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陆文州深呼吸,沉着气淡淡道。
时序站着没动,他不想过去,不能再动摇了。
再听话再拖拖拉拉他就不想再挣扎了。
陆文州保持着坐姿没动,目光落在时序身上。
兴许是半个月没见,也没理他,完全不听话他的情况下明显憔悴了很多,见他此时看也不看自己就低着头,脸颊侧微微散落的长发,不知道是不是在哭,添了几分惹人心疼的脆弱感。
也就是这样一个看着涉世未深的小家伙,一步一步的,动摇了他的理智。
人近四十不惑,本该不惑清醒理智的年龄,他怎么就被迷惑了,彻彻底底。
“3.”
时序没动,唇倔强抿着,手攥紧。
“2.”
时序忍无可忍了,他正准备冲着陆文州吼出声,结果就看见这男人站起身,椅子与地面发生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这个动静像是惊扰了小动物那般,肩膀抖了一下。
然后就看见陆文州朝着自己走过来,下意识的往后退。
还没等他转过身就被陆文州抱了起来,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放到了餐桌上,他愕然羞恼的瞪着陆文州。
“已经超过1。”陆文州双臂撑在时序身侧,凭借着体格优势将人圈在臂弯里,微弯腰,宽肩下压,注视着对方的眸色深沉:“时序,你非要惹我生气。”
身形的差距让压迫感笼罩而下,动作藏着怒意。
“……对不起。”时序哽咽着,除了这句话,他好像没法再对陆文州说什么。
“来,继续说服我。”陆文州说。
“我……我没有要惹你生气,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已经跟之前不一样了,再拖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时序感觉陆文州离自己太近,脸想往后,却被大手忽然扣住后颈,阻止了他的抗拒。
距离瞬间被拉近。
他的额头被陆文州低头抵住,扣住后颈的那只手用力得似乎在发颤,自己屏住气息,也暗暗的使劲想要挣脱,却根本比不上这男人的力气。
对上陆文州目光时,他有一种快要被这男人的眼神给生吞活剥的感觉。
心头一颤,畏惧感不受控的袭来。
“两败俱伤?你都没爱过我哪来的两败俱伤。”陆文州察觉到时序想要挣脱的力度,或许是反抗过于强烈,惹怒了他,他压着语气:“我现在是心平气和的跟你谈,如果你再这样什么都不说,敷衍我,搪塞我,那我会选择操服你。”
最后这几个字的威慑力太大,时序没敢乱说了,他正想低下头,后颈却被再度用力握住强迫他抬头。
或许是这个动作屈辱性太强顿时恼火了。
陆文州对上时序羞恼却通红湿润的双眸,满眼的难过,明明都要哭了,却还在抗拒他:“所以现在是选择好好跟我说,还是选择让我操服你。”
“……”时序别开脸,深呼吸,结果下巴就被握住扭了回去,再次撞入深沉的目光中。
金丝眼镜底下,近在咫尺的那种强烈的胁迫感穿透过冰冷的镜片,就如说的那般,仿佛他再不说,就真的会在这张桌子上解决了他。
尽管这很不像是陆文州的风格。
他抿着发干的唇,睫毛轻颤,低声说:“……我想走,就这么简单。”
“走去哪里?”
“走去没你的地方。”
“为什么。”
“我不想成为陆文州的所有物。”时序抬眸,隐忍许久,在这句话说出口后,双眸彻底湿润,眸底却半分不减的笃定:“我不想在所有人认识我后,因为你的存在,而否认我所做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帮过你?”
“不是,这是两码事。你确实帮了我,让我在这条路上少了很多困难,也接触到了很多资源,所以我很感激你教会我这一切。可是其他人不是这样认为的,他们会把我的努力归功在是因为你。”
“我后悔在年少因为错误将感激当成爱恋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这就已经让我跟其他同龄人失去了同时出发的高度,所以在我明白过后我必须要比其他人更加的努力。”
时序知道自己不能够磨灭‘时序’的存在,‘时序’于他而言是在这个世界里或者最不可或缺的媒介,所以他不会彻底代替‘时序’。
可他必须记得自己。
就算全世界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都必须记得自己,不能忘记自己,如果他模糊了自己,那时序就真正的在24岁那一年离开了。
“……我在不停的努力了,我在最短的时间里拿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不论是读书,还是事业,亦或者是未来,我都提前规划了。可就算我那么努力,还是会有人说你其实可以不用那么努力,你背后可是陆文州。”
他强压着声音里的哽咽发颤,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跟说的话有说服力。
“……陆文州,我试过计划中有你,我努力过了,但是……会让我找不到自己,我想证明自己没有你也可以。”
餐桌上,被握住后颈强迫抬起头的青年哭得泪流满面。
从脸颊滴落到指尖的泪水,以及这句很难理解几乎是矛盾的话,都让面前哭成泪人的家伙充满着说不出的痛苦煎熬,以及充斥着破碎感。
明明是这家伙说的离婚,却哭得最厉害。
陆文州心头发笑,他真的是栽得彻头彻底。
就这样还是不舍得用爱挽留这样一只为了高飞而放弃他的小鸟。
时序彻底红了眼,看着面前对他千百般好的男人,泣不成声:“……陆文州,对不起……”
在爱陆文州前,他还是选择了爱自己。
他不要身上带着陆文州的烙印。
‘时序’无法选择,而他可以选择。
陆文州将这几近挣扎哀求的眼神尽收眼底,看似哀求,实际上比谁都要倔强倨傲,这是从前那个害怕胆小的时序绝不会露出的眼神,害怕他就不会直视。
这一瞬间,仿佛才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好。”
陆文州松开时序的后颈,放下手,将沾着眼泪的那只手在掌心里握了握,随即松开,他看着时序,眸底恢复平静沉稳:“都是成年人了,没什么纠缠,我尊重你的选择。”
说完走到那份离婚协议书前,握起一旁准备好的笔,毫不犹豫的签下。
他签完名,将笔放在离婚协议书上,抬起手,把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跟另外那一枚放在一起。
时序的目光随着陆文州的动作,看见那个熟悉的签名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他就坐在桌面,陆文州落笔签名时的力度干脆利索,仿佛感同身受那般。
直到陆文州摘下婚戒。
刹那的,眼泪再也没控制的流下。
陆文州将自己的戒指放在另外那一枚旁边,抬眸,见时序哭成这样:“所有的手续明天可以处理,秘书办如果你想走就按照正常程序,提交辞呈一个月后才能离职。”
“明珠投行我不会再帮你,去美国读书的个人推荐信,明珠投行的推荐信我都不会给你。”
“……我知道。”时序别开脸:“对不起。”
陆文州放下笔,站起身,走到时序面前,见他哭得泪流满面:“不是你要离的婚吗?哭什么,最爱你的我都没哭,你凭什么哭。”
时序怔忡哭着,是啊,是他说的,现在达到他的目的了,还彻底伤害了陆文州。
“祝你以后找到一个在你哭的时候还愿意哄你的人,我走了。”
时序见陆文州要走,从餐桌上下来,追上,听到这句话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哽咽道:“……这个房子我给你。”
“我需要吗?”陆文州垂眸看了眼抓自己的手,再看向时序:“我最不缺的就是房子。”
果断将手抽离,往门口走去。
手心的温度离开,时序走神的盯着自己的手,见陆文州要离开,光着的脚探出那么一小步。
“对了。”
陆文州停在门口,他侧过身,对上时序哭得泣不成声的样子:“我有一样东西没有拿走。”
€€€€我25岁了。
€€€€因为25岁可以遇见陆文州。
时序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声音:“什么东西?”
陆文州朝着时序伸出手,语气冷漠:“把我的‘Thekla’还给我。”
‘Thekla’是那一条蓝钻项链。
时序大脑‘嗡’的作响,他愣愣看过去,像是意外陆文州会跟他要回送出去的礼物,而这一份礼物……
是陆文州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是真正属于他的生日礼物。
那晚单膝跪在盛大烟火前送他生日礼物的陆文州,是让烟火都黯然失色的存在。
他一眨眼,唇角弧度下陷,眼泪又没忍住掉下来,但还是强忍住情绪,抬起双臂,摸向后颈项链开口的位置,想解开项链,可是他解不开。
越是着急,越是心烦意乱。
铂金项链因用力硌着脖子了,在扯动时微微有些疼,可是这样的疼却好像让脑子愈发的清醒,越清醒越心疼,愈发强烈的感知着是他的咎由自取。
这就是自由的代价。
餐桌旁,哭得眼皮微红的青年很倔强,明明解不开,连寻求帮忙都不肯,十分固执,越解不开越着急,眼泪掉得越汹涌,开始跟自己干着急。
甚至乎白皙的脖颈处被铂金项链弄出红色的勒痕,透着微微的血丝。
陆文州保持着距离,面上沉稳自如,就这样看着。
唯有垂放在身侧的手,手背上隐约浮现的青筋,微微曲着隐忍不攥紧的手骨节因克制用力而泛白,透露出了与面上截然不同的反应。
直到他看见时序硬生生将项链从脖子上扯下来,十分用力。
项链断了。
这一刻,胸口密密麻麻弥漫开的钝疼,让心脏彻底沉入谷底。
“……我不小心弄断了。”时序拿着项链走到陆文州面前,小心翼翼递给他:“要不我修好€€€€”
“修不好了。”陆文州将带着余温的项链握入手中,没再看他脖子上被弄出的痕迹,转身离开:“别把我养得好好的身体弄坏了,注意身体。”
高大的背影离开得很果断决绝。
从看见离婚协议,再到签下离婚协议,中间的质问算是平静,很像是陆文州的风格,坠入爱河时热烈而又迷恋,分开时也不拖泥带水,效率极高。
门‘滴’的一声打开,又‘滴’的一声关上。
诺大的房子瞬间陷入沉寂。
时序望着大门的方向,站在原地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