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多少也算是陆远泽的舅妈。
于是晚上下班之后，褚言跟陆知廷说了一声，就去陆远泽的医院里看他了。
陆远泽早就已经不在原本那个病房了。
他转去了一家私人医院，有专门的医师帮他恢复，现在他的眼睛已经能轻微看见东西了，只是非常模糊。
夜晚，陆远泽躺在病床上，看到门拉开了一条缝，他以为是护工来了。
这些天的复健，他身上撞到了很多地方，而且失去眼睛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这让他很是暴躁。
他态度蛮横道:“你在门口杵着干什么？还要我八抬大轿把你请过来吗。”
褚言一愣，陆远泽眼睛恢复了？他能看到自己？
“抱歉，打扰到你了吗。”
柔和的青年音在空旷的病房里响起。
陆远泽原本蛮横的态度一下子收了起来，转而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舔了舔有点干燥的嘴唇，干巴巴道:“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护工来给我换床单了。”
陆远泽坐直了，开始在桌子上摸索，半晌他只摸到一个香蕉，他有点局促的递了出去，不好意思道:“水果被我吃完了，我等下让他们送来新的。”
“你先吃个香蕉。”
褚言见陆远泽这么局促，他也有点不适应，接过来香蕉之后，就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陆远泽反而在一开始的局促之后，显得有些亢奋。
“我没想到你真会来，什么也没准备。”
亢奋之后，他又显得失落，因为他现在看上去很憔悴，再没有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也正因此，他二十五岁的人生中，头一次体会到了自卑的滋味。
但这失落没持续多久，他又继续亢奋起来。
“你是下班了之后过来的吗。”
“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知道，是你救了我，但是我一直还没有亲自跟你道谢。”
“以前我对你说了很多混账话，我很后悔，真的，我甚至开始讨厌以前的自己，看起来所有人都喜欢我，其实心里肯定都觉得我自大又狂妄吧。”
褚言倒是没想到，男主会有这样的变化，更没想到他会道歉。
不过褚言早就不跟他生气了，所以大方的说道:“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陆远泽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
“真的吗，那我可以重新追你吗。”
“我不会变成瞎子的，医生说，我很快就会恢复了。”说到这，陆远泽的狂喜慢慢变为小心翼翼。
褚言抿了抿唇，他不太好意思打击陆远泽，而且陆远泽现在还是个病人。
但如果不告诉他实情，只会让他以后更难受。
褚言沉默的时间越久，陆远泽脸上的落寞就越重。
半晌，褚言还没组织好语言，陆远泽先明白过来了。
他道:“没事，你不要为难，我这人没那么容易受伤。”
褚言这才有些尴尬道:“其实，我和陆哥在一起了。”
陆远泽脸色一僵。
“以后，你可能要喊我舅妈。”
陆远泽僵硬的脸彻底裂开。
“舅妈！？？？？”陆远泽震惊的从床上跳了下来，他撞到了一旁的输液支架，立刻又抱住腿嘶嘶的喊疼。
他一边疼的哎呀咧嘴一边崩溃大喊道:“我死都不会喊你舅妈的，我要跟陆知廷断绝关系！”
褚言见他又要撞上桌子，连忙走过去，把他扶好，然后扶到了床上。
陆远泽哭丧着一张脸，恳求道:“你就这样喜欢他吗。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褚言婉拒道:“已经结束了。”
陆远泽看上去眼眶红了，他的情绪比之前要不稳定的多，可能是因为生病，也可能是因为激素分泌失调。
总之陆远泽真的哭了，一个二十五岁的大男人泪如雨下，在褚言看来甚至有点像惊悚片。
“我舅舅其实不是个好人，你这么好，很容易被他骗的。”
系统突然上线道:【这话在理，我爱听。】
“而且我舅舅很记仇，他报仇也从来不当面报，而是背地里偷偷下损招。我记得我五岁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他喜欢的杯子，那时候他没说什么，后来我妈妈就因为我玩物丧志，把我所有的玩具都收走了。”
褚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让抽噎的陆远泽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见褚言依旧没什么反应，随即狠下心，开口道:“我这次差点死掉，也是他的手笔。”
褚言沉默不语，依旧在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
陆远泽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而且他现在对褚言的一言一行都很敏感。
所以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褚言知道了。
他在微信上跟褚言说了那么多好话，褚言都没来，可今天，他没给褚言发消息，褚言却来了。
陆远泽那一瞬间明白了过来，他闭上眼睛，声音颤抖的问道:“你是觉得愧疚，替他来弥补我的，对吧。”
褚言嗯了一声。
“抱歉。”褚言说道。
陆远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这会眼眶虽然红着，脸上却笑了出来:“这样我反倒死心了，挺好的。说来真是讽刺，我这样的人终于有一天也能明白喜欢的感觉，但还是太迟了。”
他仰面躺会病床上，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说道:“你不必愧疚，谢谢你今天来看我，如果是你希望我不再追究，那么我不会再追究下去的，就当做是场意外吧。”
褚言心里多少觉得有点愧疚，他把香蕉又塞回陆远泽手里，安慰道:“吃个香蕉吧，开心一点。”
陆远泽:……
…………
陆知廷看着坐在他面前的女人，面带微笑的说道:“多亏你给的地址，我才能找到我那个外甥。”
冯露露附和浅笑道:“举手之劳而已，陆总不必放在心上。”
“说来，我其实有一点不太理解。”陆知廷故作疑惑的姿态。
“陆总请讲。”
“你看起来对你的前夫念念不忘，那为什么还要离婚呢。”
冯露露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离婚这件事是她一直都不太想提起来的。
“如果是因为孩子的话，结婚的时候，没想再和前夫生个，属于你们两个的小孩吗？”陆知廷的神情淡淡的，仿佛只是谈话之余的小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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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个时候的我，想法和现在不一样。”冯露露看上去有些羞愧，这点羞愧让她迟迟没有往下讲。
陆知廷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他看上去比专业的心理医生还要靠谱，循循善诱道:“人都是会变得，我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很多傻事，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后悔。”
冯露露的视线落在空处，有些不聚焦。
她缓缓道:“我也后悔。”
“我在一开始就骗了我的前夫，没有告诉他我有孩子的事实，可他听了这个事情，没有对我发脾气，反倒是对我更加照顾，对我孩子，也十分照顾。”
“我知道自己亏欠他，我倒宁愿他冲我发一通脾气。然后，我便没办法再面对他了，他做的越多，我的心态越是失衡。”
“说起来，陆总可能不信，我和我前夫，一次同床都没有过。”
陆知廷的眼睛里闪过剧烈的震惊。
在陆总的人生中，很少有这样震惊到他完全放弃表情管理的情况。
甚至过了三秒，他都只能维持面无表情的状态。
他脑子里开始一遍遍回想那天晚上。
所以褚言那天其实是，任何意义上的第一次。
陆知廷虽然从没告诉过褚言，但他的确一直在吃冯露露的醋。
这件事情告诉褚言也没有任何用处，毕竟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拿过去发生的事苛责褚言，这只会伤害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
但是在褚言提到冯露露的时候，陆知廷难免还是反应大了一些，甚至把冯露露叫了过来，想好好听听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
这么做听起来有些自虐，但是陆知廷不喜欢打无准备的商战，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知道了褚言和冯露露的感情到哪个程度，陆知廷才能更好的拆散。
但今天的谈话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
他完全没料到，一对合法夫妻居然从没有过性 生活这件事情。
在冯露露的讲述下，陆知廷立刻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说到底，还要感谢他那个四处留情的大外甥！
他当时跟冯露露厮混在一起，彻底绝了褚言和冯露露在一起的可能。
“我们结婚不久，我就遇见了孩子的生父，也就是陆远泽，那时候，我和他纠缠不休，竟也从没想过，我前夫他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家庭，该有多难。”
陆知廷温和的安慰道:“过去的就过去吧，你现如今不也很好吗，你会拿到我给的报酬，不会再有人看轻你了。”
冯露露也笑了笑，她礼貌道:“谢谢陆总。”
“不客气，今天的谈话很愉快，我很期待冯小姐接下来的作为。”
冯露露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她站了起来，和陆知廷握了握手。
陆知廷将她送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冯露露出了门，陆知廷冲她挥挥手，情真意切的笑道:“谢谢你的付出。”
冯露露此刻还不知道陆知廷所谓的付出是什么，她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离开了陆氏集团所在的大厦。
夜已经深了，陆知廷关掉办公室的灯，让司机将自己开车送到褚言的出租屋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