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相处倒是静谧,主要是天色一暗,越长歌便有些犯困。我将窗户敞开一线,在屋内燃了点炭火。炭火暗哑地烧着,云舒尘终于发了点汗出来,体温降下去不少,她也逐渐睡着。唯一的声响,也许就是外头山雪山风不止,屋内炭火火舌偶尔发出的€€€€动静。
待到晚上师娘归来时,我才捎着越长歌回去。她已睡得不省人事,被我拍醒以后身子还是软软的,像根藤蔓似的倚着人走。
至于云舒尘到底未曾说出口的,可能有关于她身世的事€€€€那也许都是后话了。本文如在太初境内流传,不便提起。印象里她总是不改性子,每次修行时仍旧拼命到不顾自身。为此我骂过她很多次,甚至有时甚恼几乎将她训得狗血淋头。而云师妹总是温温柔柔地应下我所有的话,下次却仍重蹈覆辙。
有时也因为玩脱了险些害及性命,自那日以后,她果然谁也不告诉,只会叫我来。病得半死不活时,我偶尔能听见她呓语,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偶尔也能听到她求我,朦胧中扯着我的衣袖不让走。云舒尘平日待人虽好,却总是疏离地隔着一层。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她年纪也不大,还只是个师妹而已。
我们山上的日子清淡平和,于我而言最大的波折也就是云舒尘莫名其妙地又倒了,需要麻烦一趟。光阴度过得浑然不觉。
而某个相当稚气的家伙,在几年后也有所蜕变。先前还矮墩墩一个,长势却甚是吓人,她像是嫩柳抽叶一样舒展了自己的筋骨,迫不及待地比我多窜了一截。
别的变化被我察觉时,还是沐浴的时候。
在对自己的清洁咒一类的术法还不甚自信时,冬日寒凉,只在自家烧水洗浴。但夏日没那么多讲究,主峰高耸,山林内就有一处隐秘的泉水,是清澈的活水。一般图省事,也就去那边洗洗。
她一向很爱玩水,偏生不能一个人安静地玩,于是说什么也得把我和云舒尘带过去。不过她没有拗过云舒尘。毕竟云师妹是从来连洗澡都不能与我们坦诚相见的,倘若让她光着身子去山涧与越长歌打水仗€€€€那还不如一刀给她个痛快。
我也不是很想去,哪怕去了也从来不与她玩水,只是静静背过身坐在一旁沐浴。而后听着不远处的水声哗啦啦响。
水声忽地又近了,在我身后绽开。自己的腰被那人一把环住。不由得在心底轻叹一口气。
“柳柳?”
她的嗓音还是很悦耳,只是到底比之前年纪更长,尾端不自觉勾起,带着天然的媚意。
我感觉肩膀上有下巴压了上来,她湿润润的发梢贴在我的颈脖边,带来些微的痒意:“帮我洗洗,背面洗不到。”
“麻烦。你也不小了。”
“那怎么办呢,我总不能去蹭石头。你不理睬我,那就没人给我洗了。”她整个人都贴在了我背上,手自腰部松开攀上肩膀,再顺着我锁骨往下探寻着。
再下去莫名感到一丝危险。
我及时握住她两手手腕。
她却甚是愉悦道:“握住我的手就是可以了?快点!转过来。你不转我可就要帮你转了。”
这两件事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她又同我强词夺理。
虽说如此,但我还是转过了身子,因为她的确很难缠。向来懒得与她吵吵嚷嚷,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偶尔妥协一下一直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我转过来之前,听见她得逞地轻笑一声,早已经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去。
入目的是她略微窄细的腰线,再随着脊线向下描去,是半边浸没在水中白皙丰盈的臀部。
她在几年之前已初具曲线,只是还显得有些单薄,近年来吃得好了些,除却长了个子,长的肉也是一点不少。只是全往女人一般会长的地方去了,所以不显得臃肿,反而平添妖娆。
我舀起水朝她背上泼去,心中却在走神地算着她的年纪,才十五的少女,长势这么妖孽真的象话么€€€€明明每日都吃着一样的菜色。
“你在想什么?看着我还能走神?”她稍微侧过身子来,眼眸微眯,随即张开瞪了我一眼。
我没有理会她,反正她经常瞪我,处于一种带不熟又自来熟的奇怪状态。
更小一些的时候总是叫嚣着讨厌我。这几年稍微懂事一点了,不再说那些幼稚的话。
指尖的手感很不错,加上点泉水的滋润,顺顺滑滑的,偶尔捏一捏,她总能由于太过舒畅而躺倒在我的身上。我从来不喜欢与人靠近,几年过去了还是没有适应这一点,一手将她推开:“再这样我走了。”
一听这话,她连忙直起腰身,求饶道:“不要。你别走嘛。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这里。”
“你若是嫌手累的话,我给你唱曲子听。好不好?”
“不听。”
自打师尊终于看不下去她每日吃吃喝喝睡觉修行,便赠给了她一支笛子,她学乐的时候便爱上了哼歌。往往有意无意就哼了起来。我坐在她身旁写功课的时候,常常能听见极其细小婉转、又带着鼻音的不知名调子。隔几日一换,式样还挺多。
比起她平日说话的喋喋不休,这样反而显得安静得多。因而我从未制止过她,任由她漫无边际地发挥着,从九州岛南边的调子一路哼到北边。只不过每当这声音响起来时€€€€我就知道她又要走神了,心思永远不在眼前的课业上。
“隔几日要去秘境试炼,这几天你能不能用功一点。”
她的手旁甚至兴奋地窜起来了一个小水花,一把滑低了身子,仰过头来枕靠在我的腿上,我甚至瞧见她胸前随着水波荡漾轻轻地颤了几颤,让人几乎不忍直视。
“这次外面的宗门也要来对吗。可以见到很多人是不是?很热闹是不是?”
我道:“是。但他们又不会留下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成日待在这三寸地儿,这天上的鸟一日飞过多少,树上每年结几个果子我都能数清楚。更别说你啊,云云啊,师尊师娘还有住得很远的几个师兄,天天瞧着同样的人,过着同样的生活,这多没意思。我快长草了!”
“人只有死了才会长草。”
我的师妹总是一腔热血地认为全天下的人都与她息息相关,她可能希望做里面最为瞩目的一个。但很遗憾,在太初境这种人烟稀少之处,她就算是撑破了天也照亮不了整个九州岛。
她并不在意我的冷嘲,甚至还舒畅地在水里四仰八叉地伸了一个懒腰,“嗯€€€€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遇见我的意中人?”片刻后又将翘着的娇媚眼尾放平,认真地问我:“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还不等我答,那里很快就又翘起来,“哼,肯定没有。你看死人的眼神都比对别人深情得多。”
“你的揣测很无聊。”
“什么?是话本子里这样写得哦。在无能兄长死了以后,身为妹妹的她女扮男装上京赶考,结果一举金榜题名中状元。随即皇帝甚是满意,决定招她为驸马。在洞房花烛夜忐忑不安的她终于瞒不住自己的身份,从而向公主坦白了一切,本以为要触怒圣上满门抄斩。没想到€€€€”
“公主的眼中却暗暗闪过一道兴奋的光芒。”
我听着听着忽觉诧异,也许是我太多年未曾看过话本子……不对,我从未看过这种情情爱爱的无趣玩意,没想到剧情已经可以奔放到这个地步。
“哪里买的这些东西。”
“嗯?从云云手里抢的。她之前非不给我看。谁知道是这种好东西,太不仗义了她。”
没想到云舒尘课余还会看这种东西,颇有些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觉。
“看起来你俩都有点离经叛道的癖好。”我道。
越长歌问:“你有吗?”
我一手抵住突然靠近的她,冷淡道:“没有。”至少对眼前这个东西不应该有。
“为什么?”她却愣了一愣,随后眉梢蹙起,微微紧咬着下唇,嗔怒道:“不可以,别的都可以依你个性,但你也不能太不合群了……你……总之,我偏要你有!”
她这一番恼怒不甘心得很,来得莫名其妙。
红笔批曰:丧心病狂
95
第96章
“我就是没有罢了。”
我重申了一遍,其实并没有感觉这是什么相当严肃的话题。
但却感觉到霎那间四周水波荡漾,层层鳞浪。
一阵小规模的异象。
是越长歌心绪不宁,灵力激发所致。
“你到底在争些什么?”我发觉她是真的动怒,一时不解,便看着面前的人这般问道。
其实我的师妹性子还算不错,鲜少生气,来的也快去得也快,很少和人动真格。
“柳寻芹你以后€€€€”
越长歌转过身趴在我的膝头,她双手搁在我的腿上,这些年乌黑秀长的头发也一并湿润地贴在背脊上。她就这样湿漉漉地瞧着我,眉梢蹙起,严肃地道:“你得喜欢女的,你以后要睡觉也只能和女的睡。知道了吗?不然不会幸福的。”
还真是口出狂言,让人惊喜。
“云舒尘平日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我真不知道云舒尘为什么要把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一股脑灌输给越长歌。她理应知道这种风气至死九州岛南边并不流行,甚至称得上禁忌,在世俗里甚至会带来相当的麻烦€€€€虽说世俗本身就惹人厌烦。
越长歌甚至还不知道怎么爱人,现在就在肆意撺掇我的喜好了。包括“睡觉”这两个字,虽说只是一种正常的行为,但是她当真能不歧义地理解其中含义么?
“你这样对我说话,”任谁听到这样命令的语气都会本能地不舒服,我下了如此评价:“很冒昧。不觉得么?”
那张妖冶的脸庞愣了一愣,微微低下头去,眉梢蹙得愈发紧。我本以为终于将这个奇怪的话题揭了过去,没成想她却不依不挠,仿佛在随着年龄增长懂事了一丁点以后,又回到了儿时那副胡搅蛮缠的模样。
她抬眸伤心欲绝地问:“好啦,对不住。但你真的不能同我一样吗。”
“师姐姐,我觉得我们两个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屏障了……”
“你……要不你试着改改呢。”
“实在不行,我来帮你治治呢€€€€试着亲一下?”
她当是什么?儿戏吗?自她的眼神里,我能看出她显然已是忘了小时候那一茬事。
她曾经亲过我的嘴角,就为了给我尝苦药。我上了心思,很久才释怀,她却根本不记得。
我就知道我和她不是同一种人。
“够了。”
我呵斥了她一声,冷淡道:“越长歌。别以为你我相熟就能对我口无遮拦。你怎么样我管不着你,而且我也甚是厌烦旁人来管我。”
“你生气了?”
她面露委屈,“你又凶我。”
水波随着她一旋身倏地扭过去,她背对着我生着闷气,涟漪却以她为中心,一层一层地慢慢扩大。我将她水里飘着的半截长发捞起来,搭在她的肩膀上,道:“别泡久了,上去。”
她与我僵持着,又冷哼一声,抱着双臂站在水中一动不动。那意思相当明显,浑身上下就差挂个牌子上面涂几个大字“快来哄我”。
可是这件事我并没有错。是她太过无理取闹了些。
林间簌簌风起,树影摇曳。日光下照,在她身上留下一块儿又一块的影子。
几缕发丝金芒芒的。
她被风吹得有些凉意,眉目流转,抿着下唇,又忍不住回眸飞快地瞅了我一眼。好像在瞧我过不过来,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去。
她人长得成熟了许多,心性却落得慢了些。这也难怪,自她仅存的幼年记忆里冲我抖落的只言词组可以猜测出她幼年生活的图景,大抵也是被困于一院之中随便养养,吃得喝的反正不愁。人生中遭遇最大的挫折是把这只小金丝雀的笼子打开,丢到了山林里,她险些活不过去。
而自从来到了太初境,师门得了一个天赋异禀又最具有人间烟火味的小师妹,没人同她计较,于是自上到下,大家都若有若无地让着她宠着她,过得倒挺舒心。
看她这模样更头疼的倒是过几日的秘境试炼,到时候又遇到别宗的同道,不比太初境的环境单纯,难免有心术不正之辈。
其实外面的人没她想得那么好。
也许是更精彩更五花八门了些,但同时,不确定会带来更多的风险。
“有这个功夫去憧憬外界,想着谈情说爱,还不如好好修道。越长歌。除却你自己,没人能陪你到最后的。”
我在她身后说。
她似乎并不喜欢这番避重就轻的言论,踩着水花,动静很大地拿起放在一旁的衣裳,三两下松松垮垮套上,身上还贴得湿润润的,一面系着腰带,一面疾声道:“不管你了。柳寻芹你爱喜欢谁喜欢谁。反正没人喜欢你!从小没事儿就爱凶我……一天天的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知道的以为你当我师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祖宗呢。”
她的肩膀擦过我时,冲我翻了个白眼。
我一手拽住她的腰带,往后扯去,她就此转了个圈儿,凉风一吹,身上的湿润的衣袍半敞开来,松松垮垮地挂在双臂之间。越长歌踉跄一步,她下意识捂着衣裳,看向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