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这个突兀的吻,也可能是最近秦修宁或深情或有意的撩拨,高€€昀似是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熟悉的头痛在梦中也没放过他,头好似被从中霹雳两半,那到刺目的白光笼罩了周围的一切。
只是这次,他从白光中渐渐看清了那张脸,高挺的鼻阔,如墨的双眉,还有那双只要稍稍凝望就足以把他吞噬的似海深眸。
“阿寻,过来。”他笑吟吟地朝他招手。
高€€昀灵魂漂浮在半空,努力辨别这是不是梦境。但身体已经先一步被这声音虏获,不由自主地一步步朝他靠近。
薛不染身后的白光逐渐羽化,晕成一团团深深浅浅的粉色。
那是高€€昀亲手种下的桃花。
“懒蛋,可真能睡。再睡下去春天都要过去了,快来!”繁花茂叶的桃花树下那张俊美的脸无比清晰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怦然,双脚踏下去的每一步都似踩在棉花上,如梦,似幻。
“慢着点啊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那个身影一个箭步冲过来扶起险些摔倒的高€€昀。
这次他清晰地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淡淡的木香和独属于他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酸涩一瞬涌上心尖,像是柔软的心脏被狠狠拧了一下,喉咙中堵着什么东西令他一下无法呼吸。
“怎么哭了?你不是吵着要看梅里的春天,你看,桃花开了,后面还有梨花、玉兰....还有你看那雪山,还戴着白帽子不肯摘。跟你似的,都春天了还穿这么厚。”
薛不染把他搂进怀里,高€€昀跌入旷久的温暖怀中,喉咙被堵塞得难受,连心尖都在跟着微微发抖。眼前氤氲一片,他偷偷抹去,仰头看那座雪山。
青绿的草原在脚下绵延起伏,皑皑雪山脚下有一个冒着炊烟的小木屋。木屋旁边种满了桃树,风一吹粉樱缤纷漫天飞舞。篱笆两边开满了紫色、白色的鲜花,还有一只大黄狗趴在地上懒懒的晒太阳。
“手这么冰?冷的话咱们就回家吧。”
“家?”
高€€昀攥紧那只手,像是生怕放开就会消失,他努力仰头看着那张脸,颤抖道,“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笨啊,我不就在这等你。你看,你走之前种的那株三叶草从那么小小一株到现在都开满了山坡你才回来。”
他紧紧拽着薛不染的领口的狐裘领,头埋进那个结实温暖的胸膛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
他知道这是梦境。
但他不愿醒。
待他哭够了抬头,薛不染的眼睛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粗粝的指尖正在帮他揩去眼角的泪水,“怎么了,累了?”
胸腔里酸涩如骤雨密密麻麻地倾泻而下,漫住高€€昀的口鼻几乎无法呼吸。
是啊,他好累,太累了。每一天都像被一座巨山压着,喘不过气。可这座名叫“高€€昀”的巨山他不得不背。
薛不然的怀抱是那么温暖,像被温暖的泉水包围着,他舍不得离开,舍不得睁眼。
这还是七年来,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梦见他。
他想把他的眉眼,他身上的味道,他的呼吸,他笑的模样都一刀刀牢牢刻在心上,他怕下次就梦不到了。
眼前的薛不染仿佛听得到他的心声一般,把人拉进自己的怀里,手掌轻轻揉他的头顶,又滑至他的后颈,疼惜得来回揉捏。
高€€昀心动不已扬起头去索吻,薛不染唇边漫出一个宠溺的笑,低下头用吻回应他。
那粗糙的掌心不知何时趁机钻进了他的衣襟,在他的腰侧来回摩挲。高€€昀顿觉得下腹起了火,身子颤栗着软成泥化进他的怀里。
吻渐深,神衰驰,薛不染含住他的耳垂轻轻撕咬,戏谑地叹了口气,“小野狐狸,要回家?还是想让我在这里就.....”
最后两个字随着湿热的呼吸,烫在他心脏上,溅起了漫天火星将他里外烧透。
作者有话说:
两章并一章了,明天还有一章
周三休息一天,周四继续
第81章混蛋,属鳖的吗
入夜后的青荇宫冷寂起来确实是会令人害怕的程度,都传这里会闹鬼,江浔之端着饭碗从厨房走出来,背后黑洞洞地觉得后背直发凉。
他爹是个军中一个普通的千户,跟着前太子高€€€€一起征战去了前线就再也没回来,家徒四壁只给他留下了一本鬼谷子。
他爹娘恩爱,收到噩耗之后他娘落下了梦魇之症,经常一到夜里就哭嚎喊叫,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毛小子,夜里害怕时就口中嚼着几句‘鬼谷子’入睡。
“平者,静也。正者,宜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信者,期也,卑者,谄也....”
他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端着刚刚炖好的鱼汤顿时好像也不那么香了,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他,静下来又寻不到任何的气息,经是念不下去了,忽地脚下一使力,沿着墙壁飞上了屋顶。
他轻功在大内无人出其右,一盆的鱼汤滴水不溢,稳稳当当地同他一起落在了房檐。
走上面,离昊天正气近一些,下面黑黢黢的宫墙深巷突然就不那么可怕了。
他长出一口气,沿着屋脊朝西暖阁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自嘲,用上浑身轻功只为给那小太监送一碗汤,给她亲娘端药碗都没这么劳心费力过。
王怀安在厨房里忙了一半,就被秦修宁以要给皇上煎药为名赶了出去,还叮嘱他皇上睡着了不要过去打搅。
王怀安不放心,去德鳞殿上看了一下见皇上安睡着,就回了自己的房内。坐了一会,突然听到房上有极轻的脚步声,眉心狠狠一跳。
刺客?!
他飞身闪出窗子,如一道黑影窜上了房顶,刚好与正要下来的江浔之重重撞在一起!
鲜美鱼汤飞脱出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又如雨洒落下来,浇了两人一头一脸。
“你!你会轻功?”
江浔之竟然比他还晚一步落地,王怀安被这句话一乍,眼神一抖,慌乱之下调头就跑。
江浔之上一瞬还在想那个小太监这么安静是不是睡下了,下一瞬这小太监居然飞上了天!
“你跑什么?!”
脑子飞速转了好几圈,他好像忽然想到那双眼睛为何会看着有些眼熟了,但他无法相信,更不想相信。
“你究竟是谁!?”
秦修宁并不知道满院子正有两人上天入地的玩着猫鼠游戏,当他把饭菜端进去,皇帐里的人还熟睡着。
细算一下,这一觉大概睡了将近两个时辰,难不成药量加得有点过头?
因为他放了安神的药,通过他之前在寝殿观察的,发现他睡得很少,夜里身体总是不安地拧动,像是总做噩梦。
他隐隐有些担心掀开帘子,俯下身轻声唤了句:“阿寻?”
白皙的脸上两颊红红的,人睡得满头汗,很像是在发烧,但是手背贴在额头上并不是很热。
仿佛感受到了身边有人,想醒来又醒不过来一样,高€€昀不舒服地低哼了一声,身体慢慢扭动起来,循着朝他手掌心的热源靠去。
秦修宁手腕搭上他的脉搏,一股躁动在撞击着他指腹下的皮肤,仿佛正有一股隐秘的力量正在聚积。这脉象和他的样子,很像是一只在睡梦中正在发情的小兽。
他掀开被子一看纯白的亵衣下果然满满当当地鼓起。
难不成这安神药还能催情不成?还是说他做了什么香艳的梦?
秦修宁即便知道自己不会因为这点反应就失了分寸,但还是将眼睛别开,将被子掀开些,再从怀里掏出手帕给他擦汗。他用温水将手帕浸湿,拧干后一点点地去擦他的额头、鬓角、眼睛。
温润的帕子裹着他的指尖,一遍遍描摹着那张清俊的脸,只有在睡着的时候,他才最像李未寻。
尤其此刻,净白的脸上沾染着红晕,床帐之中满是他微微扭动的腰肢和难耐的喘息。
这种香艳场景怕是个男人都会安耐不住,但秦修宁却十分平静。
他冷冷地看着,甚至是将巾帕伸进他的脖颈,帮他擦去晶莹的汗珠。
一帐春梦,御炉浮香。
高€€昀还陷在那个梦中不肯醒来。
但他终受不住他缠绵的吻,快要窒息之感令他急切地将他推开一些,但没想到画面却陡然生了变化。
薛不染近在咫尺的脸上,血管一点点从皮肤下面显露在他的皮肤上,很快密密麻麻爬满了整张脸,鲜红的血管转而变成紫色,薛不染的表情也开始扭曲。
他大声惨叫,双手抓着自己丑陋的脸仿佛想要把那它扯下来。
紧接着,尖叫声变成了疯子般的狂笑,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上歪歪扭扭地爬满了白色的蛆虫。
“季寻,二哥没什么好送你的,只送你四个字:没、人、爱、你。”高€€衍怪异的声音从那张丑陋的嘴里发出来,“哈哈哈哈,我的傻弟弟呵,居然还动了心?什么父母、兄弟、挚友、爱人,不过都是利用、都是狗屁!只有江山,只有权利才是真的!好好利用他们,好好利用另你身体里的另一个你,你才知道什么叫强大,什么叫做皇帝的快乐!!”
“杀了我!杀了我!”
“薛不染”的声音回来,捂着自己的脸嘶吼。
不知何时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刀,恐惧令他毫不犹疑地一刀刺进了薛不染的心脏。鲜血顺着刀柄流到他的手臂,又淌进了他的手心,滚烫、黏稠、蚀骨般钻进他的心。
咣当一声,鲜血淋淋的刀被薛不染双手握住猛然拔出,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身一脸。
秦修宁取药回来,忽然发现了昏睡中的人开始变得不对劲,眉头紧绞,神情紧张。
“阿寻?”他伸手去试图叫醒他,但高€€昀的身体紧绷着,像一只被噩梦紧紧缠缚着的蚕蛹,根本醒过来。
秦修宁准备用针,回身去拿放在不远处的药箱,突然身后的高€€昀猛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王翁!王翁!!”凄厉的惊叫声响彻寝殿,几盏烛火被吹得东倒西歪,令人毛骨悚然。
秦修宁被这惊叫声吓出一身冷汗,差点碰翻水盆。再看帐中高€€昀半坐着披头散发,满目惊恐如厉鬼一般。
“阿寻!”确认了他身上的温度正常,这才勉强放下半颗心。
他一边抚顺着高€€昀的后背,一边端了温水送到他的唇边,可高€€昀双唇发紫不停的颤抖,双目失神地盯着他的脸,口中不断喃喃:“我不是废物,我不是废物。我把他杀了。杀了,他再也不会疼了。”
他虽听不懂高€€昀的话,但知道定是梦魇了,把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安抚,“杀了就好,杀了就好,来喝药吧。”
忽然,高€€昀推开人,抬头像是才看清了正在和他说话的人,那道琥珀凤目中忽而射出一道寒光,但那光一闪而过,随后像瞬间熄灭的灯,眸里空洞洞只剩下了一片漆黑,十分可怖。
还没等秦修宁反应过来,一把匕首不知何时从枕头下抽了出来,一下划在了他来不及闪躲的脖颈下,冒出一串血柱。
他慌忙后仰,躲过紧追而来的另一刀。那出手速度快地惊人,刀刀精准致命,配合一脸空洞麻木的表情,活像一个杀人木偶。
秦修宁心中大骇,再度怀疑自己是用错了什么药令他走火入魔了?可他又不敢出手伤到他,只逼得他连连后退徒手招架下每一个杀招。
“阿寻!住手!是我!”秦修宁被步步紧逼退至床侧的方桌,脚下一顿窜到了方桌后,哐当一声掀翻桌子来格挡住左侧挥来的一刀。
可惜他的呼喊声并没有将人喊醒,只见高€€昀的脖颈微微僵直地侧了下头,动作扭曲怪异。
秦修宁这才意识到,对方那黑空洞洞的眼睛好像是失去了作用,这是靠耳朵在辨认方向。于是他沉下内力,敛了呼吸,将自己的气息隐藏于桌后一块屏风之后。
果然,对方正要再出一刀时,突然停了下来。他的头不自然地向四周转动着,脖颈几乎发出了咔咔的响声,像一个动作不协调的木偶。
其实他只要稍稍偏头就完全看得到藏在屏风后的人影,两人只此刻隔着一张屏风,近在咫尺。
但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里只剩下了高€€昀一个人的呼吸声。
秦修宁纵是有内力撑着,这连心跳都被迫抑制的安静也显得无比漫长,就在他胸腔内的气息在一点点被消耗殆尽之前,他突然看到搭在屏风上一条腰带,那是高€€昀睡之前搭在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