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宗霆问兰沉。
兰沉忙摇头,对导购小姐说道:“没有了,只要这个花瓶就好,谢谢你啦,我们先走了。”
“好的,那二位慢走!还可以去我们楼上的男装区逛逛哦,我们商场东西很多哒!”导购小姐元气满满。
两个人脚步飞快地逃脱了这位热情到让人有些吃不消的导购,彼此都很尴尬。
兰沉简直像在落荒而逃,在商场出口拿了花瓶就走。
宗霆提着东西,走在他身后,在路灯下盯着兰沉的背影。
兰沉一路小跑,而宗霆只需要稍稍加大步伐,就可以轻松跟上他。
两个人都没说话,陷入某种心照不宣的安静,走在柏油步道上,一前一后,一高一矮,倒很和谐。
兰沉低着头,看到地面上自己的影子正好与宗霆的影子重合,他的影子轮廓完全消失,只有宗霆的影子又长又阔,斜拉在地上。
他渐渐慢下脚步。
双肩有些无力地垂落。
他不知道这是否是最后一次,他和宗霆能够像这样两个人独处。
算算剩下的时间,好像机会也不多了。
宗霆见兰沉慢下脚步,便走上前,与他并肩而行,没有出声。
兰沉抬头,眼睛里像有千言万语,看了一眼身边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双手慢慢攥紧,又慌忙地伸进卫衣口袋,好像害怕会暴露什么。
直到他们走到医院侧门口。
宗霆停下,在路灯下低头看着兰沉。
兰沉略显局促,避开宗霆视线,左顾右盼:“怎么……不进去?”
宗霆开口:“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兰沉立刻道:“没有。”
他一口咬定。
宗霆静静地看他,在灯光下眉眼分外深邃。
他想给兰沉最后一个机会。
让兰沉自己向他坦白关于他和摄政王池皎见面的事。
就算是兰沉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样呢?
宗霆在心里自问。
如果兰沉知道了真相……知道了他们的婚姻只是一场谎言和欺骗,他又能怎么样呢?
好像依然什么都无所改变。
但他隐隐感觉到……那对兰沉,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只能希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
既希望兰沉现在就向他坦白,又希望兰沉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知道。
兰沉表情有点难过,被路灯照着,眼睛里像有一点点星光,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路灯的反射。
……宗霆这时候,都没有明白,他表情背后的含义。
他和兰沉想的完全是两件事。
兰沉咬着嘴唇,又重重摇了几下头,转移话题道:“我们进去吧,妈妈还在里面等我们回去呢,她睡得早,再过一会儿就要睡了。”
€€€€他自愿放弃了宗霆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
宗霆没有动作,站在原地,冷静,而平淡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用依然平静的语气说:“你进去吧,我先回去了。”
兰沉像是不解,又很快道:“啊,好……”
他乖顺地从宗霆手中接过那袋食物,传递手拎带时,两个人的手自然地触碰到一起。
宗霆手心干燥、温热,指腹有粗糙的老茧,质感粗硬。
兰沉的手却白皙漂亮,修长柔软。
被宗霆碰到时,他触电般缩回手,拎着东西,把下巴埋进衣服领口。
宗霆没有再看他,转身独自在夜色中离去。
兰沉站在灯光下,静静目送宗霆的背影。
一双漂亮的杏仁眼中,忽然漾开一层涟漪般的笑意。
……啊,前夫哥好像发现了什么呢。
他扯动嘴角,一手抱着花瓶,一手拎购物袋,在路灯下仰起一张精致到毫无瑕疵的皎白面庞。
目光看向那束照下来的灯光,久久未曾移开。
次日,他孤身前往埃德加所说的E区柳林广场。
那里是一座相当普通的圆形广场,广场中央有一片柳林,四周是供居民散步的步道和几间屋檐低矮的门店。
他找到了埃德加口中那家专门贩卖飞船零配件的小店。
不过,他没有听埃德加的话,从店门口走过,不踏进店内。
他直接走进店里。
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个用废弃零件拼出来的机器人,从天花板上吊下来,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响。
到处都堆满了杂物,甚至没有下脚之地。
各种大大小小的零件塞满整间屋子,充斥着铁锈味和机油气味。
看来这里就是星盗的联络点了。
他弯下腰,目光从地上掉落的一颗后旋式飞船反应堆固定螺母,移到另外半截机甲手指关节外壳上。
……看来好东西倒是有不少。
他默默记下在这件店里看到的一切。
然后把自己那枚摔坏的光脑,挂在了一个熄火的拟太阳炉上。
差不多行了。
还浪费他一个旧光脑,想想都让他心痛。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离开店门口时,风衣下摆扬起波浪般弧度。
“喀嚓€€€€”
在某个隐秘角落,外表像是一座报时小鸟钟的机械鸟转过脸,藏于右眼的摄像头,正好拍下他离去时的身影。
……
入秋后,帝都星天气晴朗,秋日阳光明媚飒爽。
帝都星上的居民纷纷选择在这个时节出游,到处游人如织,繁忙拥挤。
只有位于星球行政区最中央的皇宫,依旧巍然森严,寂静空旷。
在那连绵成片的宫殿建筑群内,一声马啸,忽然打破这份寂静。
紧接着是惊呼与尖叫,和东西不停被撞落打碎的声响。
“殿下!”
“殿下小心!”
此起彼伏的声音一路从走廊尽头,如潮水般奔涌到走廊另一头。
这条富丽壮观的走廊,每一根廊柱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人物塑像,地面是彩绘拼接到找不到一丝接缝的砖面,头顶千万盏水晶灯依次垂落。
然而就在这条走廊上,一匹高大矫健的黑色骏马,正踏蹄奔驰。
这匹名贵的宝马通体泛出水光,纯黑色毛发顺滑茂密,奔跑间马鬃飞扬。
一匹马,在一条室内走廊上横冲直撞,打碎了摆放在边几上的一件又一件珍贵藏品,却无人敢出声指责。
……只因为那骑在马上的,是这个帝国,最尊贵、也最煊赫的皇子。
他是生来天潢贵胄。
黑发蓝眸,璨若星辰。
陆昂一身骑装,手持马鞭,冷笑着看骏马撞翻一个个摆件、花瓶、雕像,不仅没有放慢速度,反而任凭这匹黑马发疯一般狂奔。
身后跪了一路的宫内仆从。
有人尝试劝他,有人哀哀乞求,都无法让他停下。
这是皇子奢侈的乐趣之一。
被禁足在宫中的这些时日,他已从一开始的暴怒,到现在自得其乐,就喜欢看这些人兵荒马乱的模样。
陆昂带着些想要毁去这里一切的憎恨,策马扬鞭,自走廊中疾驰而过。
前方是一队正在拆下油画的外包工程队,都穿着厚重的白色防尘服,头戴呼吸过滤口罩,小心翼翼地从墙上固定的画框中揭下一张油画。
他们是帝国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正要把这些旧油画拿去维护修缮,再重新挂回皇宫的墙壁上。
这些外来人员哪里见过宫中这般动静,都张大了嘴巴,看见骑马冲来的陆昂,僵在了原地,连跑也不敢跑。
这可是活生生的帝国皇太子!
帝国皇太子在骑着马朝他们过来!
几位文质彬彬的古画研究员们完全无法作出反应,呆呆拿着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眼看这匹高大的黑色骏马就要撞上那张脆弱的油画€€€€
一个穿着防尘服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张开双臂,挡在油画前,直直正视马上的陆昂!
马蹄高高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