以……嗯,不愧是你……”越长歌被揉得有些迷失了,她微微张着唇。柳寻芹完美地掌握了她这里酸那里疼的点,用的全部是巧劲儿,揉开了所有酸涩隐胀之处。
柳寻芹微微低着头,长发垂在她面颊旁,一言不发,给她慢腾腾地揉着。
越长歌又嗅到了她指尖余留的药味,但是由于师姐一直没有回灵素峰,这种药味浅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浓厚的黄钟峰的花香,甜腻的味道仿佛也给这个冷漠的女子染上了一丝人情暖味。
这样的日子真好,清淡却绵长,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了。
黄钟峰峰主平素无大志向,写三四页庸俗话本,无事逗弄一下徒儿们,这很好。
再寻得一人,闲时谈笑,冷时添衣,白日赏花,夜共枕眠……便是最最好。
只不过不知为何,她心中始终有些疙瘩。
疙疙瘩瘩,硌的难受。
那只揉着她筋络的手,如今又松了去。
越长歌闭上双眸,屏息待定。她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柳长老像是不打算给她摁了。
没过一会儿,那只手重新回来。
越长歌没有太多心,而是继续享受着,直到€€€€她总感觉自己的背上贴了个柔嫩的躯体。
她愣了一下,回头看过去。
不知何时,柳寻芹已经靠在她身上。腰带散了,松垮垮地披着,像是青雀的羽毛一样垂落,她被笼罩在衣裳里,更显得整个人玲珑秀美。
柳寻芹看着她,姿容平静,问道:“还需要继续吗。”
见越长歌一时没反应过来,柳寻芹松开了捏着衣领的最后一份力气。她不知何时顺利地跨坐在了她的腰上,却并未如头一次那般居高临下地压迫着她,而是前倾着身子慢慢伏下来,最后靠在她的颈边。
心跳声震耳欲聋。
“试试。”她放松了身躯,闭上双目。
越长歌的手抚上她的脸,又描过她的唇,柳寻芹没有偏头,甚至算得上是温顺地将自己送了过去,方便她做一切想做的。
她枕在越长歌的掌心,抬起那双剔透的眸子,不动声色地看着越长歌。
越长歌的指尖轻轻一颤,她总感觉现在的柳长老有些陌生,连带着这几日的,她成天成日地陪在自己身旁,甚至主动要求做这种事时,终于带上了一丝似乎已经无可奈何的讨好意味。
讨好,这两个字词从仓颉手里捏出来时,便从未出现在柳寻芹这样的人身上。
也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越长歌发现当自己憋着气保持冷淡时,柳寻芹就会在她身上不断地加码。靠近一点点,观察她会不会复原一些,如果没有,那就投入得更多一点。
她的关爱像是抖得很精细的药粉,一步一步加量,全是有筹划的……通向一个目的,确保她会留在她身旁。越长歌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对,但她总是会持续着一个念头,如果现在自己说“我原谅你了师姐”,那么这些“过多”的温柔是不是下一瞬就会全部抽离呢?
她很难不这样想,毕竟柳寻芹对她的温柔€€€€这几日实在陡峭得像是平地拔起来的山峰。
自个不主动折腾她,恐怕永远也别想得到这样的待遇。
越长歌看她良久。
越长歌突然冲她扬起一个笑容,依旧妩媚动人。她笑得很好看,瞧得柳寻芹愣了一愣。
但随即,这笑容转瞬即逝,露出一点尾锋,柳寻芹这才发觉她颇有些敷衍勉强的意味。
肩膀一疼,人便被推了下去。
76
第77章
柳寻芹跌落在绵软的被褥里,而越长歌又翻了个身,看起来一脸拒绝交谈的模样。
越长歌闭上眼,良久后,她听到柳寻芹问:“你是怎么想的。”
“说话。”
肩膀处被动了动,她的呼吸声逐渐凑在了越长歌耳边。
越长歌:“我不想这事儿。”
她感觉肩膀上搁了处下巴,那人的心绪似乎不甚平稳,最后在呼吸中渐渐平静下来。柳寻芹环住了她的腰身,“那什么时候。”
“还非得约个时候不成?你赶着上趟完成任务呢。”越长歌蹙眉道:“不约。没空。”
环在腰间的手动了动:“……转过来。看着我。”
那指定不行。越长歌脸颊微微有点发烫,再看几眼就破功了。她置若罔闻地躺着,尽量让自己麻木起来。
后背上有两处绵软在轻轻动着,似乎在调整姿势。蹭出的衣裳皱褶……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
越长歌感觉有些热。
她蹙眉闭眼,心里骂道:求您别蹭了!再蹭那两团小可爱也不会大一个号。以前怎么看不出来您这么会擦边呢?
柳寻芹没有动了,安静地靠着她半晌,不知为何,又坐了起来。
黑暗中静静地坐着一个影子,大半夜地睁眼瞧着也相当吓人。
越长歌扭过头去:“干嘛?”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往下滑了一段,腿被直接拽开。
“我不会再做这么丢脸的事情了。越长歌。”
月光映在她的眼瞳之中,像是摇曳的淡色焰火。柳寻芹揪紧了她腿边的布料,垂眸道:“仅此一次。下次你再拒绝,我不会跟着你送。”
柳寻芹拽着她的手腕,贴到自己裸露得冰冷的颈脖上,她摸过了那双弹琴的手的指甲,淡淡道:“还没剪呢。看来是我勉强你了,你这一辈子只有躺着等人来伺候的命。”
“你说什么呢柳寻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