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安气喘吁吁,抬起手臂抹去滴进眼缝中的汗水,赤/裸的胸口上下起伏,高€€昀也四仰八叉地躺在一旁,果然出了一身汗后那种烦躁褪去了许多。
“皇上如今好厉害,奴才都快要比不过了。”
“那更得替朕保密,你干爹也不能说,记住了?”
王怀安躺着点头,又想起身边的人看不到,连忙回话,“奴才不敢,一定替皇上守好这个秘密。”
目送皇上离开,王怀安换回一身普通太监服回到自己的住处,好好洗干净自己,直奔了皇宫外一座秘宅。
京郊外,穿过一片风景秀丽的密林,就能看到一座看似普通的独院,四周没有人家,依湖傍山,心旷神怡。
王怀安下马,推开虚掩着的院门。
“干娘,这是我从泾洲带回来的栗子,干爹爱吃。”
王怀安将纸包递给一位媪妪,这是王庆在宫外的“夫人”,说是媪妪,其实也刚过四十,风韵犹存。
“有心了小安子,你干爹不白疼你,洗洗手进去吧,小声点,怕是睡着了莫吵到他。”王怀安局促地往窗内看了眼,悄声迈了进去。
王庆年迈,但身体还算硬朗,比起京都里皇上赐下的那座大宅,这里避人耳目,也更清净,轮到休沐他就喜欢回这来住。
王怀安悄声掀开门帘,一眼就看到宽榻上把自己蜷成婴儿一般的干爹正睡得香甜,还起了细微的鼾声,那模样任谁都想不到这是全朝野都要敬畏三分的“老祖宗”。
王怀安驻足不敢再动。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在宫里哪敢这么睡觉,自幼起稍微出点动静就是要挨鞭子的,一个个都被训练得比猫还灵,稍微有点动静就会立刻惊醒。
于是他双手紧紧绞在一起,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尽管已经连呼吸都控制着轻一些,但不出半刻榻上的王庆还是一转身醒了过来。
王怀安下意识地身体一紧。
“小安子来了?”王庆那双宽厚眉眼里透出欣喜来。
“是,儿子来看望干爹。”王怀安轻声回应。
王庆起身坐起来,“这次辛苦我儿了。”听着干爹嗓音哑着,王怀安赶忙上前倒一杯茶,双手奉上。
“不辛苦。干爹料事如神,翼王果然有所动作,只是他太狡猾谨慎,不知谁偷偷报了信,我晚到一步,那些暗藏在京郊的兵好像插了翅膀,等我追进泾州冀王的地盘上那些兵居然不翼而飞了。”
说着,王怀安从怀里掏出个沉甸甸的包,双手奉上,“对了,这是这次皇上赏的,孝敬干爹。”
王庆满意地地呷了口茶,笑咪咪道,“傻孩子,迟早也要成家的,自个儿留着娶媳妇多好。”
闻言王怀安忽然局促地低垂下头,下巴几乎没入胸前。
“好好,不提了。你呀,哪都好。就是一根筋倔得很。”
“儿子只想孝敬干爹,回报干爹的养育之恩。”
王庆无奈摇头接过那包银子,“那就让你干娘还给你存着。”忽而,他正色道,“还是要小心着点那个江浔之,据说皇上这次查翼王有意避开了你,可是背后那些见不得人的脏活累活又都是你们乌羽卫在做,他们白白落得一身风光。”
“是儿子无能,当年竟然受他蛊惑,将金羽卫输了去。”王怀安扑通一声跪下去。
王庆摆摆手,叹了口气道,“也不能全怪你,皇上有意为之,让你们互相掣肘。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白天用金羽挡明枪,夜里用你们挡暗箭。就是苦了我儿,江湖上想来用皇上人头去巴结讨好北朝那些蛮儿的人太多,你手上啊血染太多,杀伐太重,这次随皇上春祭,去庙里好好拜拜吧。”
一提到江浔之,王怀安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他暗暗捏紧了攥在手心的指尖,道,“是,儿子记住了。”
“哦,还有,秦礼那边你可都查清楚了?”
王怀安赶忙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来。王庆打开看完,脸色蓦然沉下去。
再抬头,已然换上如常神色,幽幽叹气道,“莫怪我折腾你,按理说你们是陛下的暗卫,轮不到我这个老不死的支使你们,但谁教你们一个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哪一个我不得操心到。尤其事关国祚,不查清楚那个秦王的目的我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怎么敢苟活着,不把皇上护周全了我拿什么脸去见高祖、见先皇?”
“还有,青梅这样的小事先不必告诉皇上,问起来就说没查到什么,先看看那个秦修宁究竟要做什么,你盯紧他就是。”
王怀安点头。
“还有你啊,怎么愈发沉郁,小时候可不是这个性子,整日给我闯祸几次都差点儿没了命,现在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是该找个体己人好好管管你了。”
还没等王怀安答话,笑声突然在他头顶传开来,王庆笑得眼睛睁不开,“你这傻孩子,莫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没、没儿子从没想过,只想一辈子侍奉老祖宗,为干爹尽忠尽孝。”
“行了行了,起来吧。知道你乖,成天心里就只有练武。可惜啊,咱们都是断了子孙福的,我也只能把你们当成自己孩儿疼,干娘给你配的治伤的药,你可记得按时用。”
王怀安匍匐在地上,右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养心殿上,铜枝烛台,灯火通明。
高€€昀批阅奏章的空档偶尔抬头,就会瞥到侧塌上那张空了的桌子。
这秦修宁偏这时显得恭谨顺从了,他让他滚回太医院去,就竟真的一整日没再出现在他面前。
不在也好,没有那个人时不时从一旁的窥伺打扰,他处理公文的效率明显高了很多。
寂寂荒月,不觉已经夜深,他抬头缓缓绕动僵硬的脖颈,又揉揉额角,捏起盘中一颗青梅含在口中,酸涩立刻溢满口腔。
不知道是从何时起,他就依赖上了青梅来提神。
要是一天不吃上一颗,就总觉得没精神。想起前几日那次突发的短暂的头痛,秦修宁在身后为他捏了几下就有所缓解,他很清楚那不是他经常犯得那种头风。
身为皇帝,他也清楚不该有固定的喜好,否则很容易就被人利用,因此他一直也很注意。可万万没想到这第一个敢利用他这点喜好的竟然是南平和他。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他想不通。
被赶出养心殿的秦修宁可没有那么辗转反侧,他可一天都没闲着,拿着皇上给他的特令满皇宫的溜达。表面上是为皇上寻找病因,但实际上是在到处打听。
凭着三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灵舌,加上一张怎么也无法令人生厌的脸,各宫各院里的小宫女太监都对这位新来的御医充满了好感。
这宫里别说是王爷世子,就是连个阳刚点的男人也很少见。何况还是这么一位一点架子都没有的,风流倜傥得像话本子走出来似的人物。
一天下来,秦修宁就将他想知道的全都摸了个清。
这不,就有个胆子大的,附在他耳边偷偷告诉他后天皇上要去京郊的佑国寺春祭的事,秦修宁忽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毕竟宫里人多眼杂,很多事做起来还是不方便。
途径御膳房,他想进去提前查看一下饮食,前脚刚要迈进院门,就听见身后冷冷一声:
“站住!”
作者有话说:
好快啊,这周更新又又又结束了
收收隔壁的新文吧,求求了不然下一本不知道写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宝们还想看古耽?(是的扣1,评论留下你的xp)
ps解答一下,有宝疑问皇帝是怎么一下变成这样的,其实不是一下555,这七年他是被一点点改变的,自愿的,非自愿的,内在的,外在的,后面他会在他老攻的帮助下看到这一点,只是目前他还没有觉得不对劲。
追读不易,你们不但追读,还留评的小神仙们,无以为报,只能烹牛宰羊狠狠回抱!不是不抱,时候未到,等我们嘻嘻后面大嘟特嘟的时候,狠狠强制抱!
不习惯留评的宝们,一个“来了”或者两颗海星也足以温暖照亮作者的一整天了。么么,鞠躬。^_^
第61章人变了,那事也变了?
一股香甜腻人的脂粉香先一步窜入鼻尖,秦修宁带着好奇回身一望,居然是满脸挂着笑容的季明礼!对方迈着细碎的小步子,正不紧不慢地朝他走过来。
“秦世子是不是刚进宫没多久,不识得路啊?”
季明礼收起来那假惺惺的笑,忽然不客气地甩了下手中的拂尘,斜拧着眉毛仰头望向高他两头的秦修宁。
“这可是御膳监,不是你们太医院!”
秦修宁直着身子,不行礼也不回应,好似没听懂他的话一般,抬头看了看门楣。
“御膳监啊,刚才进来前确实没仔细看。”
“这是大内!您当是您家秦王府那个小花园吗随意溜达?!”
见秦修宁被吼愣住,季明礼那双一线天的小眼睛里写满了讥讽和得意。一个小小的异姓王,大难当头了还不知道,居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狂荡肆行,当他这内务府总管是摆设吗!
季明礼从别处得到了些消息,说皇上要办秦王,这时可是一点没再把他放眼里,反正老祖宗也说了,他们秦家蹦€€不了几日了。
“赶紧从哪来.....”
季明礼一边说着一边心想,还不赶紧滚,可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秦修宁迈着大步就要跨进御膳监的大院门里去。一边走,还一边用背影回他,“多谢公公提醒,这下确认好了,我要去得可不就正是这御膳监。”
“哎!你给我站住!这你一个从六品御医该来地方吗?你经过本公公同意了吗?”季明礼反应慢半拍地从后面追上去,小跑那几步好像追大象的小鸡。
听到身后的脚步,秦修宁突然停下,季明礼一个没刹住车撞上了秦修宁,突出的额头刚巧撞在秦修宁的后背上,顿时眼冒金星。
“哎呦!!老奴的头!!”
季明礼吹胡子瞪眼地指着秦修宁,“你,你是故意的!”
秦修宁唇角弯出一个明艳的笑,“季公公,微臣奉旨有权查看一切有关皇上的衣食住行,怎么,季公公这是要替皇上做主了?”
季明礼揉着额头在几个小太监的搀扶下勉强站好,额头上一片红,心里暗骂这人的后背怎的比宫墙还硬。他狠狠翻了个大白眼,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他既能从众多太监中得到王庆赏识一步步做到今天这个位置,自然有他过人之处。他知道不能跟他来硬的,于是,转眼间变了个人似的便换上了惯常笑容一步步靠近秦修宁,双手一礼高拜于胸前。
“世子说笑了,奴才可不敢,奴才不过是怕秦大人不按规矩来下面人又眼珠子浊,冲撞了大人罢了。”
这变脸如翻书的本事,饶是秦修宁也看呆了。
只见他左右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原本搀扶他的小太监们立刻退远几步背过身去装成几朵空气,而季明礼一步一扭地朝他斜身靠过来,语气亲昵地教人辨不出真假,仿佛刚才那横眉立目的样子不过是场黄梅戏。
“哎呦,老奴忘了,秦大人手上有皇上给的御符,瞧老奴这记性。都是为了皇上安危,世子别见怪。不过今日秦大人没在皇上身边,奴才就多了份心帮大人有心记了下,老奴这就呈给大人,当是赔罪了。”
秦修宁心道不知这货又憋了什么坏,但是笑容还是一点点爬上嘴角,“好啊!那微臣可要替陛下好好谢谢公公!”
季明礼慢悠悠地媚笑,这一笑看得秦修宁直发毛,只见他从袖子里抽出一份还带着他体温的信笺,太监们身上那种特殊的脂粉香气随即扑面而来,呛得秦修宁差点掩鼻后退。
想必是上次他说他口臭,季明礼用脂粉掩盖过了头。秦修宁好奇地打开一看,是一封比他详细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记录,上面细致地写着皇上几时几刻喝了多少茶,吃了几颗梅子,见了谁,和谁握了手拍了肩,简直事无巨细地令人发指。
可唯独有一条,简短神秘地格外惹眼:
“寅时二刻,帝晨起召安于秘室。直至一时辰后,二人出,先后沐浴。”
季明礼敏锐地看出秦修宁盯着这行字在发怔,于是笑盈盈道,“老奴得赶回去伺候了,每次晨起召完小安子晚上都会乏得很,早早就要歇下了。”
“小安子?”
季明礼一声媚笑,“是啊,小安子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皇上都藏着一般不肯让在身边伺候呢。只有每次烦躁身上不爽利,才会召小安子来,说比你们太医院开的什么汤药都好使呢。”
季明礼翘着手指似是把自己说害羞了,掩面一笑趾高气昂地从秦修宁身边走开了。他久居后宫,深谙这后宫里的人,宫女太监小御医的,浑身上下有几个心眼子他再清楚不过了,尤其是皇上这种后宫空虚的,稍稍有不安分心思的不就是图能有朝一日爬上龙床坐那天下最独一无二的一分荣宠么。
世子?呸,狗屁世子,也不过是个想爬龙床的贱子!
季明礼走远,秦修宁望着那得意的背影,周遭散开一身冷气。
季明礼的目的他一眼就懂,不过是想拿这事刺激自己罢了。
可是,小安子?一个太监?这李未寻几年不见摇身一变成了皇上不说,连那方面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