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黑影一闪。
柳寻芹突然又看不见东西了,她的口鼻被另一个女人淹没。越长歌紧紧地拥抱了她,虽然很感人,但确实险些把柳寻芹勒死在怀里。包括那个水灵根的女人散出来的泪花儿,几乎又给她洗了把脸。
“别哭。”
柳寻芹艰难道:“我的本意不是让你把这里淹掉。”
越长歌死死抿着嘴唇,哭得天地失色,能觉察出来是如愿以偿的泪水,但她口头上却还要贫嘴着:“你才见钱眼开,逼着本座还了那么多莫须有的债……”
“是吗?”
柳寻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脸庞:“不信你看看最后一样。那间房子里的。”
过了良久,越长歌终于淌干净了眼泪,她拿手帕沾了半天。她素来是个奔放的女子,哭起来不像梨花带雨,像是梨花树倒了,砸出一个大坑。险些将柳寻芹也埋掉。
她和柳寻芹一起,打开了剩下最后一个房间的暗匣。
当暗匣缓缓抽出来时,越长歌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暗匣比别的都大很多,里面竟然全是金灿灿的黄金。一块迭着一块,一迭累着一迭,硕大一块块地,像是砖头一样,里头的缝隙里还嫌不够,填满了珠宝和贵重对象,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一旦开匣,一股庸俗而又铜臭的气息扑向了她,如烈风席卷,如山崩地裂。
当越长歌的脸颊被照亮时,她踉跄一步,腰身一软,竟然快要站不稳了。
她往后一仰,倒在柳寻芹身上颤声道:“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她感觉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甚至还来不及猛掐自己的人中€€€€
越长歌两眼一黑。
整个九州岛最幸福的女人,就此幸福得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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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再一次醒来时,已是傍晚。
越长歌睁开眼的第一句话是:
“这些事情。你怎的不早说?”
“你早说不就好了。本座至于和你置气那么多天吗?你生来就有一张嘴,你既不用它吃饭又不用来说话,是为了要同本座亲嘴的吗?”
但声音已落,却无人回答。
越长歌起身时头晕乎得很,诧异地向四周一瞥。
此处是自己在灵素峰上的住处,而柳寻芹的身影荡然无存。
原来不在。
越长歌翻身下榻,又转回满是黄金的那间屋子,将暗匣一开,依旧闪瞎了她的双眼。
她伸出手指,在脸上摸掐一把,心有余悸地低声喃道:“还好不是做梦啊。”
正在此时,耳旁忽地飘来一句空灵的话:
醒了?我在药阁,可以过来。
师姐听起来又去忙事了。
越长歌这般想着,她一路掠过广袤的药田,逛到了灵素峰的药阁附近。还未靠近,便嗅得一阵浓烈的药香。
药阁附近山林秀丽,草木葳蕤,这里的植株常年被灵力覆盖,总能生出一些异变。在她用手拨开一些植物时,缠绕的藤蔓俏皮地勾了勾她的手指。
越长歌伸出手,掌心中淡蓝色的光晕亮起,那些藤蔓更加欢喜了,一根根蜷缩在她的掌心,似乎在吸食她来自于水灵根的精纯灵力,像是根系在喝水一样。
这么一丁点灵力,浪费掉并不碍事。越长歌没有扯断它们,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有一根喝饱以后,甚至对她扑簌簌地开了一朵小花,还挺可爱。很像小孩子在撒娇。
可正在此时,那些藤蔓却警觉了些什么,纷纷在四周褪去。越长歌抬头一看,药阁的一扇窗子开了,柳寻芹站在窗前。
柳寻芹扫了一眼那些异变的藤蔓,“不许造次。”
藤蔓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地,自越长歌的掌心缩了回去,重新盘回树上,看起来就和普通的藤一模一样。
柳寻芹又将目光投向越长歌:“进来吧。”
“你在忙吗~”越长歌:“你先忙着吧,师姐。本座就是特来看你一眼,随后还有事可做……”
“你的事,是回去数钱?”
越长歌歪了下头,眼睫毛眨得柔媚至极,“怎么会呢?你放心,妾身不会卷了钱就跑路的,只是想去估个价看看够挥霍多少年呢。我真的,真的€€€€”
那个家伙凑近了来,柳寻芹甚至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呼在脸上,仍有一丝浅淡的甜香。
越长歌眉花眼笑:“爱死你了。”
柳寻芹看着那个无情的女人轻盈转身,心情好到甚至哼起了小调,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溜回去。
她忍不住道:“慢着。”
越长歌回头:“嗯?”
“如果有一天,万两黄金与我相比,你会怎么选?”柳寻芹面无表情道。
越长歌仿佛听见了什么稀奇的问题,她微微向后仰去,诧异道:“当然选你。天哪,你在想什么?”
柳寻芹容颜稍缓,刚欲说话。
那个女人又补了一句,直往人心尖上戳:“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亲爱的医仙大人,有你的地方就有生生不息的金条,你就是救济本座于水火之中的源头活水呀。”
“真没办法。你知道我抵抗不了这个的。”她又抛了个媚眼,在瞧见柳寻芹稍稍抬起的眉尾时笑容愈发扩大。
柳寻芹瞥了她一眼,一把关上了窗。
越长歌收起笑容,回去认认真真清点了一番,不知为何,这个时候才突然有了一种她们已经在一起的实感。但又好像已经与她平淡地过了许久,百年的光阴轮转指尖,就这样如一粒灰尘一样随风而去。
柳长老这几日将“失忆”前剩下的事情忙完,从容得好像从来没有经历此等劫难一样。自打她宣布恢复记忆以后,掌门稍微有些意外,但似乎也早就猜到了一半,没有多说什么。
灵素峰的运转在发生了一个小的波动以后,又按照原来的模样四平八稳地推进下去。
药阁之内,柳寻芹靠在椅子上,越长歌坐在柳寻芹旁边,而她们的面前从高到矮排了三个徒儿。此时桑枝正在可怜兮兮地背书,而雪茶一脸“还好没抽到我”的庆幸神情,小师妹明无忧垂着双眼,口中振振有词,似乎是在偷偷练习。
柳寻芹瞥了一眼二弟子,提醒道:“下一个就是你了。”
雪茶双目微微睁大,点点头,眼底顿时失去了神采。
越长歌瞧着雪茶的反应,分外好笑。自打柳寻芹从黄钟峰走了以后,她峰上那群叫苦连天的小徒儿纷纷跑来诉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示师尊才是最好的,愈发粘人了些€€€€看起来柳长老深入人心的教育终于让她们意识到平日弹琴玩闹的生活多么可贵。
桑枝背得还算流畅,她在憋完最后一个字,终于小幅度地松了一口气。
正等着师尊开口,但是师尊却一言不发,只是在看着她。
那道幽幽打量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桑枝莫名紧张起来,她稍稍低下头,避开了柳寻芹的目光。
柳寻芹淡淡问道:“那日我昏迷不醒时,越长老让你救人,你为什么再三推辞?”
桑枝心里一突,她头点得更低了:“弟子水平有限,修为不如师尊,怕……”
“修为?”柳寻芹蹙眉道:“别找这种推辞的借口,你糊弄一下越长老也罢,还能糊弄到我头上不成?你的水平可以做到,我完全清楚。”
沉默良久。
“你有什么想要说的么。”
桑枝没吭声,柳寻芹似乎是在等她说话,但是她也开口辩解不了什么。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雪茶忍不住盯着桑枝,而小师妹似乎不知发生了何事,轻轻扯了一下桑枝的衣袖。
桑枝将衣袖拽回来,嗫嚅道:“我……没什么想说的。师尊想要罚我,弟子愿意领受。”
“我没功夫罚你。”柳寻芹冷淡道:“罢了。雪茶,你来。”
雪茶心头一突,随着柳寻芹的抽问,她磕磕巴巴地答了几句,又思忖良久,又磕磕巴巴地答了几句,仿佛从石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末了,她冲那位老祖宗心虚地笑了笑,“师尊,不会了。”
“……”柳寻芹揉着眉心一时没说话,良久后她问道:“你近日干什么去了?我不在的这几天。”
“养花。”雪茶魂不守舍地慢慢答道。
“当真?”
柳寻芹抬眸看去,雪茶与她的对视瑟缩了一下,又轻咳一声,“师尊,近日弟子……嗯,黄钟峰的那只狐狸总是过来……频频骚扰弟子,故而有些分心。”
“难怪啊。”越长歌摸着下巴,似有所悟:“我家徒儿天天晚上不归家,原来跑去你峰上了。”
柳寻芹瞥了越长歌一眼。
那个女人露出一个无辜的神情,绕起了柳寻芹的头发,轻轻拽过来一缕:“年轻人,正常嘛。”
柳寻芹没说什么,只是对雪茶道:“自己的心不乱,别人岂能乱你。”
雪茶却突然犹疑地瞅了眼师尊,似乎有话要说。
柳寻芹见她欲言又止,轻轻抬了下巴,似乎是在默许她讲。
雪茶磨蹭几下,弱声弱气地问:“……师尊,您扪心自问,难道越长老就一点都没有乱您吗?”
室内的气氛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随着越长歌一声嗤笑,终于将着异常尴尬的气氛打破,她掩袖笑得一颤一颤,像是瞧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她倒也不顾及外人,一把风情万种地倚在柳寻芹身上,顺带勾住了她的颈脖,活像个成了精的狐狸,凑近道:“是啊柳柳……”
“本座有乱你的心吗。嗯?”这一声尾音略扬,酥媚入骨,伴随着吐息吹向她的耳畔。柳寻芹感觉自己的耳垂被唇瓣轻轻擦了擦。
真是讨厌得紧。
雪茶颤抖着闭上眼,不忍看师尊被坏女人亵渎的这一幕。心道是果然如此,很明显地,她方才在师尊眼中瞧见了一瞬的空白。
柳寻芹回过神来,她留在暗处的手掐住了越长歌的腰肢,拧着那软肉似是警告。
越长歌躲痒一般扭了腰,终于直起了身子,不再造次,眉眼含笑。
柳寻芹又对雪茶道:“你如今还年轻,对待这些……有自己的判断很好,但还是要以课业为重。”
雪茶点头称是。
最后一位小徒弟,兼于她那炸丹炉的娴熟手法,柳寻芹本来没有什么期待的。但一番考问下来,结果却意外地不错,看得出来这个弟子虽然笨手笨脚又爱哭,但人还是挺勤勉的,哪怕没有自己的督促也能学得认真,只是她资历尚浅,很多东西只能懂个皮毛,再往深问下去就不能了。
柳长老的心里终于宽慰了一点,起码还有个小徒弟有救。于是她难得夸赞了她一下,结果感动得这个小姑娘眼泪鼻涕一起冒了出来。
柳长老还未高兴多久,又开始发愁了。这个孩子如此多愁善感,如若将峰主之位交给她,日后当真能扛下重担,做到一峰之主应有的气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