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路城山微微蹙眉:“现在卡丁车圈速记录是多少?”
孙经理说:“1分51秒59。”
路城山回忆了一下:“还是五年前我跑的那个1分51秒59?”
孙经理抿嘴点头,肩膀缩了缩。虽然不关他的事,但多少有点害怕。
路城山有点无奈,他按下耳朵上的通话器:“裴淞,你多跑5圈再上来。”
“好嘞路工!”那边非常兴奋。
“五年。”路城山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来,孙经理大气不敢出,抱着iPad滑步似的溜了。
五年来竟无一人可堪相比,无一可用之人!
路城山重新看向赛道上那位原本想自己贴“此面向敌”的年轻人,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笑了起来。
尔后愣了愣,自己在笑什么……
他又一次往赛车上贴贴纸,那“此面向敌”四个字,路城山笃定,裴淞绝对是想要贴给自己的,却因为同组的人有些害怕卡丁车,就贴给了别人。
路城山带了点无奈地又笑了一下,刚巧,裴淞轰着油门从他面前飞过,路城山在赛道护栏外面,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只手丢开方向盘,挥在半空向自己打招呼,然后€€€€
“我草。”路城山条件反射,短促地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裴淞跟他挥手打招呼的同时,由于单手操控方向盘不慎打滑,而使得整个卡丁车在路面失控转了半圈。
路城山下意识向那边跑了两步后,裴淞立刻两只手握住方向盘,把车身扶正。还没等路城山在通话器里叫他,他先说话了:“玩脱了玩脱了,这波我的。”
“……”路城山调整了一下呼吸,“你给我,两只手,抓方向盘。”
“嘿嘿。”裴淞的通话器麦克风传过来唰唰的风声,“好的路工!”
真的要指望这孩子来破自己的单圈记录吗……路城山低头,拇指按着自己太阳穴揉了揉,又念了遍阿弥陀佛。
不过确实很多事情要慢慢习惯,习惯了就好了,被拉血压这种事就更是。
但裴淞有一个绝对的优点,就是有实力。
最后他开着这辆竞速二冲程卡丁车冲线的时候欢呼着高举双臂,和赛道终点的辛洋向海宁他们击掌的时候,他在头盔里絮絮叨叨的自问自答:“小裴还行吧~那当然~”也都传入了路城山的耳机。
路城山笑着断开通话连接,回去仓房,在控制台上刷新了一下卡丁车数据,果然€€€€
他亲自挑来的赛车手今天跑出了卡丁车的最快单圈,终于超过五年前自己留下的记录,一个崭新的“1:51:20”登上榜首。
路城山欣赏了一下这个新圈速,自己被压在第二,看着舒服多了。
终于是觅得良将。
车手们跑完第一轮后继续轮流练习,大家像当年在驾校的时候一样,排着队。由于不停地有人过弯上墙,小工们不停地将遭到撞击的车推进仓房修,所以赛道上可以练的卡丁车数量越来越少……
与此同时,维修组也在仓房里不停地修,时不时又有健康的卡丁车被推出来,形成一种微妙的闭环。
裴淞排队的时候就坐在赛道护栏上看大家一辆辆开过去,坐在护栏上缘,脚踩着中间一排的连杆。录了段小视频发在朋友圈,配文字“卡丁车的王”,收获十方点赞,八方留言,其中一个小爱心来自路城山。
看见这个点赞,裴淞一回头,仓房是卷闸门,一上班就打开,裴淞一眼便看见站着喝水的路城山,手里拿着手机。
裴淞朝他笑着挥手,路城山拧上瓶盖,点头也向他笑笑。
裴淞在他看来是个很爱笑的人,而且很有感染力,像个小太阳。
“路工!!”后面有人喊他。
路城山循声回头,看见了摩托组的同事。遂把矿泉水放在空桌上,揣起手机走过去,问:“怎么了?”
摩托组的这位大工姓王,王工说:“实在没招了,你忙不?帮我看看,这明天去上赛的车,发动机供油不畅,动力……”
“上驻车架。”路城山打断他,“推上去,我去戴手套。”
“好嘞好嘞。”
裴淞眼尖,瞧见了有俩穿维修工服的大哥一起推着摩托车过来他们仓房,那必然是有什么疑难杂症。
裴淞拍拍辛洋:“哎哎,轮到我了call我一下,我过去凑个热闹。”
辛洋一愣:“哪有热闹?”
裴淞说:“路工那边来了个摩托,我去看看。”
说完,裴淞直接踩上护栏跳过去,辛洋一句“我靠你往路工那儿凑什么”飘在裴淞的背影里……
“真有活力……”辛洋叹道。
仓房里,路城山找了个手套戴上,拿上撬棍和电螺丝刀。王工和他摩托组的同事已经把摩托推上了驻车架,钥匙插着,没点火。
“路工,发动机是厂改送过来的,就两个,备用发动机用上的话,明天比赛万一出岔子,可没有第三个发动机。”
路城山点头,他顺手拽了个带滚轮的矮架子过来,将电螺丝刀和撬棍放那上面,说:“先点火我听听。”
王工拧钥匙点火,这摩托突突突地响起来,路城山去看它的仪表盘,水温油压什么的都正常。
路城山在这边空挡拧油门,发动机转速上来之后,果然车子响得有点不正常。
路城山:“排气这声音……”
话未说完,路城山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哇。”裴淞探头,“这排气管还会约德尔唱法。”
“……”路城山抿住嘴,第一时间不让自己因约德尔唱法而笑出来,生咽回去,回头,“你……”
“哦!”裴淞听这摩托的排气,随着路城山又深拧油门,开始啪嗒啪嗒地响,“变海豹拍肚皮了!”
王工和他同事看向其他地方,总之就是移开视线别过脸,来调整情绪不让自己笑出来。
路城山深吸一口气:“你要是排队练车闲的,可以去停车场洗车。”
裴淞眨巴眼睛,笑笑:“我想看看你是怎么修摩托的,你连摩托都会修啊?”
路城山没再赶他走,准备无视他,用螺丝刀卸下摩托车的整流罩,露出离合转片。裴淞虽然看不懂但也跟着蹲下来。
路城山扭头看了裴淞一眼,叹气,说:“你去帮我再拧一下油门。”
裴淞:“好!”
离合器与排气管之间的管线都是好的,王工觉得是发动机的问题,但路城山听发动机虽然有异响,但响动最夸张的地方是排气管。
果然,当裴淞又拧了一次深油门后,裴淞听着排气管,说:“又改敲木鱼了。”
路城山蹲着笑了一下,站起来:“拆发动机看看吧。”
摩托熄了火,路城山让裴淞去拿来小一号的螺丝刀。拆开发动机,摩托发动机不大,路城山拆下来后,几个人凑着脑袋一起研究。
王工说他在摩托组已经整不明白了,路城山按住两个曲轴检查了一下它们转动时候的阻涩感,没什么问题,又去检查火花塞。
全程,王工和他同事,以及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裴淞,围着操作台,像网吧里在高手座椅后背看别人屏幕的小学生。
满眼都是€€€€哇。
“火花塞导电不良。”路城山下了定论,摘手套。
王工诧异:“啊?这是原厂的火花塞呀,都没什么损耗。”
路城山点头:“原厂东西出问题也不稀奇,后面停车场有台保时捷992,你从那上面拆四个火花塞走。”
王工:“好好,谢谢了路工。”
路城山摇摇头:“没事,其实是火花塞一直在反复打火,就像打火机快没气了但一直按,总能出火,所以才有海豹拍肚皮的声……”
“噗。”王工那同事实在没憋住。
这时候路城山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用裴淞那句“海豹拍肚皮”,来形容火花塞点火的声音。
“对不起。”那同事笑了一声后立刻脸色惨白。
他刚才笑了路城山,这个车队的……总工程师。
这时候罪魁祸首已经溜了,路城山扭头没看见人,松了口气€€€€幸好、幸好没被他听见。
方才,裴淞听路城山说停车场有辆保时捷992,当即跑出去看。看完了又跑回来,两只眼睛闪着的亮光起码有800瓦,跑回来瞪着他问:“路工,我看见!停车场有一辆!阿波罗ie!”
“嗯。”路城山点头。
裴淞:“你知道那是谁的车吗!”
路城山:“我的。”
裴淞:“我能!摸摸它吗!?”
路城山:“……你摸吧。”
第12章
阿波罗ie,全球首款全碳纤维超级跑车。
阿波罗这个车企,在知名度方面,比不上法拉利迈凯伦;在讨论度方面,比不上柯尼塞格或是帕加尼。
它就像开在某个建筑物内,没有店牌也没有门头的,生怕被人找着的隐蔽店铺。
闷不吭声地卖着售价2000万的跑车,一年到头没动静,然后忽然去纽北刷个最速圈,给对街的兰博基尼和隔壁的布加迪一点小小的压力。
常年隐于山林的世外高人,尘世中只有它只言片语的传说。
若干年前,裴淞在他家一楼客厅六位数的地毯上抱着他妈妈的腿,大声奉承着“我娘扶我青云志”的时候,就是在求求他妈给他买这台车。
如果当时裴淞没有过于投入而扯坏他妈那件售价30万的爱马仕大衣的话……可能今天在这个停车场上,就会出现两台阿波罗的盛况。
熠熠生辉。裴淞看着阳光下这辆全-裸露碳纤维的超跑,鸥翼门、花瓣尾喉,车头从红过渡到黑€€€€他在当下,脑海里下意识冒出的四个字就是,熠熠生辉。
“嘶。”摸了一下,烫,车身在太阳底下晒得烫手。
接着手机响了,辛洋说,马上轮到他练车了。
恰好路城山出来,他刚洗过手,没擦,随便甩了甩。见裴淞顶着大太阳还杵在自己车旁边,便对他说:“喜欢啊?喜欢就过去练车,自己挣一辆。”
裴淞蓦地直勾勾看向他,仿佛没听懂,尔后一笑,快乐到连发梢都颠了两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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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练了三天竞速二冲程卡丁车,周四下午两点,会议上,下一场竞速场地赛的赛程已经公布。
地点是位于绍兴市的浙江国际赛车场,FIA二级赛道,16个弯道,3.2公里的总长,在座的各位都有经验。
竞速场地赛,顾名思义,在有限的改装规则中,追求最极限的速度。
孙经理将赛程表投放在屏幕上,所有人紧张到几乎屏吸地看向图片,因为这次竞速赛,赛会又添加了一个较为刺激的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