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御医不老实 第34章

高€€昀都快气笑了,前面信誓旦旦地说不要嫁人,转眼就有了心上人。

王庆布满皱纹的眼角也忍俊不禁地堆满笑意,温厚的声音适时地响起:“陛下,不如老奴就让人去找找看,老奴也虽未见过全貌,但那人医术也确是不凡,兴许真能治陛下头疾。”

高€€昀靠在榻边,徐徐叹出一口气来:“好,就依你们。”

南平脸上立刻绽开娇艳笑容,心满意足地谢恩离开了。

望着那轻快的背影,琥珀眸色里的光彩逐渐凝暗下来。

“备驾,去天牢。”

声音低沉而冰冷。

王庆心中暗暗盘算这日子,知道每月的今日皇帝要去见谁,“陛下,不如让怀安去吧。那种地方阴邪湿冷,小心染了病气。”

“王翁,朕装给外人看而已,哪会真那么柔弱。”

王庆不由地叹气腹诽,也不知道是谁脸色一瞬苍白如纸,疼得要背过气去。

高€€昀合上奏折起身,修长双腿迈出龙椅,走至窗前伸展开双臂,两旁宫女太监托着衣物早已等候侍候更衣。

繁复雕花的窗格将午后的阳光分割成无数细碎光斑,投映在这位年轻帝王的皙白面庞上。

明明是透明的、清冷的、易碎的,但被这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高贵玄色龙袍武装后,整个人都被一种令人望而生寒的气质笼罩着。

那削薄的脊骨,冷冽的侧颜,像一把锋利无双的利剑,令人无法直视。

他如一只不断蜕变的蝉,从柔软的虫脱胎换骨至身披一身冰冷高贵的铠甲。

王庆颤巍巍地为他系上腰间的那块玉珏,头顶上压迫的气息令他再也不敢抬头仰望这位他一手辅佑长大的皇帝。

七年前他还攥紧他的手,在他怀中低€€哭泣,说他做不了皇帝,第一次从战场上回来梦魇了数日无法下床,在亲眼看着胡泰安满门抄斩后,在回程的轿子里微微抖动着肩膀问他“我这样算合格的帝王了吗”。

这些都仍历历在目,只是那个他曾熟悉的高€€昀已经越来越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位寡言少语,教人越来越猜不透内心的皇帝。

传言都说他像先帝,临危受命,力挽狂澜。但只有王庆知道,他们不像。高€€昀的心更深,更冷。

王庆埋下头,恭敬跪在高€€昀脚边,混沉苍老的声音如暮钟在这空境中撞击回响。“起驾!恭送陛下!”

天牢的漆黑大门被两边守卫艰难推开,一道天光劈开幽冷阴暗的人间地狱。

玄色冕服下高挑清冷的年轻帝王顺着幽暗阴冷的石阶拾级而下,身影如一尾巨兽拖曳在其身后,两旁跪下的狱卒守卫齐声拜叩,响彻整座天牢。

甬道深处传来铁链碰撞青石板地面发出的撞击声,被回声拖拽着来回摩擦人的耳膜。

“都退下。”

烛火幽冥,漆黑冰冷,直至甬道尽头。尽头的那间牢房显得格外特别,牢门和牢窗开得都宽大一些,承载着比其他牢房更多的天光。

行至牢门边,高€€昀好整以暇地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拂去膝头的薄尘,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眸子盯着牢内枯坐如朽木一样的人。

“阎相,别来无恙。”

空气在这经久密闭的空间里无法畅快流通,线条介于刚毅和柔和之间的那张脸上,有着宛如刀刻一般的精致五官,唇色绯然,轻笑时如鸿羽飘落,沉默时则冷峻如冰。

唇边的那一抹笑意泫然褪去,牢内的人枯涸的双眸不可抑制地微微一抖。

他已经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岿然高挺的身形下再不见当年依附于他、求他主掌朝政不要杀他的可怜模样。

若不是被那副孱弱无能的样子骗了过去,他如何会落得今日之下场。他当年不该心软,就算名不正言不顺又怎样,以他当年蛰伏与高家、胡家、甘党身后的势力完全可以挑了这天地,改头换面,自立为王。

可是,那双会蛊惑人心的眼睛太会欺骗了。一个天下尽知的痴傻三皇子,竟骗过了所有人。

此刻,对面的年轻帝王微微启唇,声音如毒,凉凉钻入人心。

“阎相,朕又来了。”

沉重的铁链声微微响动,阴暗处的那团黑影摇晃了一下,又没了动静。

“好,阎相还是不肯说,那倒也不急,朕也觉得这样比满门抄斩有意思的多。”高€€昀懒懒掀起眼皮,抬起一只手。

立刻,身后传来响动,一个惨不忍睹的妇人被狱卒推至面前,摔跪于高€€昀脚边。

狱卒将那女人的下巴掰起来,而皇帝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唇边浮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意,“倒是没料到,这么快就轮到尊夫人了。”

金属摩擦地面声突然发出抖动声,阎良弼的胸腔内发出低鸣,像一只垂死的野兽发出的呜咽悲鸣。

“朕不过是想知道七年前的真相,朕那人见人爱的二皇兄为何会突然发了疯去弑父夺位,那皇位明明本不用费力就是他的。”

牢房内高墙上的小窗,投在地面上几道阴影,高€€昀走进那光影中站定,手臂垂在身后,目视着那位曾将他踩在脚下的国之良弼€€€€曾权倾朝野的左相阎良弼。

“阎相好算计,先挑拨太尉胡泰安和御史大夫甘华清两党相斗,再让我高家人自相残杀,而阎相隐匿于所有人身后坐享渔翁之利!只是阎相没想到,父皇还留着我这个废物。”高€€昀停顿了一息微微叹气,“其实除掉我亦不难,阎相不过是太自信,信错了人罢了。”

指甲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在这冷寂的天牢中格外尖利,令人浑身发麻。

阎良弼被铁链绑缚,手脚并用地爬向那个玄黑的身影,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还有他养的那条狗,他的义子江浔之,竟然没有在路上杀掉他!

一双细长白皙的手指划过牢门黏腻腐朽的乌木,高€€昀垂下视线,扫过脚边奄奄一息的妇人,怅然道:

“算算日子过得可真快,阎相在此已经十月有余了吧,这个月轮到贵夫人,下个月就是令公子和令爱,再下个月......”

“不要碰麒儿!”

苍老干瘪的怒喝声随着铁链的巨大声响一起响彻这座地牢。麒儿是他的孙子,他去年还抱着他说要带他去那王位上坐一坐,如今......

他至今不知道这个装痴卖傻的高€€昀如何能避开他的耳目,又何时身边多出一支利如尖刀的精锐,一夜之间杀光了他的党羽。

雷霆之钧,速度之快,令他如今还恍如大梦一场。

高€€昀甚是满意阎良弼脸上的表情,漫漫轻笑一声,在这幽暗地牢里显得格外清晰。

“朕看麒儿年方四岁,就已经聪慧伶俐得异于常人,杀了也确实怪可惜的,阎相若还不愿说,那朕也可以不杀。留着养在身边,将来做朕的乌羽卫也不是不行。”

乌羽卫。

听到这三个字,阎良弼浑身一抖。

正是这队神出鬼没的暗卫一夜之间杀了他阎家上下一百多人。剩下的至亲都留在了天牢里,成了高€€昀逼他说出实情的砝码。

每月杀掉一个,就在自己的面前,他难以置信那张清冷淡漠的面具下竟有颗如此残忍冰冷的心。

他当时真的瞎了眼,才会相信那个装乖卖惨一口一个“良相”的人。

他不要让自己可爱的孙子成为那样的杀人机器,成为眼前这个冰冷无心之人的手中刀。

“放了麒儿,”铁链因颤抖发出冰冷刺耳的摩擦声,他终于绝望道:“我说......”

作者有话说:

中间略去了半部权谋,哎,等以后有机会再过这个瘾吧

目前的重点是好好谈恋爱

第48章找到人了

天牢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天光此刻格外刺眼。

适应了黑暗的那双凤眼此刻微微闭起,眼前挥之不去的是阎良弼那双混浊苍老的眼睛。

不甘、愤恨、无奈填满了这双一时权倾天下的丞相的双眸。

阎良弼的话亦久久回荡在他脑中。

原来他父皇先帝高立泽早看出高€€衍的野心,为了保护他在中秋将他赶出京城,将他送入外人不得擅入的鬼城€€€€独龙寨。

高€€衍暗杀高€€昀不成,又得知了父皇是有意保护高€€昀,宁可把皇位留给那个傻子,也不传给他,于是恼羞成怒,服了“长生丹”后走火入魔,逼宫弑父。

幸而父皇一直暗藏在玲芝宫的一个男侍危急时刻出手将匕首刺进了高€€衍的胸口,但高立泽也因病入膏肓受到惊吓吐血而亡。

这背后就是阎良弼在高€€衍身边长达十年的策划和“教诲”。将他最后教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杀兄弑父的恶魔。

阎良弼一直不肯说出实情,究竟是在替谁掩护,那长生丹又是什么?为何会令人性情大变,这些难解之谜日日萦绕在他心头,而他却始终无法从阎良弼嘴中得到想要的答案。而每当江浔之查到一丝眉目,线索就又会断掉。

他隐隐感觉,胡泰安、甘华清、阎良弼包括他自己都是台前被提着线的木偶,究竟是谁的手有如此力量可以搅弄整个天下风云。

“你们高家都是疯子,迟早要亡!一个喜欢男人,一个战场上消失,一个咬断父亲的喉咙要吸他的血,还有你,生来就是个只会跟鱼虫飞鸟说话傻子!哈哈哈哈,这就是你们高家的诅咒,没有一个正常人,这天下迟早易主!迟早易主!”

午后暖融融的日光下,高€€昀缓缓睁开双眼将阎良弼最后那嘶吼驱赶出头脑之外。

眼前宽阔笔直的大道两侧,身着金色铠甲的金羽卫如铜墙铁壁矗立两边。

他仰头,再次闭上双眼,迎面沐浴这春日暖阳,仿佛这样就可以离那日头更近一些,暖一些。

“陛下。”

熟悉的声音将思绪拉回,高€€昀低垂眉目看到面前身着金甲的江浔之,他手中托举起一个铺着红色丝金绒布的方盘,高€€昀掀开一角,上面是一条鲜血淋淋还在微微颤动的舌头。

“听说紫菜回来了,朕去看看它,”高€€昀走向龙撵,面色平淡如常道。“这东西赐给它吧。”

“是。”随驾的护卫起身,正要迈步却突然又随那道玄色身影停下。

江浔之立刻上前一步,“陛下,有何吩咐?”

“浔之,你跟在朕身边七年了吧?”

“是。”

“那你现在是谁的人?”

江浔之闻言一顿,立刻跪下去,头甲重重磕在地上。

“奴才是陛下的金羽卫,誓死为陛下效忠。”身后的两排金羽卫也齐齐跪下呼喝:“誓死为陛下效忠!”

“那好,朕要你避开一个人,替朕去查一件事。”

皇宫的东南角落里有一座万兽园,是南朝鼎盛时期所建,驯养着各族各地进贡来的珍奇野兽。如今也只有鹰房里还能见到猛禽紫菜的身影。

紫菜每年都会飞出去一两个月,常常弄一身伤回来,最近这几年越发没有了活力。据王庆说这鸟是西南部落进贡的一对神鹰,一生只认一个主人,一个伴侣。

两只鹰不管相隔多远都可以找到对方,这也是高€€衍为何能一路都找到他的原因。但最后回来的那次,却不知为何派去杀他的那队人失去了方向,他这才得以安全抵达汴京。

紫菜同他一样,一直孤身一人。高€€昀也常在公务处理完后来万兽园陪陪它。

它喂完紫菜一出来,就看到王庆守在皇撵旁满脸笑意。

“陛下,找到人了!”

“何人?”

“陛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就是南平公主的心上人呀。”

高€€昀脚下一顿,他确实是早就将此事忘于脑后了,“这么快就找到了?”

“老奴使了些银子,不然南平公主不得日日扒着您窗子来磨您啊。”

王庆笑着朝不远处招手,“今儿天不错,陛下和紫菜也玩累了,要不老奴陪您去御花园里坐一坐,瞧瞧这热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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