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御医不老实 第63章

忽地,秦修宁仿佛被这笑容刺了一下,手心麻麻地,然后泛出一点细微的疼来。

他不置可否地移开了视线。

橙色的夕阳笼盖下来,他的侧脸刚好陷入一片阴影中,眼下的一片淡青色显得更加明显。

昨夜他看似走得潇洒,但其实整夜都没睡,耳朵一直醒着听隔壁的动静,生怕他再变回那个杀人傀儡。

“多吃点,你太瘦了。”他又夹了一著菜到他碗里,还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吃饱了才有力量抵抗药性。”

高€€昀不再说话,接过茶喝了一口,然后低下头默不做声地吃起来。

他也很忐忑,不知今晚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如果自己真的把他杀了......

不安渐渐爬上他的眼角,抬眼去看望着湖面同样若有所思的人。

“你可以还手的,”他的声音有些不稳,目光沉沉地锁夕阳里那张好看的脸上,“如果我又变成那样子。”

秦修宁微微一怔,唇边透出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

“是想让我再背个弑君的罪名不成?”他视线朝西暖阁的方向投去,“那二人可是看着你呢,稍微有点异动我就身首异处了。”

“......那怎么办?”

“这药是有几分凶险,我记得师父曾经用它救过一个中了南疆奇毒的人,那厮的叫声现在一想到我还天灵盖发麻。”他顿了顿,末了静静凝视他,笑意逐渐分明,“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夜里的苏河春水潋滟,千叠山影倒影在华灯摇曳的水面,被封锁的水域上孤零零飘着一叶小舟。

这艘并不起眼的小蓬船上,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倒映在淡黄窗纸上。没有伶歌妙舞,也没有锦食御飨,只有连有钱人此刻都都享不上的清爽江风和吊一只在船头的奋力鸣叫的蝈蝈。

两人没有任何客气寒暄,其中一位狭长的眼眸微眯,捏起冰鉴上镇着的一颗杨梅放入口中。

“还是你们南朝好,大夏天竟然能吃到这么新鲜冰爽的杨梅,我儿时记忆中里的夏天只有暴晒和风沙,嘴唇一直是干裂的,缺水缺人缺食物。”

“王爷自幼被送来,我以为已经在这纸醉金迷里早就淡忘了呢。”

“有些记忆是跟血液溶在一起的,除非死了,否则是永远不会忘的。倒是圣尊,被一个小太医牵着鼻子走,居然还能忍下去?”

对方漆黑眸色冷如冰霜,轻蔑地一笑,“王爷不是也险些被秦礼那老东西骗得差点命都搭上,若不是我找人给王爷报信,咱们怕是没缘分此刻泛舟江上了。”

听到那个名字,还在咀嚼杨梅的脸紧紧绷起,果核被咬碎得嘎嘎响。“不急,迟早会把这账算清楚的。圣尊此次来想必是为了蝶而来的吧。”

“不错。王爷为何要把他们也牵扯进来?”

翼王呸地一声将残渣朝船头那蛐蛐笼子啐出去,那聒噪声顿时消失。

“没办法,人老了,耐性也越来越差。圣尊当年说这新蛊主一旦养成,这天下就是我囊中之物,所有人都可任我驱使,现在被一个秦修宁搅了局,作为盟友我不得帮圣尊一把么。”

“可蛊书上说了十年养一王,王爷冒然用蝶,看似加速蛊王成熟,实际是在破坏。王爷就不怕像养高€€衍那样起了反作用前功尽弃吗?王爷最善韬光养晦,已经忍耐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就突然坐不住了,不仅仅是怕江山易老这么简单吧。”

翼王懒懒向后一靠,露出自己多年练就的风流模样,嗔笑道,“既然圣尊都猜到了,咱们就不兜圈子了。那边已经等不及了,拿吉盟和精珏出来祭旗也是为了催一催圣尊。另外也提醒一下圣尊,当初你大婚之夜,他高家屠你全族,这仇圣尊没忘了吧?还是说这些年与仇家的子孙真养出什么祖孙亲情了?”

“推翻高家为我族人报仇,是老夫毕生所愿。”

“这就是了嘛,圣尊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我们定不会看错人。”翼王豪迈地搂住对方肩膀,故作神秘地低声道,“蛊主一旦养成,我们就可以同时出兵,用神母的母虫控制蛊主,蛊主再控制那些蛹,到时里应外合,定能一举灭掉南朝。”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秦修宁把皇上带去了行宫,外面戒备森严,我的人根本进不去,而且他手上有克制噬魂蛊的鬼苋姜。”

“那又如何。”翼王悠悠转身,望向平静无波的江面,一双浊目里露出难得一闪而过的杀意。“已经进入第四个阶段,除了神母,谁也控制不了皇上。再说,即便那药真像传说中那么神,圣尊不是还安排了一把好用的利刃在他身边吗?”

待他再转身回来,恢复了常年被酒肉浸泡的懒倦模样,仰面靠在了船舷上,伸手又去撩拨那只贪生怕死说什么都不肯再出声的蝈蝈。

“那本蛊书上,是怎么说来着?哦,隐-幻-噬-替,没想到你们南朝养蛊这东西,竟真还有点迷人,哈哈哈哈。”

一阵千金难买的清风,卷着一丝风雨前的凉意吹到岸边,高高的芦苇随风摇动露出一个黑影,看清仰面拨弄蛐蛐的人后,一个跃身倏然消失于黑暗中。

作者有话说:

ps:“相思疾苦”确实致敬仙剑,被眼尖的宝宝们看出来了(*^€€^*)

另外这个蛊吧,就是小昀子自己的性格会被逐渐替代,但他自己不知道的,他以为那都是他自己在纠结,以为是自己变成了完全不同、也不值得被爱的人,后面还会写到的哈

第85章讨债。

吃完饭,靛紫色夕阳已经彻底没入宫墙之下,云层遮盖了落日的余晖,在远处的山顶上压上一层黛青。

高€€昀吃得很饱,感觉自己的身体很久没有过这种简单的满足了。

“奇怪的很,”高€€昀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面前风卷残云过的盘子。“我好像很久没这么饿了。”

“我猜,”秦修宁收起酒杯,抬眸望向他,“应该是跟你的吃的青梅有关。”

“青梅?”

“你有没有留意过是从何时开始吃,又是从何时开始离不开的?”

高€€昀蹙眉思考。

是从什么时候?是从那些白天扮傻子,夜里偷偷看书开始的吧?困倦袭来,就发现咬一口酸梅下去,酸涩会立刻冲上脑门,眼泪一下被刺激出来,再困人也瞬间就清醒了。

“食酸过多,会伤脾胃,食物被酸性消耗,很多药的药效也就不明显了。大概也正是这个原因,你身体里的毒性被遮掩过去了。”

高€€昀忽地抬头,瞠目望着他,“你是觉得这些青梅有问题?”

“不排除有人利用陛下这点喜好的可能。”

“可我派人去过,除你之外没人在上面做过手脚。”

秦修宁失笑,倒打一耙,“从产地到运送,再从查收到清呈至御案上,这中间经过实在太复杂了,也或许,”他有意停顿了下,“也或许......是你派去查的人有问题。”

高€€昀脸色越来越凝重,他身边的人都是跟他很久的,王怀安、江浔之、王庆、季明礼、南平......这些人中他很难去想象有谁会利用他或者背叛他。

秦修宁点到为止,不再多言,只是淡淡收回视线,然后取出一个瓷瓶,“这是今晚的药。”

白色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瓷瓶,高€€昀掂在手中蹙起眉。

“我说的办法就是€€€€把你绑起来。”

高€€昀呆呆地看着那条绳子,仿佛这个场景、这个对话曾经在他生命中发生过,不止一次地发生过。

而秦修宁将对方的沉默当成了默许。

“皇上赎罪。”

嘴上这么说,手下却丝毫没客气,一条绳结左缠右绕,把人得罪得死死的。

最后他将绳子的一端拉在手里,身体忽然靠近,鼻尖几乎贴到那双惊诧不已的眼睛上,“今晚,还要我陪吗?”

高€€昀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后躲,心跳随之而起,“不用。”

秦修宁又用暗火涌动的语调,戏谑道,“真的不用?”

“不用,我吃饱了,我自己先回去了。”

高€€昀故意加重了‘自己’二字,然后起身。

突然,手上的绳子被猛地一拉,他一下向后倒去,跌入身后结实怀中。

“药效发作还要一会。”

高€€昀对于危险的感知素来敏感,心一阵紧似一阵,貌似纹丝不动,但他的胸中却经历海啸和地震前的心绪翻涌。

“可朕.....”

“不是阿寻么。”秦修宁纠正道。他不紧不慢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只肖再半寸就可以捏住那截洁白修长的脖颈,他忍住想在上面咬下去的冲动。

“这里冷,我想回去睡了。”高€€昀听着身后的心跳,危险警告开始在身体的每一个末梢为他敲响警钟。他没有说谎,尽管现在是初夏,闷热潮湿,但他的确手脚是冷的。

“阿寻以前可是最喜欢在外面。”

高€€昀的脸像被火烧起来一样,那荒唐的梦可就在昨夜,梦里的薛不染是怎么在野外就让他神魂颠倒的都还历历在目。

危险的味道将他完全擎住,似乎每根发丝都在叫嚣着逃跑。

“我去叫怀安他们吃饭。”他想挣脱身后的禁锢,也想强压下那颗跳得不正常的心。

可是秦修宁看出他的企图,根本不会再给他挣脱的机会,不提到那人的名字还好,一提到那个名字烦躁再次涌上来,他忽然从后面用胳膊环住他的脖子,大手钳起他的下巴,“哦,对,忘了陛下还有一个专门侍寝的小太监呢,他每次是怎么伺候陛下的,我倒是很好奇。”

秦修宁突然靠近,贴上了他的耳朵,“陛下不是一向喜欢在臣身下的吗?”

“你!”高€€昀想挣开他,但是手腕被绑着,他只能用手肘。但他当他手肘击到他的腹肌上,又被反剪着捉住了。

“万一药效开始,陛下又要杀我怎么办?”秦修宁忽然把人拨转过来,将手腕高高捉起,高举过头顶,眼神里的幽暗紧紧逼迫着高€€昀几乎无法呼吸。

“你戏耍朕。”

一会阿寻一会陛下,高€€昀顿时羞愤交加,原来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从进入这别院,怕不是他等的就这这样一刻。

就在他要反抗时,那一脸戏谑的人突然托着他的头按在亭柱上低下头狠狠亲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吻,强势地不带一点温柔,高€€昀死死被按住头,连呼吸都是奢侈。

舌头被毫不留情地胁迫着跟随着他的意志,酥麻伴着疼痛抵在舌根,明明是身上最柔软的器官此刻在他口中却犹如一柄利刃,搅得他神志天翻地覆,几次他受不住想咬上去,但是对方实在太了解他,不仅用舌头勾着他的唇瓣还巧妙地避开他的牙齿,只是在唇肉和牙龈上那苏苏麻麻地一舔而过就令他腰肢一阵颤栗。

他恨自己这过分敏感的身体,在这个人面前总是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仿佛秦修宁才是掌控他肉身的主人。

终于,这场类似惩罚的吻以秦修宁单方面的满足结束。高€€昀羞愤地满脸通红,用绑在一起的手狠狠把人推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恨不得在他身上穿个洞出来。

“你究竟要怎么样!”

“讨债。”

秦修宁坦诚地令高€€昀心头一颤。果然,他自从出现就并没有打算让自己好过,那些对他的好,不顾一切救他,还有那些温情的话,怕应该是都是为了这一刻。

“陛下当初从我身边不声不响地离开时,可曾想过有一天我会这样讨回来吗?”

“所以,你做这一切就是为了羞辱我?”

“不,”

秦修宁放开他,噙着不达眼底的笑意,幽幽望着他,“我还得救你,看着陛下一次次偿还当年欠下的情债,直到我腻了为止。”

他好整以暇地收起笑意,拇指揩去他唇边的湿意,“现在时间差不多了,陛下该回去用药了。”

高€€昀彻底被激怒,一把推开他,用还被绑在一起的双手握成拳狠狠朝那张脸挥了出去,秦修宁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一下,头偏了过去。

高€€昀的心还在狂跳,他凶狠得瞪着他,警告他离自己远一点,待回到德鳞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心才落回来一点。

秦修宁揉揉痛得发麻的腮帮,望着那跌跌撞撞的背影,抹去唇边阴冷笑意。

“这就跑了,一切才刚刚开始啊。”

德鳞殿还未来得及掌灯,幽暗一片,高€€昀脚步虚浮着朝他的卧榻走去,突然,屏风旁边一个漆黑的身影令他一惊,本能地转身就要朝外退,但突然那身影一闪,跪倒在他面前。

“皇上,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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