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经理:“纠结这个有意义吗?”
姜蝶耸肩:“不纠结不纠结,反正我奉命来开车,你保重。”
“哎哎!”孙旭上前一步,堆起笑脸,“姜工,一会儿在路工面前试探一下,问问他愿不愿意……”
“我不!”姜蝶速速拉开L7的车门坐进去,直接点火开车跑路。
这不是要她的命吗,一分钟前刚刚在路城山面前调侃那是选妃,一分钟后劝路城山加入他们,姜蝶心说她还没去过成都那家新开的酒吧,还没看到那家酒吧闻名互联网的,站在调酒台上跳舞的“男Omega”€€€€怎么能这么早死!
选妃那边、啊不,选广告拍摄人那边,果然裴淞出列了。姜蝶把车开上升降台,然后下来,走到路城山旁边。
路城山递给她手套和螺丝刀。
她说:“咱小裴长得确实没话说,还好他是正经孩子,这张脸要是出去招摇撞骗,涉案金额够他关个十年八年。”
“……”路城山无语地看着她,“这什么形容。”
姜蝶戴上手套,启动装胎机准备卸轮圈,说:“不对吗,他长那样,出去网恋骗钱都不用假照,直接跟别人打视频,怼脸拍。”
“卸轮胎。”路城山冷漠道。
姜蝶拿来螺栓枪,正捋着线呢,外面摄制组的负责人之一探着脑袋往里看了两眼,然后鼓起勇气进来了。
那人走到路城山旁边,路城山正蹲在地上,查看昨天发动机轴颈的磨损程度,无暇他顾。
“您好。”那人也蹲下,和路城山打招呼,“您好我姓李,是摄制组的总监,请问一下您现在有没有时间?”
路城山分过去一个眼神,冷漠疏离的同时维持着礼貌:“抱歉,在忙。”
结果李总监不仅全然不在意,甚至激动到狠拍了一下自己膝盖,然后拍痛了又搓搓,边搓边说:“对对对就是这个眼神!这个看似冷血冰山的眼神,但实则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暖情感!”
姜蝶目瞪口呆,要不是同僚多年,姜蝶差点就信了。
路城山:“你在说什么……”
路城山原本想说你在说什么鬼话,但理智压下来了。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路城山说。
“对吧~”忽然一个声音从头顶落下来,然后这声音矮了下来,裴淞蹲在两个人中间,“总监,怎么样,是不是完美符合你要的那种眼神。”
“是是是!”李总监激动地说,“骨骼也很清晰,面部轮廓硬朗但不死板,放在镜头里简直是艺术品!”
路城山看向裴淞,眼神在说:是你小子。
裴淞笑吟吟地说:“是我说的,他们想要一个外冷内热的帅哥,我说里面那么大一个路工呢。”
“……”
五分钟后,路城山换好衣服出来了。
裴淞穿枫叶色的卫衣,站在路城山深藏蓝色的旁边,然后是一辆亚光黑漆的玛莎拉蒂MC20,接着那边是辛洋和他的队友。
摄影师要求的动作并不多,常规的一些环腰、侧身靠肩膀。
接着,摄影师请孙经理把玛莎拉蒂开到裴淞和路城山二人正对面的位置,然后摄影师带着相机坐进车里,视角从车前挡风玻璃向前拍。
“那个,小裴?”摄影师从车窗探头出来,说,“你把下巴搁在路工肩头那里,对,然后眼睛看他的眉尾……对对,直勾勾盯着就好,然后路工你的眼睛看着你那边的前车灯。”
取景框里的画面让摄影师沉默了一秒半,然后摄影师她……
忽然打开玛莎拉蒂的远光灯!
人类面对骤然的强光,本能会第一时间回避。赛车手对远光灯的反应没有常人那么大,裴淞蹙眉的同时,眯起眼;路城山是正视车灯,他只偏开一些头,眉头拧起,眼神逃避。
咔咔咔咔咔€€€€
摄影师连拍。
照片传输去旁边助手的电脑屏幕上,助手在摄制组走南闯北,算是见多识广,竟在看见这组照片的第一时间瞳仁一缩、捂住嘴……
简直是爱恨交织的孽海情天。
像是,多年前你我恩断义绝,到今天我离家多年蓦然回首,竟只有你一个故人。而另一人,却神色闪躲,有话不说。
小助手脑补出一本百万字耽美,内含三十万的不可言说。
“嘶。”裴淞的表情像生吞仨柠檬,“干什么啊忽然开大灯。”
路城山也无奈:“搞什么东西……”
摄影师关掉车灯打开车门下来,热泪盈眶:“谢谢二位!!”
临到最后,围观的姜蝶百分百肯定这摄影师在私货里夹带了一些广告,最后拍摄组的化妆师留给所有人一包卸妆湿巾,和他们挥挥手拜拜,这才算完。
路城山继续做赛前准备,不同的配件装上车里,来获得不同的数据。这其实有点像打游戏,用不同的装备打出不同种类的伤害。
是持续稳定的输出,还是搏一个暴击,暴他个四倍伤害。
参与拍摄的其他人都去卸妆洗脸了,裴淞第一个回来,他脸上的妆不多,只铺了些透明散粉,画了一点点眼影。
跑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去控制台那里找路城山。
“提速有多少?”裴淞问,“用的什么刹车?红线多少转速?路工你说句话呀?”
路城山:“……”
他叹气,把裴淞要看的数据一个个点出来。旁边裴淞,一下“哦~”一下递进声调的“哦~”又一下更高声调的“哦~”
导致旁边姜蝶:“不学文学了改声乐了?”
“牛逼!”裴淞评价。
姜蝶:“你不文学生吗?”
路城山点头:“文学生的造诣,是这样的。”然后很自然地在裴淞脑袋上揉了两下。
亲昵的举动被路城山做得很长辈化,控制台正在做数据分析,模拟高马力获得最佳转速下赛车的时速,以及这样的时速之下赛车其他各个配件损耗的程度。
数据分析的过程很枯燥,就像游戏里换装备打桩,工程师需要一直看着这些数据的变化。控制台会模拟不同的地面情况给轮胎带来的磨损,同时路城山要调整轮胎的倾角,来测试出最完美的接触地面的轮胎面积。
裴淞就站在旁边跟着看,有些他能看懂,有些看不懂。
裴淞忽然嗅了嗅,然后偏头、低头,在路城山肩膀上又嗅了嗅。路城山很奇怪,问:“
你闻什么呢。”
“嗯?”裴淞紧蹙着眉心,笃定道,“你交女朋友了。”
姜蝶缓缓扭头看过来,满眼不可思议,仿佛听见了堪比“写轮眼今日开班,了解一下”荒谬程度的惊天大瓜。
路城山:“啊?”
裴淞:“你换香水了,路工,你交女朋友了,你背叛了我!你说了单身独居无异性,转头就找了个女朋友!”
姜蝶不动声色靠近两步,细听。
路城山:“我没有香水,我也没有女朋友,你在说什么东西。”
裴淞又凑近闻,眯眼,推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镜,假装像柯南那样折出满镜片的白光:“闻起来很像是,在寺庙里被香火和佛珠熏了很久的茉莉……等等,不对,怎么这么熟悉?”
裴淞一楞,非常熟悉。
人类的感官上,有两样东西具有时空穿透力,味道,和旋律。
无论过去多久,熟悉的味道或旋律,会把人立刻拉去当下的回忆里。于是裴淞很快想起来这是什么样的味道,他倏然灵光一闪,抓起路城山的手腕,捋开他袖子€€€€
裴淞:“我果然没闻错,是亨利€€雅克Yasminale 1号香水的味道,我让我妈帮我在商场买的这块表,她以为是我自己戴,在表盒的绒垫上喷了她自己用不完的香水。”
裴淞抬眼看他,笑眯眯地说:“你果然还是戴上了。”
袖子被捋上去一截,赫然露出了路城山手腕上的小熊腕表,姜蝶退步回去,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也不知道等下会不会被灭口。
路城山把袖子放下来,平静地看着他:“你这鼻子,做人类真是屈才。”
“你还是听进去了。对不对。”裴淞小声说,明晃晃的俩眼睛盯着他,“别把自己活得像个中年人,路工,放轻松点。”
“……”路城山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和他对视了,别开头,清了清嗓子,“试车去。”
裴淞重重地点头:“好啊,哪辆?”
路城山转头按下暂停测试的键,大大方方地抬腕看表,时间是下午五点零五分,说:“试跑一小时吧,原型车是保时捷卡雷拉4s,去年这辆车登顶了智利火山,六千多米的海拔,虽然是过度的暴力改装,但还是保留了保时捷出厂规模的涡轮增压,我重新调校了发动机、轮胎倾角,改了7速变速箱,悬挂方面我还在测试,边走边说吧。”
二人往仓房的停车区域走。裴淞顺手拿上头盔,拎在手里,和他并肩走着,说:“这次跑三座山,其中巴尔斯圣山海拔5000多米,其实多连杆悬挂可以考虑,你想给我用麦弗逊吗?麦弗逊悬挂用拉力的跑法更适合,但我可能不太行。”
裴淞说的,路城山此前有考虑到。
路城山走到控制器旁边,把升降台降下来,这辆保时捷卡雷拉4s,除了车架和涡轮还是它原本的,剩下的配件几乎换了个遍。
路城山说:“多连杆悬挂可以保证在过于颠簸的路面上,四个车轮都有独立的支撑,而且会延缓轮胎的磨损,但是这样一来整个车会更重,轮胎倾角和我预想的会偏移很多。”
车降到地面,四轮着地,两个人的视线跟着它也落到地面来。
裴淞看着这台911外形的保时捷卡雷拉,它里面安装了跑山必备的防滚钢笼,强悍而勇猛。
裴淞舔了舔唇,问:“路工,可不可以……像F1方程式那样,给我弄一个自主控制悬挂的系统?”
路城山看过来:“你来控制悬挂?”
F1方程式赛车手可以在过弯的时候通过方向盘的按键,自己将悬挂调成适合过弯的状态,高低、倾斜,让赛车在弯道和直道上都有着理想的状态。
“对。”裴淞说,“我们能像方程式赛车那样吗?对不同的路况,由我来调整悬挂的形态。”
路城山略作思考,这确实是他没能想到的一个方面。
调校赛车是精密细致的工作,把车辆调整到几近完美的车况,面对泥泞路面、颠簸路面,在平衡且保险的前提下,做到极致的车速。
一直以来路城山都将调校赛车完完全全视为自己的主要工作,他致力于组装出几乎是“概念车”那样的机械,从未想过……
“像方程式那样。”路城山重复了一遍,“你确定你可以吗?”
路城山又说:“这是跑山,不是F1围场那样的循环赛道,你要在判断山路、驾驶的同时,还去调整悬挂,你忙得过来吗?”
裴淞将头盔戴上,护目镜推上来,看向路城山,反问他:“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路城山说。
头盔只露出一双眼睛,裴淞笑眯了起来,说:“放心,我很强的。”
第38章
裴淞贯是有着一股无畏无惧, 好像这世界对他而言没有什么难事。
而且事实上,路城山真的被他顶天的自信说服了€€€€即便在此之前裴淞没有过自主调控悬挂的经验,但路城山就是在这个瞬间被一双笑眯眯的眼睛说服了。
“好。”路城山说, “你去试车,我去找一套电控悬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