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姐,您能为我们保密么?”
章妍表情凝滞:“…………好。”
她点完头才意识到,既然自己老板跟对方爱生爱死,矢志不渝,那是怎么分手的?
但老板的八卦不能知道太多,纵使她再好奇得抓心挠肝,也不能再问下去了。
毕竟万一,她是说万一,褚妄有机会真的能醒来,要是得知自己知道了他的这个秘密,说不定自己就要连夜搬离这座城市了。
她终于找回自己的专业素养,咳嗽一声:“好的郁先生,我来就是想确认一下这件事。”
“既然您跟褚总曾经是……恋人关系,又能联系上我,以后想让我做什么,尽管说就是。”
郁澜目的达到,很高兴地点了点头:“谢谢章小姐!”
章妍抹了一把汗,看着自己现在的老板娘心想,不敢当,不敢当。
“那您能顺便帮我一个忙吗?”郁澜想起席筠出门前交代过的事,“我想带他下楼去晒一下太阳,想请您顺便搭把手。”
她听完点点头,正要过来帮忙,就看见郁澜快步走到植物人旁边,轻轻蹲下来,仰头,声音很甜美地对着床上的人开了口:“褚先生,我推您下楼走走。”
章妍只当对方是在日常与植物人对话,有些感慨。
她看见郁澜一边说着,一边还亲昵地握住了植物人的手。
如此自然,好像做过许多遍那样。
她在这一瞬想,也许自己不应该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的。
她沉浸在这样的念头里,就没注意为什么郁澜改了口,从“阿妄”又叫回了“褚先生”。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郁澜只是想起自己要碰到褚妄了,得先给人家开机。
€€€€在章妍看不到的空间里,穿着棕色毛衣的灵魂体闪了闪,悠悠地在半空中显现。
看样子植物人本体穿的什么,灵魂体在被郁澜碰到后,也会有相应的变化。
郁澜虽然心理素质很好,但毕竟才刚造谣过,他对着褚妄眨眨眼,笑得比纯净的洋槐花蜜还甜。
“郁澜。”褚妄叫了他一声。
褚妄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因为从来没人敢这样编排自己。
但事实上,他只是没来由地也勾了勾唇角。
甚至还想继续看他怎么骗。
郁澜只当褚妄是刚被自己“唤醒”,在跟他打招呼呢,心脏扑通跳了两下,才说:“章小姐来了,我们一起推你去晒晒太阳。”
褚妄说了声:“好。”
假装对刚才的画面一无所知。
而郁澜见他毫无反应,原本还剩下的一点点紧张终于消失,放下心来:看来自己还真的是个开关。
章妍跟郁澜一起,把褚妄扶到轮椅上,因为是秋天,他又从柜子里找来一条薄毯,轻轻盖在褚妄身上。
轮椅上的褚妄微闭着眼,安静地靠着椅背,脸色有些苍白,但依然英俊。
这跟他躺在床上时又有了区别,明明还在昏迷,可看上去依然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淡。
郁澜推着轮椅,对章妍道谢。
对方本想跟着郁澜一起照顾一会儿的,不过公司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见褚妄已经坐上了轮椅,就还是先一步离开了。
等整个房间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郁澜这才起身,走过去关了门。
门一关上,郁澜就很小声地叫他:“褚先生,昨晚休息得好吗?”
谢谢,拜你所赐,虽然没休息但整个人挺好的。
精气神直接焕发出来。
褚妄点点头。
“我跟章小姐说,我跟您是旧识,她应该是信了。”郁澜半真半假地说。
褚妄看着郁澜一张一合的嘴唇,半晌才说:“……没关系。”
他幽幽道:“别怕,就算她起疑,你可以叫上我,我会帮你圆过去。”
郁澜便露出庆幸的表情:“那我先谢谢褚先生!”
大概是太无聊,褚妄在看了郁澜一天后观察得出,如果郁澜是在说谎或者夸张表现,那么声音大概会更甜腻一点,眼角会弯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褚妄的视线从郁澜翕动的睫毛上移开,他压了压自己的唇角,让表情看上去跟昨晚没什么两样。
“那我推您下楼。”郁澜正准备推着轮椅往门口走,忽然想起褚妄说过的,自己的灵魂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那您以前去院子里的时候,是不是也要被锁在卧室里?”
褚妄声音没有很明显的情绪:“没关系。以前也是这样,没什么区别。”
“好。”郁澜很听话地点了点头,“那我一会儿再回来陪您。”
褚妄飘在门口,不置可否。
他昨天没跟郁澜细说,他的灵体的确不可以离开这个房间,但每次家人或者护工推他出去晒太阳时,他偶尔还是会感到一阵一阵的疼痛。
这种疼痛并非来自□□,而是虚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和灵魂距离被拉远所导致的。
那时候他的灵体好像比他的肉丨体还要虚弱,会有种随时会融化在风中的混沌感。
他猜想,可能是身体上的好转,反而让这个状态的他变得不稳定。
褚妄没有告诉郁澜,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他,推着轮椅上的自己离开。
-
郁澜从一楼的电梯出来时,褚家的几个佣人刚打扫完卫生。
他一回头,四周果然没有了褚妄的灵体。
大概是席筠提前打过了招呼,褚家的人对郁澜都格外热情。
“郁先生,需不需要帮忙?”
“郁先生,您想想下午茶要吃什么,等您带着大少爷逛完花园回来,应该能正好准备好。”
“郁先生,席太太给您约了设计师做衣服,您看什么时候有空,我好让人过来先量量尺寸。”
“郁先生……”
郁澜这辈子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一时间受宠若惊,都不知道要怎么拒绝。
原来这才是当少爷的感觉么!
虽然有些浮夸,但的确比自己想象中的境遇要好上太多了。
想来就算是原主“郁澜”,应该也没过过这种日子吧。
郁澜一一回应完,听见玄关处传来一点别的声音。
“郁先生,”因为管家和席筠都不在,所以这人明显也不知道要不要接待,“院子外有访客,要让他进来吗?”
郁澜有点懵,他毕竟才进来一天,哪里知道褚家有什么人脉什么访客,就听见对方继续道:“好像……也姓郁,是来找您的。”
第9章
虽然是初秋,但午后的阳光依然炎热。
郁翎在褚家的别墅门口等了很久。
他有些憋屈,他都说了自己姓郁了,身份已经很明显了,怎么门口的人还不知道放自己进来?
郁翎望着刺目的日色,皱了皱眉。
不过这样倒也跟他想的一样,褚家果然没把这场婚姻看得多么重要,听说郁澜结婚当天就进了植物人房间给他护理了,想来也就是找了个冲喜的工具人,还要兼职护工,实在是……
这么一想,郁澜还是很可怜的。
郁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再次生出一点优越和庆幸。
他无法想象,整天跟一个无法出声的植物人待在一起会是一种怎样窒息的生活,加上褚家一看就不重视他,说不定过得还不如院子里整天修葺花草的园丁呢。
不过褚家的确很气派,郁翎光是走进来都花了好一会儿,他看着每一块砖都标志着富裕和权力的连排别墅,心想,阶级之间亦有差距。
也不知道郁澜会住在哪一间。
正想着,从花园里跑来一个佣人模样的人,对他招招手,说可以进去了。
郁翎这才跟着她一起,走到正中间那栋最豪华的别墅里。
他其实比梁芝玉更早地知道,自己其实不是郁家的亲生孩子。
当时郁翎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从此一直活在紧张和惶恐里,生怕这个秘密真的被郁家发现。
他加倍地对梁芝玉好,从不做令人不悦的事,什么都力求完美,只希望这件事永远被尘封下去。
可惜没过多久,一次郁家的老夫人回乡,得知了当年被辞退的临时工为了报复,在医院更换了他和另一个孩子的事。
很快,真正的郁家少爷被接了回来。
而他郁翎,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找不到了。
还好自己之前的努力是有用的。
梁芝玉还是待他如亲儿子一样,甚至更好,反而是那个被带回来的孩子,性格古怪,沉默寡言,根本不招任何人喜欢。
一开始梁芝玉还是想着一碗水端平,可那人实在不讨喜,渐渐的,郁翎不仅没有被人冷落,反而比以前更受宠爱了。
郁翎知道了昨晚梁芝玉在褚家发生的事,只觉得郁澜真是又可怜又可恨,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伤害他们。
所以作为她的孩子,自己一定要为她排忧解难。
也许他们的决定算不上正确,但如果自己来了褚家给植物人冲喜,那他妈妈一定会终日以泪洗面;而自己不在,以郁澜的古怪性格,他也不知道又会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权衡之下,把人送走才是最优解。
他得了梁芝玉的授意,兜里装了一张金额一百万的银行卡€€€€
郁翎明白,郁澜在这里的日子估计会比郁家还不好过,毕竟不管怎么说,虽然他任性、乖戾、阴郁,但至少是郁家的亲生孩子,可到了冷酷的褚家,就只是为了给毫无醒来希望的植物人做一枚旗子罢了。
而钱是没人会拒绝的东西,虽然近几年郁家的生意出了点问题,但比起郁澜以前过的日子,这个数额对他来说已经很高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褚家的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