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就是为了让我吃这些苦头,才答应做的这些事吗?
爸爸……这就是你所安排的,对我最好的结局吗?
你丢了自己的一条命……就是想要让我,变成这样的吗?
兰沉的身体,轻轻晃了晃。
宗霆一把搂住他,双手捧起他的脸,好像远远地在喊他:“兰沉!”
可兰沉却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一样,在宗霆的呼唤中,怔怔地,连双眼都失去神采。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和他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抱着他的这个男人陌生又遥远,他根本不认识对方,也不记得他的名字,所有的声音都在离他远去。
他被汹涌的白色大海吞没了。
他一个人掉进海底,不断下沉。
“啊。”
他嗓音低哑,像植物人的神经反应,回应了一声。
“你们的婚姻从来都只是我的一个玩笑,将军难道还要把这个玩笑,坚持到底吗?”
“兰沉,你听我说……“
“……喜欢我送你的售后服务吗,小朋友?”
“……不是你想的那样……”
有很多很多的声音在向他涌来。可这些声音听起来无比遥远,又很怪异,不是正常的发音,他好像一个字都听不懂,也分不清是谁在讲话。
“分房睡。”……“你还想干什么?”……“这件事,是我的过错。”……“这是什么?“……”……不要哭了。“
他恍惚间听到无数个相同的嗓音在和他说话,但是他记不起来是谁了,只能任由这些声音在脑子里突突乱撞,把他撞得摇摇晃晃,站也站不稳。
他好像一个人掉进很深很深的海底去了。
在一片纯白的海洋里,他忽然与世界切断所有联系。
他看不清,听不见,脑袋也动不了,就这样被包围过来的海水温柔挤压,变成小小的气泡,在海底四散游荡。
€€€€直到他的光脑手环,“嗡嗡”地发出震动。
就像把他的气泡戳破,他好不容易在游荡中清醒一瞬,意识到这是光脑发出的联系人正在进行近距离定位的提示。
他光脑上开了这个权限的联系人只有一个。
是陆昂。
……就好像在白色的海底,突然看到了天空的湛蓝。
他一下子脑海中就只有这个名字,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不停地低声重复着“陆昂”两个字,在宗霆抱紧他的怀里,迅速地推开了对方。
“我要去找陆昂……我要去找陆昂……放开我……我要去找陆昂……”
他不间断喃喃,根本看不见宗霆痛苦的目光,和池皎若有所思的微笑。
不远处,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正面带寒气,在道路尽头慢慢朝他们走来。
他死死捏住手中那块奖牌,像捧着自己的心,看向满面寒霜的皇子。
陆昂向他伸出手€€€€
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走。”
陆昂看都不看宗霆和池皎一眼,径直拉着兰沉就走。
他步伐急促且快,兰沉吃力地跟上他,几乎就像是被他拽着走一样,可陆昂根本没有停下来等他,直接拉着兰沉,就往一幢楼宇里走。
兰沉仍神情恍惚,却第一次那么驯顺地跟着陆昂的步伐,一步也不愿意离开。
这是他世界里唯一的一抹湛蓝……
他怎么会舍得离开他呢?
陆昂拉着兰沉,踹开门,走进一间空旷的社团活动室。
然后松开了兰沉的手。
兰沉踉跄了一下,站定之后,看见站在这间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黑发寸头男生高大沉默,无声无息地站在角落,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或许只会把他当成角落里的一道阴影。
兰沉:?
小朋友们……这是搞出了什么新花样?
陆昂转过身,冷淡的目光看向兰沉。
那双眼睛里像结着世界上最厚的冰层。
他向兰沉举起一只手,手中捏着一块小小的光脑。
“知道这是什么吗?”
陆昂开口。
兰沉表情木然,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陆昂笑了一下,午夜蓝眼睛残忍而冰冷:“你喜欢我吗?”
兰沉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终于向他承认了自己对他的爱慕。
因为在这一刻,他只能向他,祈求救赎。
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在向陆昂呼救,只有在陆昂这里,他才能获得一点点希望,证明自己还是一个被爱着的人,而不是一份礼物,一把诛心的利刃。
他的眼神在向陆昂求救。
可陆昂仅仅是打量着他,视线从他的脚尖,向上移至他的面庞。
“衣服脱了吧。”
陆昂淡淡道。
兰沉:???
小学鸡吃生长激素了?一下进步这么大?
他茫然地看着陆昂,最终在陆昂的眼神中,缓缓抬手,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
从第一颗扣子开始,他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
他的手发颤,解得很不利索,但陆昂就那样看着他,并不上前帮他,十分耐心,满分冷漠。
他解开第一颗扣子,露出脖颈三角形的一小片肌肤。
第二颗,露出锁骨。
第三颗,衬衫开始向外打开。
第四颗……陆昂眯起眼睛,扭头看向角落里的高光宇。
他笑了笑,开口问道:“你还想看到什么时候?”
高光宇双目黑沉,抿紧双唇,黑色的双眼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潭。
陆昂拉下了脸,眼神凶狠,“……东西拿过来,然后给我滚。”
高光宇沉默地走过来,把手里的一套包裹交给陆昂,什么话都没说,仿佛一条最忠诚的恶犬,执行着主人所下达的每一个任务。
可是这条恶犬……却看上了它不该肖想的,主人的东西。
高光宇无声离开活动室。
活动室内,兰沉已经脱下衬衫,光着上身,露出瘦到可见肋骨的身躯。
陆昂静静地看他,然后把那套包裹丢给兰沉。
“穿上。”
兰沉低头,默不作声,无比顺从地捡起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有明显穿着痕迹的衣物。衬衫,缎带领饰,背带中裤,白色小腿袜,还有昨天……他坏掉的衬衫夹。
“穿给我看。“
陆昂冷酷地说。
兰沉:哟!小朋友想搞换装Play了!
他€€€€€€€€地开始换衣。
这套旧衣服居然莫名贴合他的身形,从里到外都是他的尺码,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他穿好衬衫,在陆昂面前褪下自己穿的运动裤,动作迟缓地,套上蕾丝衬衫夹。
因为套衬衫夹时要抬起一条腿,所以他站不稳,弓着腰,一直穿不好,陆昂见状,便蹲了下去,托着他的一只脚,亲手为他套上这条坏掉的衬衫夹。
皇子十指纤长,是从来没有做过重活的一双手,肌肤柔软洁净,甲缘修整得无比得体。
这双手握着兰沉的雪足,捏着两条已经失去弹性的弹力带,顺着小腿,帮兰沉把衬衫夹套上,又扣上夹住衬衫下摆的金属夹。
穿完衬衫夹后,陆昂站起身,冷淡地说:“继续。”
兰沉于是又默默穿好了背带裤,套上中筒袜,没有鞋子,踩在地板上,让陆昂检查自己的着装。
陆昂的表情,如闪电般地软化了一瞬。随即,那张脸重又被冰霜覆盖。
“去坐到画架前面,拿支笔。”陆昂又向他下令。
这间活动室大概是某个文艺社团的空间,堆放着满墙的空白帆布画框,还有许多已经支好的画架,旁边甚至还放着几把大提琴。
兰沉第一次那么听陆昂的话。
他让他做什么,他就安静地做什么。
他走到画架前坐下,从地上捡起一支画笔握在手心,回头看向陆昂。
陆昂坐在一张凳子上,双肘撑膝,垂着两只手,抬头死死看他。
“画点东西。”
陆昂又道。
兰沉便拿起画笔,在画布上画出一条一条的竖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