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绰心里不好受,眼神也跟着冷了。
裴廷约从楼梯上下来,走近他身前:“沈绰,你有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
“我很累,”沈绰沉声道,“我不想跟你说这些无聊的事情。”
“无聊的事情?”裴廷约语气不明地重复,“我跟你的事,是无聊的事情?”
“你有话明天再说,”沈绰不想跟他吵架,忍耐道,“很晚了,我想休息。”
“你现在这样睡得着?”裴廷约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讥诮道,“一有心事就整夜失眠,是打算明早顶两个黑眼圈回去学校见领导。”
沈绰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我问你,”裴廷约提醒他,“两个月不见,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没有,”沈绰烦躁道,“我在你这借住一晚,或者你不乐意我现在叫车回学校也行。”
“你要走?”
“是你突然发脾气,”沈绰气闷道,“我没心情跟你吵架。”
裴廷约轻眯起眼,沈绰被他这样盯得不舒服,愈发不想多说。
转身想走时,又被裴廷约一手拉回来。
“话还没说完,跑什么。”
“我说了现在没心情跟你说这些。”沈绰越没好气。
他的耐性已经到达极限,想挣开裴廷约的手,裴廷约偏拽得他更紧,侧头,咬上了他的唇。
沈绰用力推了一把,裴廷约反而得寸进尺,舌头搅进他嘴里,咬得他生疼。
挣扎、推搡、互相较劲,沈绰忍无可忍,抬手扇上了裴廷约的脸。
裴廷约终于停住动作,略重的呼吸一顿,被沈绰推得往后踉跄了一步。
“够了,你犯病能不能看看时机?”沈绰的情绪已处于失控边缘,“我真的不想应付你,烦不烦?!”
“我烦着你了吗?”裴廷约镇定问。
“你没有吗?!”沈绰气恼不已,“我老师出了事,我也被人像嫌疑犯一样反复逼问到这个点才出来,我真的很难受,你能不能安静点让我好过些?!”
裴廷约看着他气红了的眼,伸手想触碰,沈绰别过脸,避开了。
“再让你打一下,打不打?”僵持片刻,裴廷约忽然问。
沈绰眉头紧锁,脸上还有余怒未消,裴廷约的手抚上他的眉心,再一次问:“要不要?”
“你是不是欠得慌?”沈绰骂道。
裴廷约却并不介意被他打和骂:“发泄出来痛快了没?”
沈绰一怔,对上裴廷约格外纵容的目光。
“要是还不痛快,我可以随打随骂,到你心里那口气出了为止,不然真的要一夜睡不着觉了。”
沈绰怔怔看着他,从裴廷约的眼神里后知后觉读懂了,刚裴廷约是故意的,€€€€故意惹他生气,让他发泄。
他胸口堆积的那些负面情绪随着怒气宣泄出来,在明白了裴廷约的意思后,那些被推得过高的焦躁不安也像瞬间泄了气,最终轻飘飘地落下,安全着地。
“……混蛋。”
沈绰轻吐出一口浊气,甚至气笑了。
裴廷约将人拉近,温和了声音:“沈绰,我说了我会想办法,你信我就好,会没事的。”
沈绰彻底没了脾气:“你就是欠揍吧……”
他就没见过这样主动讨打的。
裴廷约十足淡定道:“被老婆揍,没什么丢人的。”
第65章 痛快就好
情绪大起大落后,沈绰彻底冷静下来,上楼回房间。
“要不要跟我一起睡?”进门之前,裴廷约提议。
“那我明天真要顶着两个黑眼圈去见领导了,”沈绰不吃这一套,“再见。”
房门在自己面前阖上。
裴廷约停步在门外片刻,想着刚才沈绰说“再见”时的神情,弯唇,无声说:“晚安。”
转天一早,他们吃完早餐,八点整出门。
沈绰看看手表:“有点晚了,周院说八点半开会。”
“急什么,”裴廷约不以为然,“反正不会迟到,不用太给他们面子。”
沈绰没再说,他其实也有怨气,是什么人举报了章睿民,随便猜猜就能知道,他也不想这么积极去应对。
“一会儿到了学校,没必要跟他们说太多,”裴廷约叮嘱他道,“毕竟你也什么都不知道,调查人员什么都没跟你说过。”
沈绰:“嗯,我心里有数。”
八点二十五,车开进学校,停在了电信学院楼后方。
刚熄火,沈绰看到那位田院长的车开过来,没有急着推开车门。
对方却没看到他们,田中骅和他助理下了车,一路说着话走进了学院楼,几句刻意压低的声音隐约传来。
“章睿民被留置了,出不来了。”
“院里的位置也要动了,周院明年上半年就退休了。”
“那几个课题让人多盯着点,该怎么分配任务不用我交代。”
裴廷约看了眼走远的人,收回视线:“你们这位田院长野心不小。”
“他一贯这样,”沈绰摇头,“心思从来不用在学术教研上。”
原以为田中骅只是垂涎跟启德的这个合作项目,没想到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的是让人去摸底好对付章睿民,这种倾轧手段,实在令人齿寒。
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沈绰敛回心神,解开安全带。
在他推门前,裴廷约又伸手拉住他:“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还有,别让自己受委屈。”
沈绰走进会议室时,刚好八点半。
院里好几个领导都在,就等着他,四五个人对他一个,沈绰才进门,就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他分外不舒服。
“沈老师坐吧。”周院示意他。
沈绰在长桌另边坐下,打了声招呼:“周院。”
周院点点头,直入正题,问起他昨天被请去喝茶的具体情况。
沈绰没有隐瞒,把谈话内容大致说了一遍,但不包括裴廷约打听来的那些,当然也不需要他说,学校这边该知道的早都知道了。
甚至背后举报人是谁,这些院领导未必一无所知,但谁也不会提这个。
听罢他说的,周院沉吟一阵道:“老章这个事情还比较麻烦,市监委来带人之前半点风声都没透露,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办他,我们目前能做的也只是配合调查。”
“他们查的那笔钱早都已经回到了实验室的账上,学院并没有损失,而且这样走账是事前就跟学院这边报备过的,没道理老师要因为这个就去坐牢吧?”沈绰不甘心地问。
“话不是这么说,”一旁的田中骅开了口,“沈老师,我们知道你跟章院关系好,但实事求是,钱在他公司账上过一趟,跟被他挪用去干别的,这是两回事吧?最后这笔钱款回来了这是没错,但回来了不代表他没有挪动过。”
“是不是真的挪动了,还没有定性,”沈绰冷硬道,“田院没必要先给老师扣上这个帽子。”
一众领导有些意外,沈绰平时不声不响的,一贯是最好说话最斯文的那个,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当众呛田中骅。
田中骅大概也没想到沈绰会这样下他的面子,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周院赶紧打圆场:“确实还没有定性,但田院说的也是我们担心的地方,市监委如果坚持要查,这事便很难说清楚,毕竟这笔钱也不是当时就到了实验室账上,是前后分了几次转回来的。
“当然,我们都相信老章的品性,能出力的地方我们肯定会尽量出力,我会跟校领导说,最好能以校方的名义出一个正式的情况说明,帮他解释,至少我们学校这边,肯定是不希望他出事的。”
田中骅却道:“沈老师,你是不是最近正在申报新课题?出了这个事还是暂时先放一放吧。”
沈绰皱眉:“我申报课题,跟这事有什么关系吗?”
“避避风头。”对方道。
沈绰没表态,冷眼看着他。
田中骅是院领导、学科带头人,他本来应该尊敬尊重对方,事实上,除了之前一直找他麻烦的杨文斌,他在学校里还从未用这种态度对待过其他人,但事到如今,撕不撕破脸的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做老好人太久,他也觉得累。
这种时候沈绰突然想到了裴廷约,如果是裴廷约在这,他会怎么应对?
大概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会让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好过吧。
或许学学那个人,做个疯子未必没有好处。
“我们院里之后被叫去谈话的人,想必不会只有我一个,”沈绰问,“田院的意思是我们都要避风头,停了手上的工作?”
不等田中骅答,他接着道:“田院组里是不是有人想申报的课题跟我撞了?这个时候突然提这些风马牛不想干的事情,很难不让人觉得田院你是想徇私偏袒。”
田中骅脸色一变,刚才沈绰还只是不客气,现在这样已经是明目张胆地跟他叫板了。
“说什么呢你?!”
“说实话而已,”沈绰寸步不让,“田院不必这么大声音,显得心虚。”
“你€€€€!”
“行了,都少说两句,”周院沉声打断他们,“像什么样。”
沈绰看看手表,快到时间了,说:“周院,校纪委那边约了九点半,我现在得过去。”
周院只能点头。
田中骅还在跟周院数落他的不也是,沈绰懒得听,起身离开。
校纪委的谈话便更没什么好说的,和昨天差不多的内容,翻来覆去。
沈绰把该说的都说了,别的再问也是不知道。
中午之前,谈话终于结束,他又回去了学院楼办公室,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裴廷约发来消息问他什么时候能走,说车照旧停在早上停的地方。
沈绰过去,刚走到学院楼后,又碰上田中骅和他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