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之间,又穿戴起他全副武装的铠甲。
“你以为是我想理他吗?”他反问高光宇,又抬起眼帘,“我只是不喜欢被别人误会。请你帮我转达一下,他有空的话,来把这顶皇冠拿回去吧。”
高光宇一顿,“……行,我会传达给殿下的。你还有别的事吗?”
兰沉摇了摇头,“还有一件事,我想当面和你说。”
高光宇挑眉,“什么时候?”
“明天吧,等我下课,你在圣班扬教学楼的咖啡馆里等我。”
高光宇如是应下,便挂断了与兰沉的通讯。
他握着光脑,看向身侧不远处,正屈腿坐在一张洛可可式软椅上的陆昂。
陆昂穿着昂贵的真丝缎衬衫,未系领扣,露出一小片可以看得见肌肉形状的胸膛。
年轻的皇太子摆着一张臭脸,右手垂落放在膝头,左手搭在椅背,用脚踢弄放在地毯上的一盆鲜花。
左手中揉皱一团紫色绶带。
“您听到了,”高光宇道,“我就不用再向您转达了。”
陆昂一下将手中那团绶带扔到地上,这不知是从他哪件礼服上扯下来的饰品。
“他有什么资格,”他咬牙切齿,“说我误会他?”
皇子又气又怒,眼看又要发火,站在旁边的女官立刻蹲身,对他道:“殿下请息怒,是否需要用茶?”
陆昂冷冷地看她一眼,并不说话。
她神色不变,没等到陆昂的回答,便躬身退下,自顾自端出一杯倒好的新茶,举至陆昂身前。
陆昂气息平缓,却不见得心情平静。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半晌,方才缓缓开口:“选帝侯把你教得很不错。”
“臣下不敢。”女官应道。
陆昂不说话,浑身肌肉绷紧,像压抑着深沉的愤怒。
€€€€最终彻底爆发。
他挥手拍掉女官手中茶盘,茶杯与茶壶顿时碎了一地,发出清脆声响。热水滚烫飞溅,烫了她和高光宇一身。
“滚。”他低声道。
女官仍是那副表情,连眉梢都不曾动过一下。
“遵命,殿下,臣下这就告退了。”她再次向他行礼,然后领着几位女仆悄然走出房间。
仪态完美到挑不出一丝疏漏。
高光宇看着陆昂的表情,叹息一声。
自从回到帝都星后,陆昂便被摄政王以养伤为由,禁足在了宫中。
仿佛是为了惩罚陆昂私自离开他的监视,摄政王才故意给陆昂,来了这么大一个教训。
陆昂已经被关得发了好几次大火。
这几天宫里已不知道重新更换过多少陈设。
却没人知道,摄政王到底要将陆昂禁足多久。
这对陆昂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短短几天内,他便将这辈子所受的屈辱,都受全了。
连高光宇都看得出来,现在的这个陆昂,已经和之前的陆昂,有了些许不同。
高光宇离开皇宫时,又听到陆昂在远远的地方发火砸东西。
他脚步一顿,低头握拳,随即又很快继续踏上自己出宫的路途。
次日他与兰沉在咖啡馆碰头。
出乎他的预料,Sigma看上去……气色很好。
完全没有半点在担心什么的样子。
高光宇心下暗暗讶异,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兰沉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杯奶茶,很滋润地先喝了几口,然后才向高光宇道:“打通你的通讯真不容易。”
高光宇不语,他并不想告诉兰沉,那最后一通投影通讯,还是陆昂自己忍不住,才让他接的。
“我找你,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兰沉放下奶茶,微微一笑,“我想,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到。”
“你先说是什么。”高光宇道。
“我想去见埃德加€€阿斯兰。”
兰沉笑笑,说得云淡风轻。
他知道高光宇的父亲就是审判庭最高大法官,有的是关系能帮他做成这件事。
高光宇微微变色。
“为什么想见他?再过几个月,你就可以在法庭上看到他,你将会作为证人出庭指控他的其中一项罪行。”
兰沉又拿起奶茶喝了一口,“再过几个月啊……我可能会等不到吧。”
他神色天真,颇好奇地看向玻璃墙外行人,单纯得就像是个普通学生。
高光宇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道:“你知不知道,他现在被关押在帝国最严密的监狱里,那里一共有十三层安保,并不是随便能够探视的小看守所。”
“知道呀,那又怎么了,你办不到?”兰沉回过头,用手撑下巴。
高光宇深呼吸一口气:“我凭什么要帮你做这件事?”
兰沉看起来像在思考,歪着头:“唔……大概因为,你很想我离开陆昂吧。”
他忽然灿烂一笑。
连窗外的秋日艳阳,都比不过他这个笑容的灿烂明媚。
高光宇却骤然握拳!
神色一下冷了下去。
这个Sigma……远比他想的还要聪明。
他不知道兰沉是怎么看出来的,或许是他表现得太过明显。
他向来就不是那种善于掩藏自己情绪的人。
兰沉对于陆昂来说……是一种风险,和陷阱。
高光宇在旁边看得很清楚。
陆昂已不知不觉间为他动了心。
一个未来的帝国继任者是不该动心的。
帝国的掌权者一旦动了心,就容易为这个国家,点燃战火和灾难。
高光宇因此并不乐意见到陆昂和兰沉在一起。
“如果你帮我这个忙的话,我向你保证,再过几个月,我就一定不会再出现在陆昂面前。”
兰沉笑得像只狐狸。
再过几个月,他就直接肉身脱离这壳子了,保证消失得干干净净,陆昂最多也只能看到他的骨灰而已!
他可是言出必行的哦。
高光宇有些看不透他,思考了很久,才缓缓道:“如果你说话可信的话,我就和你做这笔交易。”
“放心吧,我绝不会食言。”
兰沉笑眯眯。
高光宇深深看着他,并不说话。
几天后。
帝都星X区,赫克托耳监狱。
这里是帝国看守最严格监狱,里面关押着宇宙中最穷凶恶极的罪犯、恶贯满盈的杀手、疯子、战犯、叛徒、反贼,它不是地狱,却比地狱更血腥、更难以逃脱。
兰沉从高家的私人飞机中跳下,跟在前方一位保镖身后,走入蟹壳监狱的地下通道。
一路经过重重关卡,被搜了一遍又一遍身。
经过地底最深处的一道守卫关卡时,他还穿上了连体防护服、戴上了全遮挡面罩。
又乘坐电梯,不知道往下降落了多深,这才抵达目的地。
幽深狭长的走廊尽头,是两扇齿状合拢的合金门。
保镖刷开电子锁,合金门向两侧拉开,露出门后深不可及的深渊。
这是地下深渊,仿佛直通这颗星球的人造核心,冒出一股幽幽的蓝光。
仅有一条由总开关控制起落的板桥,跨越深渊,连接向这个洞穴深处的一座石台。
石台上是由一整个全透明的高密度防弹玻璃囚笼,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二十几个监控摄像头同时对准,时刻监视着被困在这座玻璃囚笼中的恶徒。
这个金发男人坐在单人床边,垂着头,双臂架在膝头,只穿着白背心与囚裤,露出一身矫健凶悍的肌肉,线条极度优美与暴力。
他听到电子板桥降落的声音,微微动了动手指,却没有抬头。
白色防护服在玻璃上轻轻擦过。
“笃笃。”
有人用指背叩击玻璃。
金发恶徒抬起头,看见囚笼外站着的穿着严密防护服的身影后,轻抬眉峰。
他扬了扬嘴角,脸上露出几分兴味。
白色防护服在玻璃墙壁上,用手指慢吞吞写下几个字:
€€€€“猜猜我是谁?”
金发恶徒脸上的笑意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