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绰没有回答,而是问:“为什么我会这样?”
裴廷约不露声色。
“你给我吃了什么?”虽然是疑问句,他说得却笃定。
身体里反常的反应不会无缘无故,问题只有可能出在裴廷约喂他的那一口蜂蜜水上。
裴廷约看到他脸上未退的红,没有半点被拆穿的慌乱:“沈绰,你的身体真的很敏感。”
沈绰拧眉,裴廷约继续说:“兴奋的时候特别漂亮,身体哪个地方都是。”
先前在浴室里没有抓住的念头,在这一刻有了答案,沈绰问:“你给我喂了那个药?”
裴廷约眼神平静,并不否认,从那个女人身上搜出的性兴奋药,他顺手拿了两颗。
沈绰吃下后的反应,比他想象中更有意思。
他贪婪地想看到更多,或许比被喂了药的沈绰更觉兴奋。
“你不经我同意,给我下药?”沈绰的声音一沉,目光也跟着沉下。
裴廷约的手滑下去,罩住了他后颈:“生气了?”
沈绰:“你觉得我不该生气?”
“玩玩而已,”裴廷约拖着散漫腔调,“不用这么严肃。”
“你自己怎么不吃?”沈绰气愤提起声音。
“看你的反应更有意思。”裴廷约恶趣味地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劣。
他的手也从沈绰颈后滑向前,摸了下他不断上下滑动的喉结。
沈绰用力挥开:“离我远点。”
裴廷约的目光停在他盛了愠怒的眼睛上:“还真的生气了。”
沈绰确实生了气,裴廷约却仍是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
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又冒了出来,无声对峙了一阵,他起身下床,捡起扔在床边地毯上的衬衣披上,打算回去自己房间。
转身时被裴廷约伸过来的手攥住手臂:“别跑。”
沈绰心头怒火腾地被点燃,用力一挣,抬手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啪”一声,俩人的动作同时顿住。
裴廷约脸上很快浮出清晰的五指印,眉头有一瞬间蹙紧,随即哂然:“沈绰,你脾气真不好。”
沈绰用力握紧拳头,胸口起伏,沉声叱道:“不想再挨揍就滚远点!”
裴廷约松开手,退开了安全距离,示意他放松。
沈绰摔门而去。
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巨大关门声,裴廷约侧过头,看到了旁边玻璃镜面里自己狼狈的脸。
沈绰这一下果然没留情面,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沈绰的个性还比兔子烈得多。
裴廷约的眼珠子停住不动,冷眼看了片刻,慢慢摸了一下脸上那道印子。
沈绰回房直接进去浴室,站在花洒下闭目冲洗了很久,开的冷水,直到寒意渗进骨头缝里,勉强压下去那股邪火,才喘着气关上水。
还是很难受,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心上涌起的那种愤怒又无奈的疲惫感。
招惹了一个疯子,偏偏自己还一头栽了进去。
回去卧室,他蜷起身体缩进被子里,冷得不断打抖,直到身体流失的热量逐渐回来。
拿过手机想看时间,屏幕上有裴廷约发来的消息:【真有这么生气?】
沈绰不想理会,新消息不断进来:【就这么跑了,还没解决的怎么办?】
【不难受?】
【真不要我帮你?】
沈绰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第三次将这个混蛋拉黑。
把手机扔下地,他脑袋也埋进被子里,强迫自己闭眼睡去。
噩梦中再被闹钟惊醒时,窗外已有天光进来。
沈绰头疼、眼睛疼,鼻子也塞,身上半点力气提不起来,艰难摸过手机看一眼时间,刚六点半。
他勉强撑起身靠坐床头闭目放空片刻,才稍微好过了些。
重感冒,庆幸的是没有发烧。
今天周一,他一大早还有工作,挣扎着爬下床,先去浴室洗漱。
趁着裴廷约房间还没动静,七点不到他便出了门。
进入十二月,天更冷了,寒意彻骨。
沈绰一路咳嗽,在路上买了点早餐和感冒药,匆匆吃了,赶到学校便全副心神投入工作中。
周一总是最忙的,一直到下午,还要给学生上两节课。
快下课时,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教室后门。
沈绰晃眼间看到,声音一顿,收回视线继续讲课。
裴廷约没进教室,手插兜靠在门边,一直盯着讲台上的人。
沈绰的声音哑得厉害,不时咳嗽,苍白的脸上不见血色。
病了也不知道请假,敬业过头了。
下课铃响后学生陆续离开,教室很快空下来,沈绰仍站在讲台上,低着头收拾东西。
裴廷约走上前,停步在讲台前:“生气了只会拉黑人,沈教授这么幼稚的?”
沈绰没吭声,裴廷约近距离打量他满是病态的脸:“生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
“死不了就行。”
沈绰拎起公文包便走,一眼未看他。
裴廷约将人拦住:“怎么生病的?”
“托了你的福。”沈绰冷声道,挣开他的手,径直离开。
裴廷约没多纠缠,落后几步跟着他,出教学楼后也继续开着车,不远不近地跟在沈绰身后。
冬日天黑得早,才五点半已然暮沉,林荫大道上渐次亮起路灯。
学生们大部分赶着去食堂、回宿舍,沈绰逆着人潮方向走,脚步很慢。
瘦削身体裹在寒风里,看着有些可怜。
裴廷约跟了他一路,看着他停步在校内人工湖边,背影被彻底暗下的夜色笼罩。
裴廷约看着这样的沈绰,向来麻木的心脏忽然生出了些许不舒服。
一根烟抽完,他扔掉烟头,推门下车。
“一直站在这种地方,难不成也想学你同事老婆,跳下去一了百了?”
沈绰没有回头,开口时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我更想把你脑袋按水里去,好让你醒醒脑子。”
裴廷约上前,停步护栏边转身看着他,沈绰的脸比先前更苍白,眼角却被寒风吹得通红。
“像要哭了一样。”裴廷约抬手,在他眼尾处轻轻一按。
沈绰别开脸。
“回家吧。”裴廷约说。
沈绰终于正眼看他,神色冷然:“衣冠禽兽。”
骂着人的鼻音浓重,没有多少威慑力。
裴廷约问:“骂了人心里痛快了没有?”
沈绰并不想理他,继续放空思绪看夜下的湖景,天很冷,但寒意能让他的脑子更清醒。
裴廷约放下手:“我跟你道歉。”
沈绰没出声,他继续说:“这次是我玩过火了,没有下次。”
“玩?”沈绰的目光落回他,“在你这里是不是什么都能玩,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人?”
“我道歉。”裴廷约重复道。
“你的道歉没有任何可信度,”沈绰奚落道,“下次还是这样。”
“不会有下次。”裴廷约坚持说。
沈绰冷冷看着他,裴廷约脸上昨夜留下的巴掌印还没消,或许他今天一整天都顶着这张脸见人。
“你是不是欠得慌?”
裴廷约点头:“你说是就是。”
又是这句,沈绰咳嗽了两声,愈觉泄气。
裴廷约问他:“怎么生病的?”
沈绰不想说,裴廷约却已经猜到了:“抱歉。”
这次倒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他一贯随心所欲,再恶劣的事情想做便做了。
把人欺负狠了又后悔,这种有些复杂微妙的情绪,大约是生平头一次生出。
沈绰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裴廷约的手罩上来时,他下意识闭眼。
裴廷约的手指插进他发里,像昨晚那样:“刚一直站这里想什么?”
周围没有别的人,所以沈绰也没有挥开他。
靠近之后他嗅到裴廷约身上的烟味,皱了皱眉,觑眼瞪过去:“我说了,想把你按水里醒醒脑子。”
裴廷约:“我如你所愿,能消气吗?”
沈绰眉蹙得更紧,似乎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