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什么?喜欢和他做这种事?还是喜欢他?
秦修宁缓缓睁开眼,李未寻还在昏睡的侧颜逐渐清晰,白皙的脖颈和肩膀上都有他昨夜“作恶多端”的痕迹。
明明受不住,还敢来招他,怎么会有这么不长记性的人。
他再也睡不着,低头在那肩头的红痕上轻轻又吻了一下,然后起身。
关节和肌肉都对他做出了明确的惩罚,他看着自己磨得红肿一片的膝盖无奈地摇头。
他忍着酸痛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强撑着站起身,从泉边掬了一€€温水洗了把脸,头也没回地背上皮囊和弓箭走出了山洞。
不敢回头,只怕看一眼,就忍不住那继续回去搂着怀里暖乎乎的美人睡个昏天黑地的冲动。
得给小狐狸喂点肉了,再一直吃草就真的变成兔子了。
想道到天那断断续续,像小白兔一样的叫声,秦修宁玩味地弯起嘴角。
还是时不时会炸毛的小狐狸崽子有趣一些,着急会对他伸出锋利的爪子,露出尖利的牙齿,再冷不丁趁他不备咬上一口。
他轻揉了下自己的小臂,那些整齐的咬痕痒痒的,火辣辣的,仿佛在挠他的心。
清晨的露珠还挂在层层叠叠的草叶上,秦修宁拨开一片片遮挡视线的树叶,探进一片新的密林里。
他昨日在树上留下的痕迹已经快被露水模糊掉,但秦修宁还是认得出,这里是他今日搜寻的目标领域。
他一边割着草药,一边想着医书上还有哪些是会对李未寻的旧伤,或者是他制造的那些新伤有用的。
翻看了这一个多月,那本医书已经清晰地被刻印进了他脑中,但是那些对李未寻有用的草药的样子明显更清晰一些。
他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真是见鬼,“将见鬼”的样子都还没那些草药记得清楚,这病看来是治不好了。
昨天李未寻向他说出实情的时候,他隐隐担心如果真的找到那株鬼苋姜该怎么办,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照自己这“见鬼”程度,说不定等找到药,他也已经心甘情愿地死在床榻上了。
他一边自嘲一边胡思乱想,头顶上空兀然一声鸟叫吓了他一跳,惊得他抬头朝天上看。
他突然想起昨天那只没眼色的鸟,不动声色地从背后卸下弓箭,盯着那茫然停在枝头的鸟拉满了弓。
今晚的肉菜就吃你了。
他浓眉微挑,唇角勾起轻轻笑意。
第31章猝不及防
今日的搜寻并不顺利,一半是因为他心不在焉,一半是因为过了中午山里开始下起了雨。
雨并不大,他在一个岩洞里避了一会,但发现这雨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意兴阑珊间,心跟着莫名地有些烦躁和慌乱。
于是,他拎着今天唯一的收获€€€€那只呆鸟,比往日提早不少回到了温泉洞里。
阴雨淅淅沥沥地顺着岩洞顶向下倾泻,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雨帘。
每次回来,他都先会被山洞里铺面而来的热气迎接,紧接着是李未寻瞬间亮起的眼眸和或哀怨或兴奋的一声------“哥”。
“看,我今天带什么回来了?”
秦修宁弯腰从雨帘里钻进去,全然没顾得上滴落在脖颈那冰凉的雨滴。
可山洞里静悄悄的。
连热气也不似往日,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寒凉。
秦修宁卸下皮囊往山洞最里面的床铺走去。
“阿寻?”他环顾了一下,空寂的山洞里水面无波,他走到泉边想看看是不是藏在水里又想搞什么突然袭击报复他。
他的唇角上扬,眼眉里含着一些自己并不察觉的温柔笑意。
“还睡呢?这可都一天了。”清澈的泉水里没有人,他继续往里面走去,发现毛毡已经被铺回到床上,看上去被子里鼓鼓囊囊。
不会真晕过去了,还没醒?
他手上还拎着想拿给他看的那只鸟,快步走上前。
今日洞外湿冷,山洞里聚集的水汽始终散不出去,氤氲弥漫在秦修宁眼前成为一道阻隔。
这种近乎怪异的安静令他不觉心头下沉,而眼前这团水雾也令他更加烦躁不安。
皱起的眉头在他穿过雾气抵达床铺时骤然收紧。他掀开被子,那双狭长的瞳仁微微一震,阴沉寒意一瞬散开。
秦修宁身体僵直在原地。手掌按上床铺,冰凉的。
人走了。
李未寻走了。
得出这些推断很容易。无论是那天他特意要回的衣物还是被特意伪装过的床铺都能给出很明确的答案。
他甚至还真的带走了那幅画。
而且他也很快地将那些“他只是暂时出去很快会回来的”的可笑推测排除在外了。
因为这样才说得通,他昨晚为什么会突然坦白,又为什么装伤口疼哄他心疼。
还有,为什么会明知会受不住还来讨他的那番“蹂躏”,刚才在山里的那些心不在焉和莫名的忐忑都一瞬间坠在地面上。
他额头的青筋狠狠地跳了跳,本就冷厉的脸上骤然覆上一层冰霜。
咔嚓一声,手中的鸟儿被折断了细长脆弱的脖颈,两只漆黑的眼诡异地随着歪栽下去的头扭曲到一边。
又被这只狐狸咬了一口。这一口猝不及防,鲜血淋漓。
因为这次,咬在了他心尖上。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
是怕他不肯放他走?还是被折腾狠了,怕殒命在他身下?
四肢僵硬半天,脑中缓缓恢复了思考,但只要一想到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头就越来越沉,心越来越疼。
最后他放弃了,顺从着身体的本能想出去试着找找看。但心底其实清楚,这毫无意义。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后脑忽然传来一阵猛烈剧痛。
他痛呼一声捂着头向前栽去。这次是一记真实且高效的闷棍,用足了力气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后脑勺上。
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他努力地转身想看清楚那张脸,但对方已经先一步后退,隐在了白色的水雾里。
倾斜的视野在光线合拢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一种特殊的紫色花纹。新编好的花篮被那双脚踏碎,一片嫩绿的叶子被踩烂进泥土里。
南朝,汴京。
纷杂慌乱的脚步贴着宫墙根蔓延至金阳宫内。
“陛下,陛下。”王庆佝偻着身子,神色慌乱地呼唤着塌上的人。饶是这位经历过三朝更迭的老人,每每到这种危机时刻也无法保持如常的镇静。
一旁的御医和宫娥已经被吓得抬不起头,瑟瑟发抖中等待着未知的命运。每个人的头上都悬着一柄剑,提着心尖等待着它被拿开或者落下来。
随着门外太监的一声传秉,众人揪紧的心骤然舒展一些,因为能定夺这把悬剑去向的人终于来了。
“二殿下到。”
一位身着玄色束口骑装的青年疾步直奔入寝殿,白玉烫金腰封紧紧贴在劲瘦的腰间,长身玉立,容颜如画,浑身散发着俊逸矜贵。
若不是此刻脸上难掩的焦急神色,定会令人误以为是画中人走了出来。
他扑至龙榻边,抓起那只苍白无力的手紧紧握在手中,全然不见往日雍容雅步的娴雅风态。
他眉深目阔,此刻却紧紧皱在一起,“父皇,儿臣不肖,儿臣回来了!”
床榻上的人,微微蹙眉努力睁了睁眼帘,但徒劳无力地动了动又闭上,仿佛抬起眼皮对他来说也是极奢侈的一件事。
“父皇,父皇.....”高€€衍的声音不自己地颤抖,令周围人都为之动容,微微啜泣之声€€€€€€€€在他身后响起。
“哭什么!都闭嘴,父皇还好端端地,都出去!”
高€€衍头也未回,眼神一瞬不瞬地黏在那张枯黄的脸上,焦急地问身边人:“父皇究竟如何?”
王庆朝身后挥了挥手,等人都退下后眼眸微颤地垂下,勉力提声道,“太医已经给陛下服了药,二殿下去烈焰营巡营期间,陛下时而清醒时而混沌,陛下此刻怕是要睡上一会,不若殿下先随老奴换身衣服,再.....”
“我哪也不去,就在这伺候,王公公辛苦了也先退下吧。”
王庆的话就这样被坚定的语气拦下,他颤巍巍地后退两步行礼,临出门前朝门边的小太监看了一眼。
小太监会意,弯腰扶了下他的手臂,随后转身关上了门。
“父皇,”宽阔幽深的宫中立刻安静下来,西沉的日光透过繁复的花纹从窗中投在宫内的方砖上,朱红立柱的阴影在这半明半暗间爬上了龙榻,斜斜投在高€€衍后背上。
“父皇,你看看我,是我。”
高立泽朦胧中听到了一声比一声遥远的呼喊,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光线中一步步走至面前,那张明媚刚毅的脸上有着连他都羡慕不已的威仪。
这皇位,本该就是属于他的。
他应声努力睁开双眼,手上不勉用了几分力。
当感受到那双手也回应了相应的力度,他那艰难维持跳动的心像是终于要完成最后的坚守一样雀跃起来。
高立泽紧急握住他的双手,微微仰头,似乎是想再将面前人看个清清楚楚。但那张脸如梦中一样,总是蒙着层光晕,教人看不清。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高立泽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听上去模模糊糊,“这王位为父一直为你留着。”
因药效在发挥,他听上去像是无意识地喃喃,但高€€衍离得极近,他听清了,一颗心随着这些话语高高悬起,心跳难以抑制地加快。
他期盼了二十多年的那句话呼之欲出,漆黑的瞳孔放大地盯着他的父皇。
高立泽艰难吞咽了下口水,微微咳了两声后,继续残喘道,
“朕,这就还给你,€€儿。”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格外清晰,仿佛他坚持到今日也只是为了再次喊一声这个名字。
高€€衍的眼神一瞬间黯淡下去,握着皇帝的那只手猝然松泄了力量,挺俊的身形僵直一秒后向下坍塌倒地。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皇宫的,幽暗的甬道宫人小心提灯远远跟在他身后,一道巨大的斜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陛下,该决定了。”
高€€衍没有抬眸,浑身不停地颤抖着,被泪水模糊一片的朦胧中,身影在一步步朝他走近。
“只有神会帮你。”
当那人靠近,高€€衍感觉到体内沸腾着一种令他快要撕碎的恨意。他抬眸,那只苍老的手递上一朵紫色的花。花开荼蘼花瓣极尽向外炸裂开,露出褐红色的花蕊,每一片柔软的花瓣末端生出刺一样的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