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总有事?”
闻声过了几秒,顾文昱才敢慢慢转回头,缓了一下,压下眼里那些不知名的情绪,他才端着手里那碗醒酒汤缓缓走近林清然。
把醒酒汤放到桌面上,他声音喑哑暗沉但是却很温柔:“然然喝点醒酒汤,不然明天该头疼了。”
林清然€€着顾文昱狭长的眼眸,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顾总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又或许说你家里怎么不见刚才那个美人?”
“啊~”他忽然明白的点头:“是因为我在家碍着你们了?真是抱歉,我和肉松会做好本分的~”
说罢,林清然起身往房间走去,但是却被顾文昱拉住手腕:“然然不是这样的,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也不可能发生什么!”
手腕被拉住,林清然蹙紧眉心甩开顾文昱的手,把手不动声色的藏在身体后面。
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嘴角挑起轻佻散漫的弧度:“顾总为什么要和我解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情人床伴谁没几个啊,对吧~”
顾文昱心头一颤,他梗着喉咙,狭长的黑眸€€着林清然藏在身后的手:“然然,你手怎么了?”
刚才他握着林清然的手腕时,能感觉到他本来光滑的肌肤上印着好些粗糙的痕迹,像是一条条胳手的疤痕。
他担心的轻声问道:“是手受伤了吗?然然给我看看好不好?”
林清然轻佻的挑了下眉,好听的声音却异常冷漠:“我受不受伤关顾总什么事?不要以为我对你态度好了几次就得寸进尺,少自作多情。”
“嗷呜……”肉松哼唧的望着林清然,黑溜溜的眼睛涌上一层水光,“嗷呜”的看着他。
“然然,你怎么骂我都没关系,给我看看你的手好不好?”顾文昱哑声恳求,在外的高傲姿态放得极低,话里都是卑微:“就看看好不好?”
“要是不想给我看,那我给然然你叫医生,给医生看看好吗?不能这样拖着,是拍戏的时候弄到的吗?”
“嗡嗡嗡€€€€”
手机不适时的响起,林清然不耐的往屋里看了眼,是他的手机在震动,屏幕上一直亮着光。
顾文昱趁林清然没注意,一手搂着他防止林清然摔倒一手抓着他的手腕往前带。
云层被风吹散,皎洁的月光越发明亮,林清然手腕上的数不清的疤痕在月光下十分瞩目。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割伤的痕迹?”顾文昱狭长的黑沉骤缩,他仿佛听到了心脏撕裂的声音。
撕裂的声音像是要刺破耳膜,心脏如同是一把利刃慢慢的在他心上深深的划了一刀。
血一点一点的渗出来,灌进五脏六腑,疼得他整个人都不停地发抖发颤。
“……然然这是谁弄得?”
林清然猛地抽回手,把满是割痕的手腕放在自己眼前,他毫无感情的看着自己手腕上错乱不堪的割痕。
轻轻勾了下唇角,似笑非笑的漂亮眸子满满的淡漠。
“不过是几道伤痕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轻哼一声,戏谑地看着顾文昱:“也怪不得顾总,毕竟顾总是什么身份地位,怎么可能受过伤。”
“从来都是顾总伤别人,哪有人伤害得了顾总啊,是吧~”
“然然……”
顾文昱感觉胸口不断的撕裂开,他艰难的呼吸着,对上林清然那双藏着万千星辰的眼眸,那双漂亮的眼眸在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光芒。
他喉咙哽咽着,像是千万句话堵在心口,却说不出来一句。
“手腕看也看了,要是顾总有兴趣,也可以试试,毕竟看着血从自己手腕上流出,别有一番快感~”
林清然漫不经心的撩起眼眸,眼里的冷漠让顾文昱心颤,仿佛他在说着和他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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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毅是半夜才回来的,处理完家里的事他回到顾文昱家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卧/槽!”
开了灯何毅忽然捂着心脏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等他缓过来看着眼前满身戾气的男人。
他咬了咬牙,怒道:“顾文昱你他/妈不止是疯子,你简直就是有病对吧!大半夜不睡觉跑下楼来吓人?!”
顾文昱一身墨色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他一贯往后梳的头发散下来,端庄稳重的模样在这一刻颓丧的很。
他手里拿着一瓶喝了一大半的酒,身上散发着酒气,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的握着那瓶酒。
见到何毅回来,他站起来把那瓶酒扔一边,朝何毅走去。
顾文昱这次倒是没计较何毅对他的态度,他轻撩起冰凉的眸子,狭长的眼眸里笼着一层残暴和轻颓。
他声音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比以往还要哑沉,却更有磁性:“……然然手腕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何毅听闻怔愣了下,过了几秒才问道:“你看到了?”
见顾文昱不语,何毅知道自己猜对了,冷哼轻笑:“他手腕上的伤痕你想知道?”
把自己的外套搭在双臂上,他好笑的看着男人:“看着那些伤痕你有什么感觉呀?好玩?还是无感?”
“哈哈哈”笑了几声,何毅摇头哼笑:“顾文昱,你知道又能如何呢,你能代替他受伤?还是你想在这基础上再嘲笑诋毁他?”
顾文昱垂下眼睑,他紧紧的攥紧拳头,许久,沙哑的声音才低声问道:“……是然然自己割伤的?”
“不然?”何毅双手抱着胳膊,狠狠的瞪着顾文昱,咬牙道:“你以为这七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在他奶奶离世后,特别前几年,他不吃安眠药根本就睡不着,甚至精神崩溃到有自残倾向。”
何毅回忆着,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以保持镇定:“你能想象那种因为心脏疼得受不了,得从身上其他疼痛去寻找活着的感觉吗?”
“林清然他说只有感受着身体的疼痛,看着那些血一点一点的流出来,他才有活着的感觉。”
何毅缓了下,回忆渐渐涌进脑海,他闭上眼睛过了会儿才睁开:“他奶奶去世的时候还在说,他的孙子终于有人疼了,她能放心的离开了,让他和你好好的幸福的生活下去。”
看向顾文昱,他冷声问:“你能想象那时候林清然的心情吗?他奶奶说他有人疼?他奶奶早发现你们的事,却还是默认了,但是你是怎么对待他的?”
“他奶奶以为会疼他孙子的人,是伤害他伤的最深的人,讽刺吧?顾文昱你真的好狠,处心积虑的给了他希望又将他推向了更深的地狱。”
走到楼梯前面,何毅停了下来,他说道:“现在看到他手上的伤痕,你是不是觉得很快乐,毕竟这是你一开始就想要的结果。”
话音落了,他忽然转过头,冷嘲了一声:“不,也许你是觉得不够尽兴才问我的,你可能是在想,他为什么不那样死去呢,死了一了百了多好啊,真是太可惜没能随你所愿了。”
“不是这样的!”顾文昱的声音哑的不像样,他艰难的说道:“我心疼然然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那样想……”
“心疼?”何毅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忍不住摇头冷笑:“你下一句是不是想说你爱他?”
“呵”了声,他直直的看着顾文昱:“顾文昱,你口口声声说爱他,既然你不能把他感受过的痛苦感受一遍,那你就把他受过的伤感受一遍,如何?”
顾文昱愣在原地,身体沉重的让他重心不稳的跌坐在沙发上,他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心脏撕裂的痛楚和肌肉剧烈的痉挛模糊了他的意识,他缓缓的抬起自己的手,反过来把手腕那一边放在前面。
他垂下眼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林清然纤细的手腕上那些一看就知道割的很深的数不清的伤痕尽显眼前。
那些一道还没好又接着一道的伤痕,在林清然白皙的手腕上触目惊心。
何毅说的对,他无法想象林清然当时的心情,无法想象他那么怕疼的一个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能缓慢的一刀一刀的往自己的手腕上深深的割下去。
也许当时他心脏疼的快要窒息,才会让他以这种自残的方式去寻找活着的感觉。
“顾言清”的真相暴露,林清然被他推入了更深的深渊,奶奶是他唯一的生存希望,奶奶离世后他仅剩的一点希望也就熄灭了。
这一切都是始于他当年那个玩弄人心的游戏。
望着脚边的威士忌的酒瓶,他颤抖着手把那瓶酒紧紧的握在手里,使劲的往桌面上一砸。
玻璃瓶碎成了许多碎片,还没喝完的酒顺着桌角往下流,把地上的地毯弄湿了一大块。
他伸手捡起一块锋利的玻璃片,缓缓的移到自己的手腕边上,在暖色系的淡黄色的灯光的映照下,他冷漠的眉心动了动。
拿着那块玻璃片慢慢的摁在自己的手腕上,用力向下,他的皮肉凹下去了一点,渗出了一点血,然后使劲往右边划,深红色的鲜血从手腕上缓缓流出。
血液从手腕的两边直直流下,流到地毯上,把顾文昱脚边的地毯浸湿了一大块,混着浓浓的血腥味。
第54章
疼痛快速的从伤口上袭来, 鲜血争先的涌出,顾文昱望着这些不断流下来的血液忽然想起林清然对他说的那句话。
[……毕竟看着血从自己手腕上流出,别有一番快感~]
林清然当时笑着无所谓的说着这句话的表情在他的脑海中缓缓展现, 在月光的照耀下, 那双澄澈的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冷光, 没有丝毫的温度。
就像……没有灵魂的空壳一般……
何毅的话渐渐的浮上来, 在他的脑海不断的重复着。
何毅说:“林清然他说只有感受着身体的疼痛, 看着那些血一点一点的流出来, 他才有活着的感觉。”
活着的感觉……
是啊, 在他“顾言清”这个游戏的暴露和奶奶的离世这两件事的双重打击下林清然早已经身心俱疲遍体鳞伤了。
在事情的真相未曾暴露之前,“顾言清”对林清然而言是阳光,是透入他灰暗的世界里的那束光。
一地的真相破碎后, 他顾文昱把林清然从好不容易透入光的深渊推向更深的深渊, 而奶奶是他仅存的唯一希望。
可是……上天并没有怜悯他, 反而夺取了他最后的希望,让他永远陷入黑暗当中。
林清然离开的七年, 他很努力的用支离破碎的灵魂去撑起这一具并不完好的躯壳, 他一直很努力的尽量找回活着的感觉。
他为什么没有发现?他不是一直看着林清然吗?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他的眼里其实早就没有光了呢?
顾文昱心脏像被一层巨大的网裹住,窒息的撕裂感让他握着玻璃碎片的手紧了紧。
他拿开那片沾着血的碎片,又在手腕上完好的肌肤上又深深的划了一道血痕。
看着血液的渗出, 他感受着手腕上伤口的疼痛,他咬了咬牙, 嘴角的苦涩逐渐扩大,流经全身。
玻璃划过皮肤时,往更深层的皮肉刺进去,把一道道的血管刮破,血涌出来的时候皮肉也在发出阵阵的刺疼。
疼……真的疼……
连他都觉得疼的伤口, 林清然这么怕疼的人当时又是怎么忍下来的?
何毅那句话不断的在他的脑海一遍又一遍的闪过。
[林清然他说只有感受着身体的疼痛,看着那些血一点一点的流出来,他才有活着的感觉。]
[林清然他说只有感受着身体的疼痛,看着那些血一点一点的流出来,他才有活着的感觉。]
[林清然他说只有感受着身体的疼痛,看着那些血一点一点的流出来,他才有活着的感觉。]
……
林清然淡漠的眼神涌现在他的眼前,那双以前含着笑和他憧憬着未来的满是光芒的眼睛里现在是无尽的黑暗。
沾着血的玻璃在灯光的映照下反射出的冷光忽然晃了顾文昱的眼,那些冷光一点一点的扎进他的眼里,慢慢的再使劲的扎进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