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昂挑起眉峰,走到女人身前,用配剑挑起她的下巴。
女人面目平凡,普通人类长相,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他端详了她几秒,随后道:“猜猜为什么你们的飞船为什么会被我扣押?”
女人不说话,在这个永恒帝国君主的威压下开始发抖,咬着嘴唇。
“你们呆的那片星域里,有一架星盗机甲的热痕残留,”陆昂盯着她,“你知道勾结星盗,在帝国,会被治什么罪吗?”
另一个矮小的鼠族人尖叫了一声,喊道:“我们不是帝国的人!我们也不认识什么星盗……”
陆昂看向他,淡淡道:“既然你们驶入了帝国的疆域,那么就已经默认适用帝国的一切律法。”
陆昂又转回去看那个女人:“在帝国,勾结星盗,就是死罪。”
这群人都开始慌张起来,他们瑟瑟发抖,发出一些絮絮低语,似想为自己争辩,唯独那个女人什么话都没说。
陆昂注视着她,确定道:“你见过他。”
“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女人终于开口。
陆昂神色冷淡而傲慢。
他道:“你们是在P086星球上注册过的垃圾打捞船,不是么?“
他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地看向了这位君主,他们从没想到,帝国的皇帝,居然还会、还会知道P086这种早就已经消失了几十年的无名垃圾星!
陆昂道:“怎么了,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
他勾了下嘴角,午夜蓝双眼却仿佛凝结的冰层。
“那个星盗和你们来自一个地方,你们说,你们该怎么摆脱身上的嫌疑?”
他特地看着那个女人:“€€€€在你们已经和他们有过接触的情况下。”
他将那颗珍珠越握越紧,突然上前,俯身盯着女人的脸,声音低沉像是一头隐怒的狮子:“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个?”
女人双眼睁大,下意识向后仰去,避开皇帝咄咄逼人的面庞。
“我、我不知道……您说的是谁……”
女人还在嘴硬。
陆昂拉开嘴角,“你觉得凭借自己拙劣的谎言,就能够骗过我?”
女人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口,浑身都紧紧绷成了一根弦。她磕磕绊绊道:“我、我没想欺骗您……”
陆昂极轻地,笑了一声。
他道:“知道吗,其实你愿不愿意告诉我都无所谓。我已经定位到了那具机甲最后一次启动的精确位置,一旦让我找到他们€€€€”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语中的暗示,已不言自明。
女人眉头紧皱,哀哀地看他。
陆昂高高在上,低头俯视着她,静静观察,像在思考什么有趣的事情。
……皇帝的心里,其实早有计划。在看到这群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该如何将他们的价值,利用到最大化。
他故意给了女人一个非常简单的“选择”:“我可以不追究你们的罪行,放你们一条生路。但是,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女人仰着头,艰难地说:“可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是两个人吗?”皇帝问。
女人紧抿双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在一船人的生命和萍水相逢的过客之间,她其实已经动摇了,但是内心的某种良知又让她迟迟无法开口。
那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该怎么逃得过帝国的追捕?
女人一直不说话,陆昂的耐心眼看就要耗尽,这时,那个鼠族人突然崩溃地大喊:“他们是两个人!陛下!他们是两个人!一个星盗和一条人鱼!”
“理查德!”“理查德!!”女人和几名船员都试图叫住他,但鼠族人已经被吓破了胆,他什么都愿意说出口,反正那两个人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为什么不能说?
鼠族人不停地说道:“是人鱼把珍珠送给了她!我亲眼看见的!”
陆昂定定地移过视线,看着这个鼠族人痛哭流涕。
他的语速加快,像在着急:“那条人鱼告诉你们他的名字了吗?”
鼠族人拼命摇头:“他们没说、他们真的没说!求陛下开恩,饶恕我们份,我们真的,真的和星盗没有关系€€€€”
陆昂的视线松动了一秒。他有些出神地,看回那个女人:“他为什么把珍珠送给你?”
女人气愤不已,怒视着那命鼠族人,脸上气得发红,却不肯回答陆昂的问题。
可实际上她还有什么好回答的呢?人鱼送给她的珍珠,不过是随手就塞到了她手里,礼物的赠予者本人都毫不在乎,只有这个失落的皇帝,会发疯般地嫉妒所有和人鱼有关的人。
陆昂将那颗珍珠捏进手心。
他看着女人倔强而固执的神情,还有双眼中流露出来的愤怒,沉默地观察了她许久,最后转过身,“把他们带下去。”
禁军领命,动作利索地将这些人带出指挥室,全程不发一言。
船员们在光束枪的威慑下,也都纷纷闭上嘴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留下肩披红色斗篷的皇帝,还站在空旷的指挥室中间,沉默地看向正前方,一整片全景落地显示屏。
屏幕显示着母舰前方的宇宙。
辽阔深邃的太空,恒星发出光芒,行星运行在既定轨道,一切亘古不变。
他独享着这片星域的统治权。
群星,不过是他全息星图上的一个个针尖般的小点,他统治着亿万颗永恒不灭的星星,在星辰之上拥有无限尊荣与权力,可这个君主的背影,看起来却如此的……落寞。
红斗篷在他背后斜斜拖拽,折成一段红色的阴影。
仿佛随时,都要化作燃烧的火焰,或如同鲜血般,向四周流淌而去。
……
B-898C星球。
宗霆的眼球在人鱼将那个相框拿到怀里的时候,就几乎冻结。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踏出下一步,通身凝成了一座冰雕,站在原地,看着少年将相框里的照片慢慢看清。
直到人鱼抬起头,声音颤抖地问他:“这是……我吗?”
他才重新获得自己身体的指挥权,大步冲了过去,一把将那个相框从人鱼手里抢过来,虎口瞬间捏碎相框的玻璃面板。
玻璃碎裂的声音炸响,紧接着是人鱼的一声惊呼,和慢慢发红的眼圈。
“……你怎么了?你好凶啊……”
人鱼还蹲在那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宗霆如遭雷击,仿佛从头至脚被一道闪电贯穿,心脏在刹那间被电击焦黑,痛苦地缩成了一团,连跳动都没有力气。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看着相框里的他和少年。
兰沉捧着手花,笑容灿烂无比。
少年那时又怎么会想到,之后将迎来的,是怎样的风雨。
虎口被玻璃碎片刺穿,他却毫无所觉,抓着这个相框,手指一点点颤抖。
人鱼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你、你流血了。”
宗霆却好像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被命运的阴差阳错迎头痛击,痛得心脏直跺脚,无法自持地,抓着相片一直看。
人鱼眼里渐渐沁出泪光:“宗霆?这是不是我?”
宗霆沉默不语,把相框揉进手中,又唯恐照片上兰沉的脸沾上自己的血,忙擦拭掉他落在照片表面的血滴。
他看向已经站起来的人鱼,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根本无法说出那个“是”。
他该怎么承认,他又该如何诉说?他曾经给予过少年那么多的伤害,他亲手摧毁了一个年轻快乐的灵魂,掐灭了兰沉最后一丝希望。
面对这个毫不知情的人鱼,他根本无法坦然向他承认自己的罪愆。
可他也知道,他不可能永远瞒住他。
即使不是在今天,也会有那么一天,人鱼会知道,他曾经对他犯下的一切罪行。
宗霆嗓音沙哑,犹如站在痛苦的黑洞之上,随时都能掉进脚下的深渊。
他说:“……是你。”
他紧紧盯着人鱼的表情,就好像一个犯人,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人鱼就那么红着眼圈看他,眉头一点点拧起来,在让宗霆窒息般的沉默中,突然开口:“所以……我们真的谈过啊。”
“你是不是跟我说分手了?”人鱼仰头瞪他,眼睑红红的,浓密的下睫毛柔软地帖服在眼睑上,像是一层茸毛。
他带着怒气,和“果然如此”的感慨,愤愤道:“要不然我怎么会、怎么会一看这张照片就想哭!”
宗霆意外地看着他,他没想到人鱼会把照片理解成这样,随机焦黑的心脏在快速复原,如坐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
可人鱼显然异常愤怒。
他撅着嘴,用手背擦掉自己眼角的热泪,小声说着:”你肯定把我甩了……然后就害得我现在……这么想哭,明明刚才好好的……”
他作出结论:“你一定是个大混蛋!怪不得还说不认识我!骗子!”
人鱼气得跺了下脚,不想再看到男人英俊落拓的脸,转身往屋外跑出去。
宗霆罕见地,愣了一秒。
Enigma的身体素质可以让他用超越人类的反应速度,对任何情况都作出闪电般反应,可此刻心中万种情绪翻涌,居然让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去做什么。
随后身体早于大脑厘清思绪之前,便驱使他抬腿追了上去。
他跑得很急,穿过早餐厅的时候撞翻了一把椅子,又在走廊转角处撞倒一个放在边几上的花瓶,他反手接住,将花瓶摇摇晃晃地推回原位,然后冲出房子,拉住了正穿过草坪的人鱼。
他握住人鱼纤细的手腕,一边唯恐自己用的力气太大,会在那金贵的皮肤上留下印子,一边又诚惶诚恐,害怕自己会失去拉住对方的最后机会。
他把人鱼拉进怀抱,两个人倒在草坪上,人鱼直接坐在他身上,逆着光,愤愤不平地瞪他。
“你还想跟我说什么?!”人鱼用双手按住宗霆胸口,表情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同时心想:哎呦,前夫哥这胸不错啊!
快点快点,再多摸摸,不搞大乃男人的人生毫无意义。
宗霆:“我没有……和你分手。”
“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我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人鱼怒视他,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同时还用手重重推了下宗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