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没带手表吗?刚刚夏秩哥哥和柏越哥哥打电话给我,问我们在哪,我说在等你,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年煜泽在路上说。
柏夏舟看着自己的手腕,小手表还好好地戴着。但点了几下毫无反应,才发现没有电了。自从和妹妹天天在一块儿之后,用手表的机会很少,忘记了每天充电。
这么一耽搁,就导致了很迟才出校门,找到了自家的车。司机正站在车外一边眺望一边打电话,低头看到这俩之后才松了口气:“出来了。”
说着挂断电话,匆匆将他俩接上车,一路加快油门送回去。
回家之后,气压有些低于往常。柏越和夏秩还穿着外面的衣服,正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是匆匆回来的。
“你去哪里了?”柏越问柏夏舟。
他们接到保姆和司机的电话听说小孩子没回来,又听年煜泽说柏夏舟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可吓了一大跳。
当时联想到柏耀庭那边,相当着急。再迟一步就要去上门搜人了。
柏夏舟摇摇头:“不告诉。”
火上浇油的话语让柏越脸色微沉,扯了扯一身正装的领口:“柏夏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
柏夏舟不想让妹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依旧一言不发。
柏越决定今天必须给这小家伙留个印象。听说柏夏舟不见的时候他正参加典礼呢,主办方死活不给走,助理吵了一架之后才脱身,被不少媒体怼着拍,路上也急得要命,回来就这态度。
“你是不是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他挑了挑眉。
夏秩没开口劝,他也担心了半天,是该吓唬吓唬。
柏越起身,去玩具堆里随手拿了根小棍,在手里敲了两下,和柏夏舟说:“趴下。看看今天揍不揍你。”
他身高腿长,气质不羁,这么一下子还挺唬人。
反正柏夏舟还没作反应,年煜泽就被吓住了,回身抱住柏夏舟:“不要打不要打,是我的错。不该说船崽不见了。”
整个人肉乎乎地贴在柏夏舟前面,就像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小盾牌。柏夏舟垂着眼睛,看着妹妹,对方急切的神情深深映在了脑海中。
柏夏舟知道舅舅不会真打他,但年煜泽就不一样了,小时候在寄宿制幼儿园是真的被打过掐过,也目睹过其他小朋友因为不吃饭而被打,留下了心理阴影。
如今看到船崽即将被这样对待,不由“哇”地哭了起来。
其他三人还没怎么样,他就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泣,泪眼模糊中还牢牢抓着柏越的棍子。
柏越看到把年煜泽吓成这样,非常意外,一时也没法继续。于是把棍子松了,和夏秩说:“你哄哄他,我去和柏夏舟聊聊。”
说着把柏夏舟捞到屋里,关上门:“去哪里了。”
现在妹妹不在,柏夏舟便把来龙去脉说了,毫无隐瞒,连自己狐假虎威那段也如实复述。
“就这么个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柏越放松之后就显出点疲惫来,“你知不知道听说你不见了,打电话也联系不上,舅舅很担心。”
柏夏舟很久没有看到舅舅这副神情,伸手抱住,低下脑袋摸摸舅舅:“不要担心。”
柏越气笑了:“怎么能不担心?你毕竟只有五岁,遇到坏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而且那天和你去外公家,你也听到他是为了什么。你担心舅舅把你卖了,我也怕你被抢走。”
虽然柏耀庭附庸风雅,表面上不屑硬抢,但只要有这种可能性,就还是怕。
温热的小身体拱在柏越怀里,柏夏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保证道:“对不起,下次不会。”
柏越摸摸他的头发,又捏了捏脸蛋:“记着这句话,去吧。”
门一开,就看到夏秩牵着眼泪汪汪的年煜泽,年煜泽眼巴巴地望着他,吸吸鼻子。
“我就说没打吧。”夏秩低头说,“好了,船船带糕糕去隔壁,让他检查检查。我要陪你舅舅了。”
两个小的回到了他们的房间,年煜泽抱紧柏夏舟,在脸蛋和胳膊上四处捏捏,仔细察看。
发现柏夏舟确实没事之后,才放下心来。
乱七八糟的一天过去,柏夏舟给妹妹盖上被子,年煜泽眼圈周围还红着,脸蛋乱糟糟的,但显得很可爱。
希望快点长大,可以和妹妹结芬。
今晚有点小感动的柏夏舟在心里想,妹妹真是天使一样的女孩子。
*
第二天一早,恢复满血状态的年煜泽重新来到了厨房,帮大家拿碗筷。
柏越看到他情绪变化得这么快,也觉得好玩:“今天不哇哇大哭了?”
年煜泽手里捧着小碗站在原地,低下头。
“我有那么坏吗?”柏越笑笑,“觉得我真会打人。”
“没有,柏越哥哥。被吓着了。”年煜泽只是对棍子有阴影,唤起小时候的忧伤经历。
柏越拍了拍他的卷毛脑袋:“放心着吧,家里一般不会有人打小孩。”
他把筷子数好数量递给年煜泽,又添了一句:“除非柏夏舟不听话,才揍他。”
年煜泽着急了,没听出来是故意逗他的,急着上去发表体罚儿童的弊端演说,条理清晰,不卑不亢,一直到柏越承认自己是开玩笑,才让他停了下来。
姗姗来迟的柏夏舟还不知道妹妹努力地让自己远离棍棒,坐在座位上拧眉干饭,迎接不得不到来的幼儿园时光。
而年煜泽则高高兴兴地入了园。谁知刚一进班就狭路相逢地遇上了杜远恒,他立刻一级戒备,收敛笑容,先发制人地摆出凶狠表情,努力狰狞。
这回杜远恒竟然没有对他翻白眼,而是低下头,躲避目光。年煜泽愣了一下,维持着原来的表情,直到对方走到他面前,用细如蚊吟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行了吧。”
然后又匆匆飘过,快步走了过去。
年煜泽彻底惊呆,一坐下就又掏出小镜子,试图记住刚刚的表情:“天呐,船崽,我变强了。”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又撸起袖子,用力握拳,观察了下自己的小胳膊,非常吃惊。
一定是某种神秘力量觉醒,才让杜远恒闻风丧胆。
整个上午年煜泽都在寻找力量来源,柏夏舟看了一眼高兴又投入的妹妹,深藏功与名。
马克坐在他俩旁边,看着无法融入的气场忧伤:“本来我们仨是好朋友,结果你们俩竟然更亲。我不能接受。”
他想了想,突然提议:“我们桃园三结义好不好?像故事书里那样。”
柏夏舟莫名地看了一眼,外国友人果然知识不够渊博。桃园三结义那是好兄弟,妹妹可不行。他表达反对。
马克心碎离场:“那偶像,你们这周六可以去我家玩吗?就住在你们的附近。”
为了补偿这位好友,柏夏舟向舅舅报备一声,在周六带着年煜泽前往。
Mark家和他们家就在同一个别墅区,只是户型不同。Mark的父亲是红头发的外国教授,母亲就是中国人,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他家院子里也有只大狗狗,见到人便汪汪地叫。
阳光明媚中,柏夏舟和年煜泽提着夏秩准备的水果筐,富有礼貌地送给叔叔阿姨。
Mark妈妈热烈欢迎了他俩,赞美了漂亮的水果搭配。当即切了给他们摆在茶几上,又端来了零食,便转身进了屋,把客厅留给孩子们玩耍。
年煜泽和柏夏舟有点拘谨,坐在沙发上没有挪窝。三人的游玩内容和幼儿园差不多,柏夏舟高冷地坐在旁边,看着他俩玩模型。
过了一会儿之后,马克忽然说:“玩点幼儿园没有的吧。等着,给你们看一个好玩的。”
他飞快地跑到屋里,吃力地抱着个东西走过来,放在了地毯上。
柏夏舟和年煜泽探头观看,陷入沉默。
“这是我妹妹Anna。”马克很自豪地指着地毯上的小女孩,约莫一岁左右,咬着个奶嘴,五官比哥哥更像外国人,稀疏的头发也微微泛点红色,戴着个超大号蝴蝶结,手腕上带着亮晶晶的首饰,很美丽。
Anna懵懵的,似乎还没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换了环境。她仰头望了一圈,最后抱住了柏夏舟的腿。
柏夏舟一惊,并拢手指做出静止的手势。Anna显然没有看懂,含糊地叫他“brother”。
马克哈哈地笑:“她都不这么叫我,干脆让她当你妹妹吧。”
柏夏舟觉得不可,他已经有妹妹了。
但是看着人家这个妹妹,小裙子蝴蝶结,粉色的小皮鞋和华丽的首饰,打扮得美丽又时髦,而自己的妹妹€€€€
他转头看了看,年煜泽打扮朴素,短袖t恤+运动小短裤,实在是太委屈了。连自己都有奶奶送的红绳玉坠,而妹妹却什么首饰都没有。
他感到羞愧。
年煜泽毫无察觉,还在乐呵呵地说:“柏夏舟就是招小妹妹的喜欢,夏秩哥哥的好朋友家也有个妹妹,每次也很喜欢柏夏舟。”
柏夏舟正色:“她们不是。”
年煜泽才是他唯一的妹妹。
Anna蹭了柏夏舟一裤子口水,便及时被妈妈发现了。Mark被捶了一顿,对着墙思过五分钟,才重新回来和他们一起玩。
“可是马克,为什么你妹妹姓安,但是你却姓马?”等Mark归来,年煜泽提出了颇有建树的问题。
其实打小就在中国生活的Mark也不太知道,糊弄道:“柏夏舟还姓柏,你姓年呢,这很正常的,不用纠结。”
逻辑莫名其妙地又接了轨,大家叽叽咕咕一阵,去院子里玩了大狗,转眼就到了午饭点。
Mark父母请他们吃西餐,长长的桌子上从牛排到披萨,准备得很正宗,也只摆放了刀叉餐巾。
年煜泽局促,他并不会使用。虽然Mark父母说了随意就好,但还是有点紧张。
正不安的时候,从小见多识广的柏夏舟已经贴心地将餐巾折了两折,放在年煜泽的腿上。然后熟练地拿起刀叉,把肉切成整齐的小方块,放进妹妹的盘子里,只需要吃就可以了。
而且动作隐蔽自然,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Mark的父亲大为感叹,让Mark好好学习中国的兄弟姐妹相处之道,不要再想着欺负他的妹妹。
一天之后,这对互帮互助的友爱小兄弟给Mark父母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盛情邀请他们下次再来。
*
回到了家,年煜泽高高兴兴地讲着今天的见闻。而柏夏舟的心里则一直回荡着马克鲜艳的妹妹,和自己朴素的年煜泽。
两下对比,羞愧摇头。他向夏秩提出:“树树,明天去商场好吗?”
夏秩摸摸他:“明天你得去检查牙齿,小年要回家一趟。”
他们和年煜泽父母约定过,一个月至少看望一次年煜泽,对小朋友的成长也好一些,不会产生被抛弃的感觉。
年煜泽父母满口说着可以可以,但往往在外面乱跑,一个月一次都很难做到。
这俩小的同时出声反对,都不想去。
“没办法的事喔。”夏秩靠在沙发上,“小年回来之后可以多玩半小时游戏,小小柏...看完牙之后带你去商场。”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才勉强得到了双方同意。两个陷入低沉的娃默默离开,想到明天,都不约而同地感到忧愁。
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大月亮叹气。
年煜泽转头看着柏夏舟,带着被子朝旁边滚了滚,抬起头:“船崽,我不想回家。”
“没没,我也不想看牙。”
“家里没有人欢迎我,他们只会让我去赚钱。”年煜泽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