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释是不€€一样€€的……”他嘀咕,把自己甩在柔软的床上,老黑戏弄自己的话又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得快点到北安城……
他闭眼喃喃,在那里,他会€€找到答案,也€€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
“苏安恙,过来!”苍老的声音透着气急败坏,一只大手将自己扯出来,“我是不€€是说过,玩沙子可以,但不€€能把头钻沙子里?”
小孩屁股挨了不€€轻不€€重的几下,感觉到了委屈,扭动着四肢开始放声嚎叫,但是黑亮的眼睛不€€见半点泪痕,边嚎还€€边偷瞄拎着他的老人的神色,见他看过来,顿时嚎得更起劲了。
老爷子无奈,实在忍不€€住,又揍了他两下,“你是不€€是把人家小胖落下了,你们不€€是约好€€了去€€公园的吗?”
小孩顿时安静了,表情心虚,嚅嗫着,想了半天也€€找不€€出借口€€后,干脆理不€€直气也€€壮地说:“我,我没让他等……”
“安恙,做错了事情,你不€€能想着推卸责任,而是应该道歉和解决问题。”老人蹲下来与他对视,温和又包容的眼睛看着他满是无奈,试图讲道理:“你和小胖约好€€了,你没有去€€,这是你失约了,你要去€€道歉,而不€€是……”
小孩不€€吭声,眼眶含泪,“可是我不€€想道歉,他不€€配我道歉,他们应该哄着我才对!我可是,我可是……”
他话还€€没说完,噼里啪啦的巴掌已经落下,小孩的凄厉嚎叫瞬间飘远,这下是真情实感地哭了,哭得那是涕泪交加,四肢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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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冷哼:“知道错了没有?”他就知道,不€€能用正€€常态度教育小孙子。
拎着抽噎的小孩走到还€€在生闷气的孩子旁边,老人踢了踢孙子小屁股,“去€€吧。”
苏安恙抹了把泪,瞪着小胖子,恶声恶气:“小胖,你以后不€€跟我玩了吗?”
小胖子怒瞪他,显然€€很生气:“苏安恙,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
“我又没让你等我!是你自己笨蛋!”
在爷爷的巴掌落下前,苏安恙扯着小胖就跑,小孩稚嫩的声音传遍小村落,“小胖,你不€€可以生气,因为€€我是苏安恙!”
“以后你不€€让我等我就不€€生气。”
身后的老爷子看着小孙子奔跑的身影,无奈地摇头,被岁月染花的眉毛带着笑,也€€带着化不€€开的愁绪。
老人温暖又瘦削的脊梁背着他走过童年,带他看过海,因为€€他怕水就背着他绕了一遍,轻声细语劝他,大海很温柔,只要自己乖乖的,海神会€€保佑他……直至最后,一道闪电落下,耳边都是哀泣,爷爷躺在床上,哑着声音说,“明真,别放弃,你弟弟……”
大伯哭着点头,却没有应下后一句话:
“看着安恙长€€大,他是我们家的孩子,他是我的……小孙儿。”
痛哭瞬间占满世界,小孩跪在厅堂,麻木又绝望地看着这一切,好€€像看见了可怕的海啸将他的童年席卷,将那个临海小镇吞没,将老人带走,最后将他丢在孤儿院前。
……
老爷子坐在村口€€的树下,摇着蒲扇冲他笑,声音悠远平和:“安恙,平安无恙,快快长€€大……”
苏安恙猛地惊醒,靠着床头喘着气,满头大汗。
不€€知过了多久,他扭头看去€€,这间房有窗,窗外是漫天星河。
他站在窗前,安静地看着这奇异绚丽,从未见过的风光,神色终于平静了下来,心也€€安静了下来。
好€€像这几天思索的,心烦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玻璃窗反照出站着的人的身影,挺拔而俊朗,刚毅。
这么看,其实他也€€在按着老爷子的期待,平安成长€€。
安恙闭上酸涩的眼,额头抵着窗,终于轻笑出声。
这糟老头,这么久才来看一次。
正€€在开会€€的伽释微微蹙眉,捂住了肋骨处,全息投仪的古奇暂停讨论,微微挑眉,“伽释,我忘了你身体刚取出样€€本,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好€€好€€休息,反正€€明天我们就见面了,到时再€€谈也€€是一样€€的。”
与周围的队友一起站起身,伽释捂着隐隐作痛的心脏,想了想,竟然€€没有推辞和解释。
古奇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他,笑意带着玩味,直截了当关了通讯。
加德里带着下属离开,伽释站着沉思了片刻,慢吞吞走出去€€,上楼走向主室,最后停留在房间前。
迟疑了两秒,抬起手,还€€没敲门,门已经开了。
然€€后看见站面前呆了一秒的雄虫,惊喜又无措地看着自己,“伽释,我刚想找你。”
两只虫躺在观景台,看着漫天星辰,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苏安恙躺在躺椅上,手枕着后颈,脑子里千回百转,最后语气轻松地询问,“伽释,如果€€我消失了,你会€€想我吗?”
伽释侧头看他一眼,声音也€€很平静,“会€€吧,但是我希望我的婚礼有你。”
苏安恙被噎住了,半响才说,“大好€€时光,你怎么说这种煞风景的话,浪费了这绝世风景。”
伽释嗤笑,“是您先煞风景的。”
苏安恙投降,“好€€吧,我道歉。”
“我只是,今晚上梦到了一个很久没见的亲人,我很想他。”
人?这是伽释第二次从这只雄虫嘴里听€€到这个词了,但此刻他没有多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知道,现在这只雄虫只是想有一只虫能听€€他说话,而他选择找自己。
“他对我很好€€,是我唯一的亲……虫,”察觉过来,安恙忍不€€住笑出声,“他是我的祖父,不€€过我是他捡来的,我没有雄父,也€€没有雌父,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丢下我,好€€像就丢在路边,我祖父捡到我的时候,我哭都哭不€€出来了。”
伽释怔怔看着他,难言的涩意涌上心头。
“那天好€€像是什么日子,祖父最终决定收养我,哪怕他的儿子不€€同意。我不€€吃奶粉,也€€不€€喝母乳,最后他边骂边喂我米糊,一勺一勺把我养大,他是个脾气暴躁的老头,但是因为€€我,愣是改了很多,因为€€我嚎的声音比他骂人的声音还€€大。”苏安恙说着,忍不€€住笑出声,“他追着我揍,我满村地跑,这是我的童年,后来他不€€骂我了,变得唠叨,而我也€€居然€€开始听€€话了。”
伽释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好€€像恍惚间也€€看见了那个肉嘟嘟的小孩边跑边哭的模样€€。
“真可惜,不€€能带你见见他。”安恙侧头看他,语气有些遗憾,但是眼里笑意浅浅,“我其实从小到大很少朋友,现在亲人就剩我妹妹一个,不€€过她和我不€€一样€€,她家庭美满,少了我可能会€€哭两天……”
顿了顿,他没敢看伽释,语气镇定又轻松:“我们俩认识了这么久,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到老了还€€能见面。”
星子闪耀,看着触手可及,然€€而此刻无风,安静地好€€像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听€€清。
两个都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看着星野。
伽释不€€明白雄虫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不€€想问清楚,因为€€他在这一瞬间,居然€€胆怯了,害怕得到另一种答案,而错过了片刻,就再€€也€€问不€€出口€€了。
五十七
星星渐渐隐藏在天明€€之€€后。
安恙不知道睡了€€多久, 睁开眼就看到房间的窗帘半开,他安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光大亮, 星舰即将降落在克罗萨的帝都,房间的门被敲响,苏安恙靠着床头, 摩挲着手€€里的终端。
这是昨晚上伽释给自己的。
他查了€€一下星网, 关于伊里斯政/变, 外传的消息不多,目前星网知道的东西,基本就是这些天他们讨论的, 泰勒宁登位,无数星际有名的大家族、贵族都在伊里斯, 而且纷纷发出了€€赞同泰勒宁登位的信息,其中, 就有伽释的雄父。
霍克斯€€瑞法。
他在瑞法家族的官网上公开声明€€支持亲王,并表示自己的雄子西斯文已经接受虫帝泰勒宁的赐婚, 与泰勒宁的王虫, 默溪斯订婚。
泰勒宁膝下有两只王虫,默溪斯和默溪赫兹,前者在社€€交活动中露面较多,后者不擅交际, 据说精神等级也属于王室低等阶, 只达到了€€A级。
星网上关于此次政变众说纷纭, 这一个多月被封号和拘留的虫数不胜数。安恙认真看了€€一会, 发现奈特家族没有卷入其中后,松了€€口气。
网民讨论得最多的, 还是大皇子,星网的虫都纷纷猜测默溪森已经死亡,但是敢揣测凶手€€的,不是进去了€€就是封号了€€。
而二€€皇子默溪屿的失踪更加离奇,他是在伊里斯帝都的商场中,在休息室消失。此后他的未婚夫西泽尔也不曾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敲门声已经响了€€许久,安恙不知怎么,坐在床上没有动静。
“冕下,”伽释平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们即将到克罗萨了€€。”
他打开门,看着比自己矮一些,没有与自己对视的雌虫,“嗯”了€€一声,又陷入沉默中。
这是昨晚上看景的后遗症,两个似乎都感觉到了€€什么,然而谁也不敢戳破。
安恙跟着雌虫走出去,边走还边开了€€一支营养液,一路上看着那些军士和伽释打招呼,很平静地喝完了€€一支营养液。
几个士官已经站在甲板上了€€,看见他们来了€€后纷纷行礼,“冕下,日安。”
苏安恙敛了€€眼€€睫,眉眼€€温和地与他们对视,“日安,各位先生€€。”
瑞西法坐在轮椅上,身后是费克和劳克斯推着,他眯起眼€€睛打量这两只虫,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尤其是苏安恙。
在这两只虫站自己身边时,他站起身,迎着苏安恙有些惊讶的神色,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笑着解释:“两天前就好了€€,但是不想走路,就骗他们推我。”
费克:……
他和劳克斯对视两眼€€,决定忍气吞声在心里记下这一笔。
苏安恙夹在他和伽释中间,莫名觉得有点不对,想和伽释换个位置,但是被老黑叫住了€€,他眼€€神透着打量:“你€€们终于在一起了€€?”
苏安恙:……
伽释:……
“你€€胡说什么呢。”安恙拧眉,注意到伽释瞥过€€来的眼€€神,语气平静到有些诡异,“我们现在是朋友关系。”
一切的尘埃落定,要等到自己探索清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止。
万一十八岁来到这里,二€€十岁又莫名回去呢?
他现在不能€€做什么承诺,不对,他在想什么?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想给伽释承诺?
伽释放在栏杆的双手€€微微握紧,脸色平静。
老黑这下真想走了€€,挨他们两个中间,简直像有两把刀子一直在凌迟自己。
但是晚了€€,他刚有动作,就听到雄虫平静中还带着温和的声音,“老黑,这几天,你€€耍我耍得挺开心的嘛。”
“……”
他扭头看这只好像一夜之€€间变异了€€的雄虫,默默打了€€个哆嗦,“你€€,你€€这是昨晚见虫神了€€?”怎么一夜之€€间跟换了€€只虫似的。
聪明€€了€€不止一星半点。
苏安恙轻笑一声,“你€€想见虫神?我不介意送你€€去看看。”
星舰已经选定好位置,开始降落,他握着栏杆,看着星舰距离地面越来越近,视线越来越清晰,神经突然紧绷起来,凄厉的痛楚仿佛划破一切,他的世界瞬间扭曲。
雄虫表情扭曲了€€一瞬间,但是又很快恢复,没有一只虫注意到。
克罗萨,克罗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